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現在李乘風眼前的神妙街絲毫沒有一丁點兒的喧囂與繁華,相反,這裡更像是深幽巷弄,只有一陣陣隱約的琴樂聲傳來。
青石古巷,黑瓦白牆,牆邊低垂的柳樹妖嬈嫺靜,牆院中陣陣撲鼻的梅香幽幽動人,這神妙街安靜嫺雅得像一幅水墨畫,不見美人,可美人卻又似乎無處不在。
很快李乘風便恍然,只覺得這才符合這大齊最頂級花魁們的身份,不似那街頭拋頭露臉的喧囂與浮躁,也不似那大紅大紫的絢麗與繁華。
褪去了紅塵,這裡清素得像一碗清茶。
柳素梅的馬車到了神妙街後,一路前行到最深處,來到一座獨門獨院的小莊園門前,還沒到,一名年輕美貌,身材嬌小窈窕的婢女便上前來盈盈拜下,笑着說道:“柳姐姐可算是來了,我家小姐唸叨了許久了,今兒個一大早便吩咐奴婢來這門口等着,我呀,翹首而盼,這腳板都站酸了,腿都站軟了,柳姐姐可千萬體諒奴婢一點兒,這回呀,定要多住些時日!”
柳素梅笑着還未說話,小鈴鐺便笑着將馬車交給一旁上來牽繩的僕從,她道:“哎喲,楚楚,有些日子不見,你這小嘴功夫見漲呀,真會說話,來來,讓姐姐瞧瞧,是哪個野男人讓你開了竅,當年三棍子打不出個悶屁的小丫頭片子居然也這般巧舌如簧?”
這叫楚楚的婢女掩嘴輕笑,道:“小鈴鐺姐姐,你可就別打趣奴婢了!姐姐上次來,那可都是五年前的事情了,那時候,奴婢還沒長大呢!咱們呀,可是世俗凡人,不比姐姐是半仙之人,這五年不見,姐姐還是那樣美若天仙,半點都沒有變化呢。可羨慕死奴婢了!”
小鈴鐺笑嘻嘻的上前用手去揪楚楚的臉頰,道:“瞧瞧,真會說話!還美若天仙,誇誰呢?莫不是誇我?”
楚楚躲着小鈴鐺的手,笑道:“那是自然。”
小鈴鐺佯怒嗔怪道:“我是美若天仙的話,那我師姐又算什麼?”
楚楚連忙道:“柳姐姐那自然是賽天仙!”
小鈴鐺狡猾一笑,道:“瞧瞧,厚此薄彼了不是?這人吶,還沒進門,就被人分出了三六九等!有些人是若天仙,而有些人便是賽天仙,哎,勢利眼吶!算了,師姐,我就先回了,您自個兒在這兒玩得開心吧!”
柳素梅又好氣又好笑的嗔了她一眼,道:“又作怪!”
楚楚趕緊一把拉住小鈴鐺,雙手合十求饒道:“好姐姐莫要再捉弄楚楚了,楚楚知錯了!”
小鈴鐺性格活潑好動,牙尖舌利,喜歡捉弄人,對方一番求饒,她也便心滿意足,偃旗息鼓。
楚楚此時纔看向李乘風,她恭恭敬敬的一禮道:“不知這位公子是何方貴人?”
她自然知道,有資格站在柳素梅身旁的,那一定不是普通人。
更何況李乘風器宇不凡,那眉眼間透出來的英氣,以她們這等閱人無數的眼力與經驗來判斷,一望便知道絕不是凡人。
李乘風也十分客氣,以藏劍閣之禮向楚楚見禮,還沒說話,小鈴鐺眼珠一轉,一把攔住李乘風,道:“哎,別說,一會讓那位大美人兒猜猜你是誰?這位虞美人呀,自負得很,總覺得自己是天底下第一聰明之人,我倒要看看,她是不是真這麼聰明!”
小鈴鐺雖然性格古靈精怪,有時候刁蠻尖酸,有時候又俏皮可愛,但每每捉弄人時雖然讓人頭大如鬥,卻也知道分寸,見好就收,因此李乘風對她印象頗佳,便笑着點了點頭。
楚楚好奇的打量了李乘風一眼,道:“請公子隨奴婢來。”
楚楚在前面領路,三人進了莊子,剛進前院,便是樓閣庭院,假山小橋,一看就知道這裡別具匠心,暗藏玄機。
李乘風好奇的打量着,跟着楚楚穿過雕欄畫棟的長廊,來到後院,剛進門便聽見幽幽琴聲,那聲音如高山流水,洋洋灑灑,又如大珠小珠落玉盤,清澈動人。
在這後院中立着一座三層的高樓,瓊樓玉宇,朱窗黑樑,在高樓一側是一片花園,雖然是寒冬臘月,卻也鮮花盛開,兩名婢女正旁若無人的在一處鞦韆上笑嘻嘻的蕩着鞦韆。
楚楚回頭對李乘風、柳素梅和小鈴鐺低聲道:“我家小姐正在會客,幾位先在二樓茶室小憩片刻,待客人走了,我家小姐便來尋姐姐與公子說話。”
李乘風在青樓中廝混長大,自然知道,越是紅牌的名妓,架子越大,越是難得一見。
有時候就算一擲千金都見不到真人一面,那非得等對方對這人有興趣,纔會破格一見,今日虞美人主動前來,說不得便是沾了柳素梅的光,見到這名動天下的第一名妓。
李乘風微微頷首,還沒說話,一旁的小鈴鐺又插話道:“有客人?好呀好呀,一塊去瞧瞧!我呀,最喜歡熱鬧了!”說罷,她看向柳素梅,道:“師姐師姐,去瞧瞧嘛,去瞧一瞧嘛!”
柳素梅拗不過她,便無奈的看向李乘風,詢問他的意見,李乘風則看向楚楚,道:“不知方便不方便?”
這楚楚此時心中大爲感動,她在歡場中打滾自然知道,許多男子的風度都是裝出來的,有機會見到虞美人,那當真是擠破頭也要一見,哪裡會詢問她一個小小婢女的意見?
楚楚嫣然一笑,道:“不過是尋常茶圍,沒甚麼了不起的,公子不嫌吵鬧,便隨奴婢前去就是。”
李乘風做了個手勢,示意讓她領路,楚楚在前面帶路,一行人上了三樓,剛到三樓,李乘風他們忽然看見走廊一側懸着的一幅畫,這幅畫畫着的正是虞美人於茶室中彈奏古琴,左右兩旁各坐四人,在虞美人旁邊站着兩名司缶和司鼓的婢女。
這幅畫中各人面容、體態、表情各自不同,所有人都眼巴巴的看着畫中央的那名虞美人,有些人神情如癡如醉,有些人目瞪口呆,似乎都爲虞美人的容貌所迷,可偏偏畫中央的虞美人卻低側着頭,看不清相貌,半遮半掩,只有窈窕身段和修長秀麗的如蔥芊指在輕攏慢捻。
柳素梅瞧了一眼,不禁眼前一亮,讚道:“細筆重彩,神采歷歷,筆力細膩而縝密,畫法皴染兼備,好畫!”
楚楚也好奇的看了一眼,奇道:“這幅畫是誰掛上去的?今早下樓的時候都還未瞧見呢!”
三人打量了一番,繼續前行,往三樓茶室而去,可等他們走了以後,誰也沒有看到的是,在這幅畫上竟然有一隻看不見的筆開始飛快的描繪起人物來,在這幅畫的茶室門口處很快被繪出一個人,這個人依稀便能辨認出面孔身材,正是李乘風!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