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秘書，請問局長在嗎？”韓立誠正在認真翻看縣裡和張雲生、盛世強簽訂的滄豪國際大酒店合同的複印件時，門外突然響起了詢問聲。
韓立誠聽出是招商一科科長錢洋的聲音後，將複印件放進抽屜裡，伸手端起辦公桌上的茶杯。
“錢科長，局長在裡面呢，請隨我來！”沈建強禮貌的回道。
沈建強心裡很清楚，錢洋這麼早過來一定是爲了張雲生和盛世強的事，韓哥對這事也很關注，故而沒有通報便直接將其帶進來了。
一年多的秘書生涯使得沈建強由原先那個什麼都不懂官場小白成長爲察言觀色的老手了，什麼事情該如何應對，心裡如明鏡似的。
“局長，錢科長來了！”沈建強推開門，衝着正在喝茶的韓立誠說道。
韓立誠輕嗯一聲，順勢挪了挪屁股，將身體稍稍坐直了一點。錢洋只是一個小小的科長，韓立誠作爲一局之長自不會太給他面子。
錢洋快步走上前去，在韓立誠辦公桌前兩、三米處站定，躬身彎腰道：“局長，早上好！”
“哦，錢科長有什麼事？”韓立誠開門見山的問道。
若是孫曉軍、張斌等人過來，韓立誠絕不會是如此姿態，錢洋作爲柳美霞的鐵桿，自不用和其客氣。除了這一原因以外，韓立誠感覺到錢洋這麼早過來一定是帶着目的的，如此一來，他更沒必要和其客氣。
“韓局，事情是這樣的！”錢洋在說話的同時，眼珠一轉，“昨天張、盛兩人突然不見了，我一時之下急昏了頭，以爲那四千萬貸款被他們挪走了，昨晚回到家以後，仔細一想纔回過神來，當時銀行系統出了點問題，只打過去一千萬，還有三千萬本來準備今早再打過去，現在自是打不成了。”
韓立誠聽到這話，眉頭緊蹙了起來，兩眼直直的瞪着錢洋，一臉凝重之色。
錢洋在說話的時候表情很是自然，當韓立誠的目光投射過來之後，他有種芒刺在背的感覺，不過他還是強忍着，沒有將目光挪開，強作鎮定的與局長對視着。
韓立誠看着錢洋，心裡暗想道，你這話騙鬼去吧，這麼大的事你怎麼可能當時想不起來，晚上回家想起來了，然後今早再向領導彙報呢？
儘管心裡這麼想着，韓立誠卻並未說出來，而是裝作很是隨意的樣子問道：“這事你向柳局彙報了嗎？”
“我覺得這事關係重大，一到辦公室以後，便到您這兒來了，柳局那邊，我一會再過去彙報。”
錢洋說話的同時
，眼睛的餘光始終瞄着韓立誠，想要從其臉上看出點好壞來，不過遺憾的是韓局長臉色如常，毫無異樣。
韓立誠輕咳一聲，將聲音提高八度，衝着錢洋說道：“錢科長，這事可不是兒戲，你有沒有向銀行那邊核對過，到底貸出去的是一千萬還是四千萬？”
“局長，我知道這事關係重大，來您這兒之前，我已經和銀行信貸部主任聯繫過了，貸出去的確是一千萬，不是四千萬。”錢洋一臉篤定的說道。
“行，既然這樣的話，你先向柳局彙報，然後請她到我的辦公室來。”韓立誠沉聲說道。
“是，局長！”錢洋低聲說道，“局長，我爲我的過失向局長室申請處分！”
韓立誠聽到這話後，兩眼直視着錢洋道：“錢科長，如果事情真如你所說的這樣，你不但沒有過失，還有功勞呢，呵呵！”
韓立誠有意將“真”字用了重要，兩眼直視着錢洋。
錢洋這次沒敢和韓立誠對視，輕聲說道：“局長，這我可不敢當，那什麼，我這去向柳局彙報了。”
錢洋當着韓立誠的面說到局裡後便徑直去了局長室，這話倒也不假，不過柳美霞事先不知道這事卻是睜着眼睛說瞎話了。他的這番言辭都是昨晚柳美霞面授機宜的，她又焉能不知道呢？
看着錢洋的身影消失之後，韓立誠伸手摸出煙盒，探出一支菸來啪的一聲點上了火。
在這之前，張雲生和盛世強打了一千萬的款子過來，現在錢洋又說銀行只貸給了他們一千萬，如此一來，便沒有人要因此承擔責任了。這不但對招商局是一件大好事，就連縣政府也跟着沾光，可謂是一舉兩得。
韓立誠現在終於明白過來昨天警察去銀行調查時被信貸主任去省城出差的用意了，這招老辣至極，進可攻退可守，爲今日的應對之策打下了伏筆。
警察一旦介入其中，這事可就麻煩了，要想該口供那可不是輕而易舉的事，得着實費一番周折。
以柳美霞的道行絕對想不出如此兩全其美的辦法來，韓立誠閉着眼睛都能猜着，這一定是出自柳副市長之手。
“柳大市長，你這招雖然使得很巧妙，但一旦敗露的話，不光保不住女兒，只怕連你自己都保不住。”韓立誠在心裡暗道。
韓立誠心裡很清楚這筆違規貸款之所以能成功，便是柳慶生的手筆，出事以後，他又利用手中的權力硬是將其壓了下來。這事要麼就此了結，一旦被翻出來的話，別說柳慶生只是副市長，就是市委書記，也壓制不住。
就在韓立誠端坐在椅子上沉思之時，錢洋已將事情的經過向柳美霞做了詳細彙報。
柳美霞將手中的茶杯輕放在辦公桌上問錢洋道：“他這番話到底是信了還是不信？”
“柳局，我也在琢磨這個問題，不過只要不留把柄，他就是不信也得信！”錢洋壓低聲音說道。
柳美霞輕點了一下頭，小聲說道：“話雖這麼說，不過這事幹系重大，他畢竟是一把手，摸不清他的底牌便茫然行動的話，可不是明智之舉。”
錢洋聽後，深以爲然的點了點頭，不得不說，柳美霞看問題確實要比他深遠、老道，這點不服都不行。
“行了，我現在先到他那邊去，看看他怎麼說，有什麼情況的話，我們再商量。”柳美霞低聲說道。
錢洋聽後，站起身來說道：“行，柳局，我在辦公室裡等你電話。”
柳美霞輕點了一下頭，隨後衝着錢洋揮了揮手，示意他先回招商一科去。
錢洋走後，柳美霞又等了五分鐘左右，將面對韓立誠時的說辭在頭腦中過了一遍，確定沒有問題後，才站起身來輕移蓮步往局長室而去。
沈建強見柳美霞過來後，連忙迎上去面帶微笑道：“柳局來了，局長讓你進去！”
柳美霞輕點了一下頭以示謝意。
韓立誠見柳美霞進來後，並未起身相迎，只是衝其輕點了一下頭，然後面帶微笑的伸手衝着辦公桌前的椅子做了個請的手勢。
領導辦公桌對面往往都會放兩把椅子，那是用來給下屬彙報工作時坐的。
柳美霞的級別雖不如韓立誠高，但卻是招商局的二把手，以往談工作時都是坐在沙發上的，今日卻要坐在辦公桌前的椅子上，這讓其很是不爽。
想到來這兒的目的，柳美霞便將心中的不快收了起來，不但在椅子上坐了下來，而且面帶微笑的衝着韓立誠輕點了兩下頭以示謝意。
韓立誠這麼做便是有給其下馬威之意，柳美霞的表現讓他頗覺意外。看來柳市長已將事情的嚴重性向女兒說的很清楚了，否則，柳美霞絕不會如此逆來順受。
坐定後，柳美霞也沒藏着掖着，而是面帶微笑的說道：“局長，想不到錢洋辦事如此靠不住，害得我們都跟在他後面虛驚一場，不過結果還算是好，呵呵！”
柳美霞說完這番話後，兩眼直視着韓立誠，期待他的迴應。
韓立誠將柳美霞心裡那點小九九琢磨的透透的，並未急於回她的話，而是拿出打火機啪的一聲點上了一支菸噴雲吐霧了起來。
柳美霞能感覺到韓立誠的目光中充滿了疑惑與矛盾，這讓她心裡深感不安，一時不知該如何應對。片刻的愣神後，柳美霞將心一橫，直言不諱的問道：“局長，你怎麼看待這事？”
韓立誠聽後，嘴角露出一絲隱晦的笑意，輕彈了兩下菸灰之後，將煙放在了菸灰缸之上。就在柳美霞以爲韓立誠要開口之際，他卻端起了桌上的茶杯品起香茗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