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八點,周易準時到總公司門口的廣場報到,然後換乘公司的大巴到學習班去。來的人很多,都非常年輕,而且大多認識。大家都是同一公司的,很多人還是公司子弟校的同學,見了面自然非常親熱,話也說個不停。後來,公司辦公室見人多,一輛車不夠,便又加了一輛。
不愧爲公司總部,連大巴都是是價格昂貴的揚州亞星,坐上去十分舒適。
周易因爲睡得晚,也懶得和人應酬,直接上車尋了個位置閉上了眼睛,蒙朧地睡死過去。
正睡得爽快,車一動,緩慢啓動,然後越開越快。周易也沒在意。聽說,這次學習班安排在公司在離水鎮的療養院。離水鎮是一個非常小的鎮子,只有一千多戶人家。聽說那邊環境不錯。公司因爲是個有些歷史的老廠,老職工也比較多。加上是重工,職工之中得職業病的也不在少數。每年,公司都要安排些老員工去下屬的療養基地休養。不過,因爲那些療養院大多是上世紀八十年代的產物,設施老化,很多人都不愛去。
爲相應羣衆的呼籲,公司索性建設了幾家新式的療養院。離水鎮這家療養院就是新政策的產物,聽說去年纔開始動工,到現在還沒完全完結。
這回,乾脆就將學習班安排在那裡。一來,那地方僻靜;二來,也可以檢驗一下那邊的接待能力。
離水療養院有個最大的特點,那地方有溫泉。這讓衆學員心嚮往之。當然,如果那裡的女服務員年輕漂亮那就最好不過了。
不過,事實讓大家無比失望。車行一個多小時便進入丘陵地帶,路邊的樹木多起來,風景倒不錯。不過,道路卻可疑地蜿蜒曲折多坑起來。等到了療養院,周易終於睡醒,和衆學員一起擁下車來。
眼前是一片荒蕪的工地,一大片沒完工的建築。到處都是裸的黃土和污水。
“懊!”一聲,一片失望的嘆息。
公司那邊派過來一個處長,召集齊這百餘學院開始講話,說要開個短會。一通“各位都是年輕俊才,公司未來的希望。通過這次學習班的考試之後,有的人還將走上領導崗位,希望大家好好學習,不辜負公司領導的期望……”云云。
一通話說了將近一個小時,讓人聽得心中煩躁。偏生今天太陽頗大,曬得人渾身發熱。剛開始的時候大家還精神着。到後來一個個都開始萎靡不振起來。
而那位處長卻始終保持着亢奮的狀態,也算難得。看來,能有一官半職的人,怎麼說也是有過人之處。周易心中佩服,他自認如果讓自己這麼上去滔滔不絕說上一個小時絕對不可能。且不說這一個小時內該說些什麼,光頭頂上的太陽就足以讓自己的功力下降百分之八十。
講完話,便開始分班。因爲人多,一個班也裝不了。採取自由報名的原則,學員們都在操場上分成了兩團。
兩個班分出來,一個叫甲班,一個自然就成了乙班。
周易反正也不認識什麼人,就很自然地朝人少的那團走去。也就成了乙班的學員。
這個乙班人不多,大約三十來人,都很年輕,有的人嘴脣上還帶着絨毛。乙班的責任老師是一個大約三十八就歲的瘦男人,鼻樑筆挺,上架酒瓶底眼鏡一副。大概是覺得周易年紀大而且有一雙因爲缺少睡眠而顯得沉穩的眼睛,讓人看起來可靠安心,老師走過來讓周易做班長。工作也簡單,就是負責安排一下衆人的生活和學習,分擔一下老師的日常雜務而已。
周易自來就煩這些瑣碎,推託說自己在廠里根本就沒管過這麼多人,一看到人多就心慌,平時都不敢上街。
老師笑笑說,不用擔心,反正也是短期培訓,湊合湊合就過去了。
然後就是找住的地方。當然,男女學員是要分開的。大家擠在一起也不好。
療養院雖然爛得可以媲美轟炸後的二戰末期的柏林,但房間卻是不錯,都是按照星級酒店的規格弄的。一個房間兩張牀鋪,帶電視帶衛生間。不過,在這兩張牀鋪中間還放了兩張鋼絲牀,說是讓大家擠擠。
爲了誰睡席夢思誰睡鋼絲牀的問題,大家都是一通好吵。最後,周易非常不幸運地分到了一張鋼絲牀——誰叫他是班長呢!
房間里加上週易一共四人,剛開始時大家還爲分牀的事情弄得不愉快。不過,大約都還年輕,不片刻便混得熟悉。畢竟,大家都還要這裡學習上一段不長不短的時間,和睦相處符合彼此的利益。
四個室友各有特點。除了周易外另外還有三人。一個是擋車工出身的毛彬,塊頭非常大,渾身都是誇張的筋肉,面相也非常兇惡,大家都有點怕他。毛彬在特種板材廠上班,是一個工段長。毛彬的雙目看起來卻十分單純而純潔,進屋子也很熱心地幫衆人搬東西。看來,一個人的外表並不能說明什麼。
另外一個是個半大的孩子,看模樣像是隻有十六七歲的樣子,名字叫許成。聽說是剛從大學分配到公司下屬青年服務社工作,任一科級副職。這個傢伙不怎麼通人情世故,進屋來徑直強佔了一牀蓆夢思,也不和另外三人打招呼,只拿出電話來說個不停。聽電話內容十分,估計這小子正處於熱戀期間。
最後引來某人一聲恥笑。
發出笑聲的是一個乾淨利索的小夥子,樣子十分文雅,一說起化話來總是不由自主地微笑,露出雪白的牙齒。他自己介紹說,我叫肖紅河,名字有點怪,是老爹和老媽在雲南插隊時的愛情結晶。以前在總公司後勤處下屬的一家接待中心工作。
毛彬“啊!”地一聲,說:“你在後勤處呆着又舒服收入也不錯,怎麼想到下基層去呢,奇怪了!“
肖紅河道:“那地方呆得沒意思,還不如下去幹一番事業。”
毛彬連連擺頭,只聽說過人往高處走的,哪裡有這樣盡往底下鑽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