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哥,不對,是三爺,您就等着就行了,今天我見誰就弄死誰,要不我對不住五間大瓦房。”李虎掂了掂手裡的紅磚惡狠狠道。
他就站在縣醫院側門外面,正對着吉普車裡的孟三拍着胸 脯說。
透過他單薄的的確良功夫服,一下子就能看到他胸 前紋的一頭下山猛虎紋身。
這傢伙以前是下面一個林場的地頭蛇,成了孟三小弟後,連當地林場、林業局的人都不慣着,手拿一塊磚頭打遍當地,林業局現在有好幾個瘸子就是他乾的,打了人家追到醫院裡繼續施虐,一直打的人家瘸了也說是幹裝卸貨木頭砸的。
這回左龍死了,現在停屍在殯儀館呢,孟三不是不敢圍攻縣局,只是想先從劉輝這裡找出證據,逼迫這傢伙把丁凡供出來,然後在想辦法收拾丁凡。
“虎子,說什麼呢,你老媽不是我老媽嘛,趕明老太太七十大壽,咱好好擺上幾桌,找些人給鬧鬨鬧鬨嗎,家裡還有幾個金鎦子呢,到時候……”孟三豪放的說着。
李虎長得膀大腰圓,少年時候就是當地屠夫李老狠的兒子,殺豬掄大刀掄出了渾身力氣,卻是和很多道上的人一樣有個特點:孝敬老媽。
昨天晚上,他醉醺醺的回家,才聽說孟老三的人白天帶着車來了,把他老媽請到縣裡享福去了,給了一套四合院,就在縣劇場旁邊,到時候老人看個戲看個電影方便。
帶着一股子有恩必報的愚蠢勁,這傢伙一大早就騎摩托車進城了,他見了孟三直接噗通一聲跪在地上,拿起一把尖刀就放在了肩膀上,豪言壯語的喊着:“三爺,你就說吧,要什麼?要是要我李虎的肉,您看好了哪塊我這就給你割下來。”
當時他說的是左肩膀鼓鼓囊囊的那塊,現在還拍着那裡咣咣響呢。
孟三指了指旁邊的一個小胖子說:“胖子,你帶着他上去,問出什麼了,都給我記着,先弄服了劉輝,然後就完事,你們去,我先溜達溜達……”
那李虎站在醫院旁邊看了幾圈,知道劉輝在四樓住院呢,馬上拎着板磚就上去了。
他這個板磚和別人的不一樣,是當地磚廠燒過火的黑心磚,上面滲着黑紅的血跡,被他一雙大手拿着,就像握着一柄鋒利的尖刀似得,很是輕巧,用着也順手。
就在此時,丁凡帶着任傑、劉大明坐着挎鬥摩托就進醫院了。
這臺幸福250挎鬥摩托上面標着刑偵01的標識,是劉德平時騎的,現在劉大隊長說話辦事對丁凡他們態度好多了,要是放在以前,他們還不敢私自騎出來的。
進樓的時候,丁凡還回頭看一眼那臺車,上面油漆都是嶄新的,順口就叮囑了句劉大明:“鎖上了嗎?”
“鎖個屁啊,劉大隊的車誰要是動了,不是找死嘛。”劉大明不屑的說着。
估計這地方漂亮女護 士不少,他一邊上樓梯,一邊抹着自己中分的頭型,又提了提好像永遠都不利索的褲子。
他們上了樓,到了三樓時,丁凡有些上火的越走越慢,到了緩臺處竟然停了下來。
任傑他倆目光疑惑的看着他,任傑有些埋怨的疑問道:“丁子,你可別上火了,劉輝昨天挨的不輕,爲了誰啊?還不是爲了你,這事就算是再大,你也得考慮考慮兄弟們啊……”
現在丁凡冷靜了,想事自然是往積極方面想的多,想起了劉輝當時受傷的慘狀,還有任傑他們揹着自己往回走,心裡就充滿了愧疚,馬上就要看到劉輝了,頓時覺得腳步沉重起來。
別人可以對不起自己,但自己絕對不能愧對朋友!
就在他站在換臺上時,老遠的看到了一臺警車已經開了過來,車門輕輕打開,先是副駕上走下來了馬龍飛,後面呼呼啦啦的走出來了好幾個警察。
真的佩服那時候的吉普車了,一臺212警車,後面就能擠進去五個人,有劉德、高禮信、孫利劍,還有萬能,好一個偵破複雜案件的陣仗。
萬能下了車,信步走到後備箱那,打開後備箱,穩穩的拿出來自己的勘驗箱,看樣子一會還得對劉輝傷口什麼的進行檢查,寫報告。
他們要來,丁凡早就想到了,現在左龍死了,他還完好無損,現場有劉輝的腳印,當然還有那個警犬“吼吼”的,可警犬搜爆、找人、痕跡追蹤是特長,讓它開頭作證不光那是沒有,就是現在也沒有這個功能。
“丁子,看到了嗎,孟老三……”任傑眼尖,老遠看到了左前方路邊的那臺吉普車。
孟三光溜溜的腦袋照在反光鏡裡,正眯着眼睛似睡非睡的看着後面,三四個小弟站在車旁邊,耀武揚威的樣子。
他那些小弟,在他的管教下,一眼看去,雖然不像大街上那些打打殺殺的二流子,可仔細看來,絕對都是有兩下子的社 會 人。
“我師父說的沒錯,他們這是來找大灰狼的茬了,趕巧了,馬局也來了……”丁凡篤定的說道。
說完,卻絲毫沒有馬上上樓的意思。
他的靜靜的想着:“馬局長劉大隊自從興隆礦案件以來,總體上是支持我們偵查辦案的,但很多事還是分出了輕重緩急,比方說我看守所深挖犯罪線索弄的那些線索,馬局一下子就看出那是一條大魚,他們可是吃了不少苦頭,
在麒麟市弄出了那麼大動靜,省廳滿意了,對他這個縣局副局長印象越來越好,他自然在省裡和地區就掛號了,可後來呢……”
他分析了好幾個案子的情況,一個觀點越來越清晰:馬龍飛他們還是有所忌憚,擔心孟三背後的龐大勢力,行動上很支持,但很多事上絕對沒放開手,或者說沒有下決心。
“哦,這個事想開了就容易多了,何不……”他暗暗的想着,慢慢的向着樓上走去。
他從來沒有過這種情況,以前走路那可叫個虎虎生風,行動迅速,連看過不少港城警察片的劉大明都說他像個港城優秀探長。
可這次全然變了,走起來慢慢悠悠的,滿臉心事重重的樣子,劉大明兩三回差點撞到了他,這十幾個臺階一直走到樓下傳來劉德說話的聲音了,他還這麼慢。
“丁子,你這是自殺後遺症啊,還是魔怔了啊,你看看……”劉大明把他往後一扒拉,低頭看着樓下,意思是領導都要上來了,你可得快點啊。
“着什麼急啊,不知道我現在內急了嗎?走,走,先去衛生間。”丁凡看了眼最裡面的房間,劉輝就住在那個房間裡,他現在卻不着急了。
任傑聽話的跟在後面,劉大明繼續往前走,嘴裡抱怨不斷:“有點同情心好不好啊,要劉輝再捱揍了,我說不過去啊,那天還吃了人家一頓殺豬菜呢。”
丁凡一聽殺豬菜,頓時找到了這傢伙的弱點,提高聲音的和任傑說:“老任啊,我現在是劫後餘生啊,剛纔真差點再開一槍了,一會咱們去新亭飯店喝一杯去,記着啊,到時候帶上……”
他還沒說完呢,劉大明胖乎乎的影子已經跑到門口了,馬上拍着門框子臭罵道:“帶上我啊,你這個沒良心的。”
“進來,進來……”丁凡冷冷的催着他倆,等他倆一進來,馬上把房門一關,橫了一眼劉大明,心疼的說:“能少得了你,還有吼吼嘛,別吱聲,咱們商量下……”
三個人在裡面一頓商量,門口那個清潔工大爺進來時,大明早就從丁凡的話裡聽出了有意思,就直接給那老頭扔了根菸,叫他在門口看着點,別讓人進來。
那老頭經驗多着呢,拿着拖布往門口一站,看着誰過來就告訴人家一聲,裡面有傳染病病人,進去染了病那可不管。
話說馬龍飛他們一邊走一邊商量好了計劃,在小 護 士的指引下,就來到了劉輝病房裡。
聽着他們小聲說這話進去,大明推開門看了幾眼,回頭對着他倆使了個眼色,三個人悄然出門,躡手躡腳的向着樓下走去。
一邊走着,丁凡心情爽朗的說:“想逼死我,就算是我死了,也不能饒了你們,孟三,你等着。”
他們三個下樓了,只見任傑神色凝重,彷彿是要去完成一項重要任務,而劉大明不知道是想着讓丁凡好好請幾頓呢,還是想到了什麼事,竟然忍不住笑了起來。
話說馬龍飛他們進了病房裡,介紹了自己身份,然後以龐大的調查陣容開始問劉輝了。
劉輝可是曾經被冤枉的人,對這些人態度一點都不好,報上了姓名就低着頭,沉着臉,不冷不熱的樣子,看起來有點油鹽不進了,劉德馬上就有些不耐煩了,敲着旁邊的牀頭櫃嚴肅警告說:“劉輝,你在裡面關的時間不短了,出來就參與了這麼大的事,你想想,是不是該好好交代啊,要是知情不報,那就是犯罪,我們還能把你弄進去,那就是罪上加罪了。”
劉輝只是冷哼了一聲,一臉沉悶的樣子,繼續看着自己被血印染了色的病號服,眼皮懶懶的看了他一眼,又沉默不語了。
這傢伙就是典型的慣犯的樣子,高禮信科長在機關工作時間長了,很少有這種和壞人鬥智鬥勇的機會,馬上小聲問:“這小子以前啥事啊?”
“啥事?再問這個,我特麼的死在你們縣局門口,你信不信?”劉輝臉皮抽動了幾下,重重的咬着牙威脅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