平安滿心詫異地看着德君,這也算是爲人父者嗎?想秦子路怕自己哭壞了,在家千叮嚀萬囑咐,說是做做樣子就行了,千萬哭出什麼好歹來,又怕自己跪久了對身體不好,給自己縫了兩個墊子綁在膝蓋上,這位父親倒好,居然說這個。平安不由真的心疼起太女來,她看了看匍匐在地上,悲痛欲絕的太女,又看了看目光閃爍不定的德君,突然站起了身,對玉秀說道:“將太女扶下去休息!”玉秀見平安面沉似水,心頭一震,上前就要將太女扶起來。
德君指着平安說道:“姬平安,你大膽”
平安對德君躬身一禮,說道:“太女不僅是母皇的女兒,更是大梁的皇儲,身系的是大梁的基業,自然不能同尋常人家的女兒一般。她若是有一個閃失,豈不是罔顧了母皇多年來對她的殷殷期待?”說罷,平安也不管德君的臉色,俯下身將太女打橫抱了起來,對玉秀說道:“去將偏殿收拾一下。你們,快去準備蔘湯。”平安對還站在發呆的侍人們喝道,侍人們急急忙忙地跑去準備。
德君還準備阻攔,就見風飛揚閃身攔在了德君的面前,雖然紅腫了一雙眼睛,去依然散發着一種凜然的氣度,德君身後跪着的三皇子姬明清輕輕拉了拉德君的衣服:“父君!”德君恨恨地瞪了風飛揚一眼突然撲跪到了惠帝的牌位前:“陛下,您走了,這起子人就妄自尊大起來。連您的人都不放在眼裡,陛下,我恨不得跟您一同去了,陛下”風飛揚看了一眼德君。彎腰施了一禮。便跟在平安的身後進了偏殿。
平安將太女安置在明議殿偏殿的榻上,命人將門關了起來,將德君那哭訴的聲音關在了門外。等侍人端了蔘湯,平安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端過碗將蔘湯一氣給太女灌下,看得身旁的風飛揚和玉秀等人直翻白眼,這也就是平安敢這麼幹啊。灌完蔘湯,平安扶着太女讓她靠在自己的身上,幫太女順氣。一邊勸慰道:“母皇一生最疼愛您,也在您身上花費了無數的心血,您現在這樣。讓她在天之靈怎麼安心呢”風飛揚和玉秀覺得平安就像是個男人一樣絮絮叨叨,不厭其煩地勸慰着太女。在平安緩慢而又低沉的安慰聲中,太女漸漸地緩過勁來,靠在平安的身上彷彿有了一些氣力,她聲音嘶啞地說道:“平安,如今我心神大亂,已經沒有主張,可雍京之亂剛剛平定,大局不定,就要多勞煩你了”還沒說完。太女就虛弱地咳嗽起來,平安趕緊輕拍着太女的後背,想了想說道:“大臣們都在明議殿外舉哀,要不,我們請幾個人進來商議。您知道。對於政事,我是不太懂的。”太女虛弱地點了點頭。
平安忙命侍人去殿外傳請蕭遠程。澹臺德操,以及桓修武等朝臣。侍人領命急急出去,又有一個侍人急忙跑進來,來到平安面前弓着身,低聲說道:“啓稟太女,郡王,外面的侍衛說郡王您家的那位七七公子要進宮,說是要來拜祭陛下。”
平安剛想說話,卻突然想起好像七七的身份不適宜祭拜惠帝,家裡的男人也就嬀嵐顏有資格在明議殿上爲惠帝舉哀。不過要是不讓七七進來,估計自己回家不死也得脫成皮,平安猶豫着,就聽太女微眯着眼睛,對那侍人說道:“準了,請七七公子進明議殿。”那侍人似乎有些吃驚,不過立刻反應過來,急忙跑出去傳太女的鈞旨。心裡暗自揣測這七七公子不僅在郡王心裡不一般,就算在太女這也是不一般的人物。
沒過一會蕭遠程,澹臺德操,桓修武以及方明德等朝廷的大臣進到了偏殿,在給太女請安之後,便坐在一邊,一言不發。平安說道:“如今,母皇駕崩,太女姐姐身體不好,還請各位擬個章程出來,給太女姐姐一點建議。”平安的話說完了半天,這些人還是一言不發,把平安搞得莫名其妙。其實這其中的關節,澹臺德操等人心中就和明鏡似的。
惠帝一生只有太女和平安兩個皇嗣,雖然太女一直是皇位不二的人選,但是雍京之亂,平安居功至偉,軍中的支持不容忽視。太女身有殘疾,身體羸弱,作爲一個帝王來說,這不得不說是一個重大的缺陷,以前沒有平安那也就罷了,可是現在平安既有才華又有好的身體,聽聞家裡的侍君已經有了身孕,從帝位永固的角度考慮,平安登上這皇位更加順應天命。然而太女積威猶在,這姐妹之間的事情,旁人真不能有所置喙
而這幾個大臣,澹臺德操自進雍京之後沒有多久就受到了太女的賞識,在太女的大力支持下主持了轟轟烈烈的改革,但也是因爲這樣澹臺德操受到了門閥世家的打壓。在受到了太女的提拔之後,澹臺德操便不好與原來推舉自己的平安走的過近,從一定意義上說這位由平安推薦進雍京的德操先生,已經不能算是平安的人了。面對舊主新上便不好開言說什麼。
桓修武在雍京之亂的時候沒有明確的表態,平安在抵禦北蘇之時,向柳斌表達了對桓修武極度的不滿。太女清洗門閥讓桓修武更加的憂心忡忡,說真話,這次平安召自己進明議殿商量事情,其實是出乎桓修武所料的。盧氏門閥和大梁皇室之間的糾葛,就已經讓桓修武很糾結了,更何況現在是太女和平安之間的事情,桓修武更是不可能攙和進去了。
蕭遠程其實很想說點什麼,可是太女看上去身體憔悴,反觀平安則神采奕奕,況且自雍京之亂那晚之後,已經沒有任何人敢小覷平安,看上去沒有什麼權利的平安,在突然之間就爆發了巨大的能量。最重要的是平安捨去和盧興婷對抗的時機,轉而對抗北蘇來犯,以少勝多,以弱勝強,不能不說是個小小的奇蹟,加上曼城城樓上平安宛如神祗的一幕,已經讓軍中有了一些傳言,說平安乃是姬氏戰神轉世,凡是平安參加的戰爭,大梁都必勝無疑。基於種種原因,蕭遠程將到嘴邊的話,嚥了又咽終於沒有說出口。至於方明德等人,有一些是支持平安的,有一些是支持太女的,可是上面那幾個大佬都沒有說話,自然也輪不到這些人說什麼,於是一個個呆若木雞,都把自己當做傢俱。
過了一會,平安見大家都鼻觀口,口觀心,知道這都是不想發言了,正準備說話,就見七七身穿一身縞素走了進來。平安愣了愣,七七穿的和平時不同,是一身傳統男人的服飾,平安急忙喚玉秀到了自己的位置,自己則站起身,走到七七身邊,看着七七一張小臉,被素衣一稱,顯得更加的蒼白,心裡很是心疼,嘴上卻是帶着嚴厲:“你不在家休養,跑這幹什麼來了?”
七七看見這麼多人坐在這愣了一下,便神色從容地向太女襝衽一禮,把平安的眼珠差點看掉下來,七七行的居然是男人的禮節,什麼情況,這是什麼情況?太女在榻上頷首:“讓平安陪你去吧,恕我不能相陪。”
平安忙拉着七七的手來到明議殿正殿上,七七按照禮儀向惠帝的靈位叩拜,把一旁的跪侍的嬀嵐顏看得滿身滿心的不自在,感到周圍惠帝的君侍投來的詫異的目光,嬀嵐顏死死地咬住了自己的嘴脣。
德君斜眼看着惠帝靈前的這個男孩,冷聲說道:“郡王,你也太胡鬧了,雖然七七公子是你所喜,但這裡是什麼地方,他一個沒名沒分的人,有什麼資格來這裡祭拜陛下?”
平安還沒有說話,七七已經站起身,緩緩地說道:“我是奉太女鈞旨前來祭拜陛下的,和平安沒有關係。平安,這是蘊秀讓我交給你的。”說着七七從懷裡掏出一張信箋,平安邊往偏殿走邊拆開信箋看,只見那薄薄的信箋上只有“帝位若定,人心方穩”幾個字,平安淡淡地笑了一下,心中大定,知道自己下面該怎麼做了。
七七默默地跟在平安的後面一起進入了偏殿,那偏殿內的朝臣還是一副鼻觀口,口觀心的樣子,看得平安又好氣又好笑。許是喝了蔘湯的緣故,太女的臉色好了很多,平安也不羅嗦,直接跪倒在太女面前,擡頭看着太女說道:“太女姐姐,如今母皇駕崩,所謂國不可一日無皇,就請姐姐在母皇靈前繼承大統!”
蕭遠程一直捏着拳頭打着自己的算盤,陡然聽平安這麼一說,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但是轉瞬之間她立刻跳了起來,跪在了平安身後:“太女,確如郡王所言,您繼承大統乃是順應天意。”澹臺德操等人見平安如此表態,也都依次跪拜在地,齊聲恭請太女登基稱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