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都,皇城。
國家的名字叫做天都,而都城也以天都爲名,這是很奇怪的事情,不過可能是已經習慣,並沒有人對此提出異議。
凌非慵懶的靠在柱子上,時不時的還探手到腋下撓上幾撓。這裡是御書房,但作爲皇帝,他現在的行爲實在非常不雅。
而在他的對面,有一個盤腿而坐的中年人正施施然的喝着茶,雖然也是坐在地上,但他的樣子要比皇帝陛下更有風度。
他們兩個在下棋,棋盤當然也擺在地上,如果脫掉象徵身份的衣袍,再換個場景,恐怕沒有人會相信這兩位就是天都最有權勢的人,皇帝凌非,親王、持國元帥凌越。
從棋盤上的形勢來看,凌非明顯處於下風,於是小動作更加的多了起來,好像全身都開始癢。
“皇兄,看來這一局你又要輸了。”凌越慢慢的品着茶,儒雅的樣子一點都不像天下兵權盡在其手的元帥。
凌非哼哼兩聲,“我聽說你把事情捅到宗人府去了,媽的難道你不知道那幫老傢伙就喜歡在朕的耳邊絮絮叨叨,如今被他們抓到把柄,指不定又要來說些什麼,順便痛哭流涕的演一下忠心痛心的戲碼。”
凌越眯着眼晃了一下腦袋,似是在回味茶香。“說實話,就算皇兄不煩,我都煩了。要不要臣弟去清理一下宗人府,讓那些礙眼的老頭壽數早些用盡?”
聽到凌越這麼說,凌非伸腿踢了一下,卻沒有踢中,凌越躲得很快。
“就知道逗我,那幫傢伙若是能殺的話,還用留到今天。”凌非嘟囔着落下一枚黑子。
凌越睜開眼睛,“既然皇兄也知道那些老頭是真的忠心,不如以後行事就收斂一些,至少,不要連累臣弟來幫你收拾爛攤子。”
凌非看起來很生氣,“媽的都說老子只是一時興起,而且太醫院不是查過了麼,那些娘們給朕下了藥,下了藥你懂麼,就是說並非朕好色貪美。再說,當弟弟的爲兄長做些事不是天經地義的麼,哪來這麼多的牢騷話。”
凌越搖搖頭,“皇兄,你這樣是不對的。”
凌非眼睛一瞪:“難道那個女人不該死?”
“我是說。”凌越指向棋盤,“你不該在我品茶的時候偷偷的在棋盤上落子。”
凌非呵呵一笑,“誰讓你總裝出一副酸儒文士的樣子,喝茶用嘴又不是用眼睛,哪用得着裝成那副陶醉德性。”
“真正能裝的大有人在。”凌越把凌非偷放上的棋子移開,“宗人府的凌千鶴不是比我更有風範,怎不見你去罵他。”
凌非哼了一聲,“不成器的東西罷了,若不是沾了點皇族血脈,我早就把他趕出天都讓他有多遠滾多遠了。”
“你輸了。”凌越忽然很開心的說道。
凌非垂頭看了看棋盤,“棋還沒有下完,我當然沒有輸。”
“但是大勢已去,就算你在怎麼掙扎,到最後也是輸定了的局面。
”凌越不急不惱。
凌非站起身,大步流星的走了出去,“既然不沒下完就沒有輸贏,走,哥哥帶你去御花園抓蛐蛐玩兒去。”
看着推門而出的凌非,無奈的親王只好搖搖頭,“就算是讓小明子重新擺換棋子,也不要總是用這一個藉口好不好。”
他話音剛落,一個眉清目秀的小太監從屏風後轉了出來,“要不還是請親王殿下移步,奴才要幫陛下作弊了。”
凌越起身在他的頭上敲了一記,小明子依然只是嘻嘻直笑。
“記得給我換一壺雪頂茶。”凌越說完,揹着手一步三搖的追凌非去了。
在遠離皇城的地方,唐玄正陷入苦戰,他的刀翻飛不止,於是不斷有人倒下,然而更多的人依然不畏死的衝上來。
轉眼的功夫,已經有十幾名騎兵命喪當場,這是因爲唐玄在拼命,他把真氣提升到極致,速度和力量發揮到極致,在極致中殺人,在前進中劈砍。
他沒有傻到站在包圍圈之中左擋右殺,目前雖然他的氣勢驚人,戰果不錯,但越是強力的攻擊越無法持久,騎兵們也知道這一點,所以不計生死的上前纏鬥,只要唐玄略有一絲後力不濟,那等着他的就是鋒利的鋼刀。
唐玄發起性來,受傷之後的他熱血沸騰,大砍大殺的絲毫不考慮後果,這樣下去,大概只要一會他就會力竭,但是這一點好像不在他的考慮範圍之內。
周圍的騎兵越圍越多,形成好幾層的鐵甲柵欄,而唐玄只是自顧的朝一個方向猛衝,當他的肩頭中了一刀,左腿也因不夠靈活而被長槍挑過之後,他知道,只能到這裡爲止了,雖然他很想再向前衝上一點,只要一大步就好。
唐玄沒有了繼續前進的空間,於是他大吼一聲:火!
然後他的刀瞬間燃起火光,即使他沒有揮刀斬去,騎兵們還是不自主的收住腳步略微退開,剛纔那慘烈的一幕已經深深印在了他們的腦海裡,而且至今仍飄蕩在周圍的烤肉味兒依然濃郁。
要的就是這種效果,當騎兵們動作一頓並開始退後的時候,唐玄一躍而起,目標正是在馬上看熱鬧的凌千鶴。
本來凌千鶴是站在地上的,當騎兵們圍住唐玄苦戰的時候,爲了更好的欣賞唐玄的下場,他重又騎到了馬背上,奈何處於下坡的位置,即便如此也看得不夠真切。
而唐玄卻可以清楚的看到他,擒賊先擒王,唐玄本來就沒打算和這些騎兵死磕,他一步步的艱難前進只是爲了在合適的距離,給凌千鶴那個看起來就礙眼的傢伙來個全力一擊。
他的計劃不錯,對方甚至像白癡一樣翻上馬背來配合他,可惜騎兵們實在過於頑強,這使得唐玄沒有辦法衝到合適的距離再發動攻擊,迫不得已之下,他只能震懾住周圍的軍士,而抓住這個機會直取凌千鶴。
在唐玄看來,不管哪個世界哪個貴人,都是養尊處優每日裡只懂得享受的貨色,即便有幾個異類很
上進,但也不應該是凌千鶴這副德性。
所以唐玄很有信心將凌千鶴斬於馬下,從而讓騎兵們陷入羣龍無首的局面,這樣的話他就算不能殺傷大量的敵人,至少可以全身而退。
然而唐玄錯了,並且錯得很離譜。
眼見唐玄如猛虎一樣衝上來,凌千鶴並沒有想象中的慌張,更沒有哎呀一聲墜下馬來被唐玄兜頭一刀砍掉首級,他眼中的光芒不再蠻橫蠢鈍,而是現出一種獵手纔有的寒光。
身在半空的唐玄心知不妙,對方既然這麼有把握,顯然是不把自己的攻擊放在眼裡,只是現在箭以離弦,已經沒辦法退卻,當下一咬牙,不顧一切的揮刀就砍。
唐刀是黑色的玄鐵所制,即便是微泛着光的刀刃也是黑色,如今卻染上火光,並且這火光跳動着膨脹起來,在刀身的牽引下化作一道斜斜的月牙劈向凌千鶴的腦袋。
刀光掩蓋在火光之中,火光很盛,於是淹沒了刀光,但卻掩蓋不住另外一道光芒。
凌千鶴脣角現出不屑的笑容,大袖一揮,袖筒中像是藏着一個太陽,而這個太陽此時忽然發出令人目不能視的光芒。
唐玄像一隻被球棒擊中的棒球,以比他衝過來更快的速度飛了出去,刀身上的火光已經蕩然無存,而且他的身體不知有多少傷口正噴出血來。
他做夢也想不到,這看起來像豬一樣蠢笨的貴族居然是一個術師,而且還是個相當厲害的術師,凌千鶴髮出的耀眼光華不但擊碎了唐玄的火焰,更是讓他多了許多傷痕,那感覺就像是幾百把剃刀同時劃過他的身體。
帶着血線,唐玄悽慘的摔在地上,不過緊接着他就在滾動着站了起來,把唐刀刺入一個騎兵的腹部。
即便輸得再慘也不能倒下,否則就真的是十死無生了,唐玄明白這個道理,所以儘管他的血在不停的流,甚至模糊了他的視線,儘管他的骨頭痛得要死,差點讓他熱淚盈眶,但他還是要拼命,拼掉別人的命。
痛打落水狗的故事很多人都知道,很多人都喜歡,於是騎兵們歡喜的衝上去,準備爲自己的同袍報仇,將唐玄砍成很多段。
左眼已經不能視物,眼眶裡盡是從頭上留下來的鮮血,唐玄不去想自己現在是什麼驚悚的模樣,也沒有時間去想,他只是用勉強還睜得開的右眼瞧準一個方向,不管那裡有多少人攔阻,不管身後有多少人追擊,他都義無反顧的衝了過去。
如果衝不出重圍,他就會死。
或許是幸運之神暫時還沒有拋棄他,一頓瘋魔一般的砍殺之後,唐玄沒有死,他居然殺出了一條血路,然後如喪家之犬般的潛入密林逃之夭夭,就算是最靈活的狐狸,恐怕也比不上他現在逃跑的速度。
凌千鶴沒有去追,他也知道自己追不上,一個術師的身體素質怎麼可能比得上一個武師,況且他也不願意面對一個拼命的人。
最危險的人,就是爲了活命而戰鬥的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