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連數日,姜然都靜靜的呆在那裡,目光呆滯,瞧着那些載沉載浮的骷髏,敬衣並不奇怪,知道這名新來的和歷任的一樣,都暫時的沉浸在這種打擊之中。
一連十日,姜然都一動不靜,敬衣暗暗嘆息了一聲,在牆角躺下,心中想道:“下一次抽取靈氣,還有二十日,就暫日讓他享受一下這種平靜吧。”一股冷風在地下水牢裡迴盪,敬衣不禁緊緊衣襟,心神一陣恍惚,彷彿過去那些豪氣干雲的日子又出現在了眼前。
第二天,姜然醒了,睜開眼,第一句話,姜然便是問道:“前輩,那東西,可是按靈氣量的不同,按比例吸收靈氣?”
敬衣微詫,沒料到他居然會是在思考這個問題,但還是馬上點了點頭。
姜然點了點頭,靠牆躺下,不再言語。第一次,敬衣覺得這個人,實在是詭異得很,沒有人知道他到底在想些什麼。
第三天,姜然身上的氣息突然之間明顯的減弱,第四天,又明顯的弱了不少。姜然身上的氣息一天天的減弱,到了第六天,姜然身上的氣息幾乎就和敬衣身上差不多了。
“你這是在幹什麼?”敬衣終於忍不住問道。
“我把體內所有靈氣壓縮成一團,儲藏到了識海,封印起來了。”
“沒有用的,你只是把體內靈氣耗空的時間往後拖了拖了。”
姜然一笑以對之。這幾日,他一直在思考,竟然一個世界會對來自另一個世界的生物產生排斥,那麼最好的方法,自然,要麼是徹底強過這個世界的排斥之力,要麼是與這個世界同化。至於前者,毫無疑問,排斥之力,會隨着另一個生物體內另一個世界力量的大小而不同。本身能量越大,受到的排斥之力自然也是越大,在想徹底強過一個世界的世界排斥之力,幾乎是不可能的,因此唯一的方法,就只有與這個世界的力量同化。
第一步,收縮本身的能量,已經做到了,體外的壓力似乎並未減少。但姜然知道,這只是因爲少了靈氣的支持,身體虛弱不少的緣故罷了。
幸好神識的強度與靈氣並沒有太大關係。姜然便在敬衣身邊坐下,達到陰陽經第四重,意識呈幅射狀向外散發開去。這種意識的波動並不會受到世界之力的排斥。
意識突然變得蒙朧,下一刻,姜然感覺自已化身爲一團無形的能量,籠罩着面積廣大的空間,這空間內的一切,都暴露於眼下,纖毫畢現。
天牢頂端那一條條一縷縷的網絡之中,流淌着各色不同的能量,密密麻麻的。在那牆體之間,更是有一些古怪的細如螻蟻的綠色字符。姜然無法瞭解這些相連的字符倒底有什麼奧妙。再往外延伸,密密麻麻的氣息像一張經圖的小點一樣標示出來,氣息有強有弱,空中一些意識在掃來掃去,很明顯的,這些意識都不若姜然的意識來得強,而且明顯的衷弱了許多。
姜然本打算和他們交流聯繫一番,但最後還是放充了,意識直朝水牢通道一處轉彎處,一名守在火炬旁的神族涌去。
姜然的意識整個的剌透這名神族的身體,只見那神族突然瞪大一雙眼睛,整個身體便自一動不動了。基對於神族的厭惡和討厭,姜然根本無所顧忌,徹底將這頭低級神族的意識抹殺掉。
通道里靜悄悄的,沒人想到這名靠着牆壁的神族已經是一具無意識的行屍走肉。姜然的意識很快便將這名神族的身體結構,內臟及經脈全部掃描了一遍,特別是這些神族體內的神光。
毫無疑問,神族的身體構造與人體是不一樣的,他們的經脈比之普通人族要更有韌性,更加強悍,他們的身體恢復力強悍的力怕,但是在大體上,神族的經脈卻與人類差別不是很大。
遠處傳來一陣腳步聲,姜然的意識中反射出一羣載着黑袍的奇怪神族正在大踏步走來,姜然不敢露出行藏,便馬上將神識如落潮般,將意識收了回去。順便將一團從那低等神族體內裹夾出的一團神光帶回了體內。
一連幾天,姜然都關閉六識,在體內仔細研究那一團神光,至於那名神族的死亡,似乎被當成一起意外事故處理了,並沒有引起什麼注意。
雖然姜然極力想保存,但那團自低等神族的身體裡奪得的神光還是很快消逝了。
姜然再一次以意識的形態,走出這間牢房,以同樣的手法再次弄死了一名低級神族,再次取得了一團神光。前前後後,姜然總共弄死了地下水牢裡二十來個低待神族,二十多團的神光,已經足以讓姜然對這些神光研究出一點心得出來。
在進入地下水牢的第二十七天,一股淡淡的飄渺的白色神光從姜然靜坐許久的身軀裡逸出來。本來一直對姜然不聞不問,任由他施不的敬衣睜開眼,臉色變了,一雙混濁的眼睛死死的盯着姜然體外那若有若無的淡淡神光。
“又是一個!”敬衣沉吟半晌,突然重重的由牙齒中迸出這麼一句話,這也是姜然清醒後,聽到的第一句話。
睜開眼,姜然望着敬衣,眼睛一片晶亮……
“什麼是又一個,難道以前有過這樣的人?”姜然盯着敬衣,眼神炯炯。
敬衣嘆息一聲,站了起來,回頭對姜然道:“你跟我來。”
敬衣在牆角的地方撥開一叢泥土,下面露出一層鏽跡斑斑的鐵板來,敬衣費力的撥開那層方形的鐵板,下面露出一個黑洞洞的地下洞穴,一層緊窄的石階從洞口一直往下延伸。
姜然長身而起,驚訝的看着那露出來的地下洞穴。敬衣向他招了招手,隨後率先走了下去。姜然緊隨在他後面,那石階呈螺旋形往下延伸,又直又陡又窄,敬衣那蒼老的身體似乎一直搖搖欲墜,隨時都會豎直的摔下去。
“這是什麼地方?”
“別多問,下去你就知道。”敬衣冷冷道。
武者的眼睛,在黑暗中視物是最基本的能力。也不知過了多久,老者突然站在石階上不動了。
“怎麼了?”姜然看着老者,問道。
“那裡是罪人的墓穴,我們從不踏足那裡的泥土。”敬衣冷漠道。
姜然默然,隨後繞過敬衣,從石階上走下去。
“你並不是第一個想到和這個世界同化的人,看看吧,看看他們的下場,你會明白該怎麼做的。”敬衣古板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姜然頭也不回的向下走去,不多久,在一個拱形門前,姜然停了下來。眼前豁然開朗,那是一處巨大的地下坑場。乍一看到這一處一下坑場,姜然震驚的說不出話來。
黑暗的世界裡,這裡是唯一有光亮的地方,空氣中到處飄浮着點點的綠色熒光,越往地面,越是密集。——那,是死人骸骨上的磷火。
姜然幾乎不敢相信自已的眼睛,在這巨大的地下坑洞裡,到處都是密密麻麻布滿綠點的骸骨。這些骸骨非常奇怪,體長明顯要超過正常人的身高,每一副骸骨都不一樣,絕大骸骨,從脊椎的地方往下,一條細長的骨椎一直延伸到與腳掌相平的地方,背上,更有一根根細長的尖銳骨剌伸展出來,有些骸骨手掌的地方,已完全被獸類的爪子所取代。
姜然驚震中,不知不覺的伸出了腳,踏在了這地下墓穴的土地上,腳下發出一陣咔嚓的聲音,那是骸骨斷裂的聲音。
這些骸骨,至少數萬的骸骨,每一副都保持着極度痛苦的表情,許多骸骨的頭顱已完全變形了,那已稱不上人類。
“看看吧,看看這些曾經的族人在修練了神光,和這個世界同化後的後果吧。”黑暗中傳來敬衣幽幽的嘆息聲:“他們在痛苦中死去,帶着一副不似人的軀殼。”
清脆的腳步聲從黑暗中傳來,似是敬衣已然離開了這裡。
姜然俯身抓起一個綠油油的頭顱,那個頭顱的嘴腔里長出了許多長長的獠牙,額頭的地方,一根細嫩的犄角鑽了出來。在手中掂了掂,姜然又輕輕的把這頭顱放下。
在這地下墓穴裡,姜然如一條幽魂,在骸骨之間盪來盪去。
在地下墓穴靠近牆壁的地方,姜然發現了佈滿整個牆面的,深入牆裡達一寸多的字跡:
“吾,縱萬死,亦不悔。”
“恨!恨!恨!殺神!”
“悠悠吾故土,何時可返。”
“縱千劫萬難,吾必轉世重修,重臨此地,不滅神族,誓不安息!”
……
一行行觸目驚心的文字映入眼中,不知過了多久,當姜然看完牆上的文字時,卻發現自已的衣襟不知何時已然溼透。
在一具二丈餘長的變異骸骨後面,姜然發現了一行細小的文字:吾自創‘吸星大法’引無窮神光入體,成真正神體,雖此功法不合吾族之體,但吾不原心血就此白廢,所創功法口訣附於吾之骸骨之下。吾之族人若有幸看到此字,切記謹慎,謹慎!練吾功法,必成神體,必深思方可練此。若有一日能突出此地,請攜此地骸骨返回故土,則吾等在蒼天之上,必幸甚,幸甚!”
翻開骸骨,下面的巖體上骨然露出一行麻麻密密的細小文字來,若不細心,確實看不出來。姜然猶疑良久,終究還是低頭默默將此功訣熟記於心。
姜然再一次打量了一翻這浩大的地下坑洞裡,那觸目驚心的變異骸骨,姜然深深鞠了一躬,隨後又從來的那處通道,回到了水牢。
掀開覆蓋的鐵皮,姜然一眼見到敬衣幾乎不敢相信自已的眼睛。這個老人,在他離開的那段時間裡,居然變得蒼老若斯。
本來還有些黑髮,此時,敬衣已是滿頭雪白,臉上的皺紋根本難以讓人相信,這是一個活人所能擁有的。他的眼睛越發混濁了,被上面垂下的皺皮遮住,身上的布袍更是破爛了,一處處血肉翻,幾乎已沒有血流出來了。
“你沒有回來,我替你把真氣補足了。”老者淡然道,似乎是做了件微不可道的事情。
姜然鼻子一酸,原本他一直覺得這個老人是如此討厭,一直厭抑他的本性,但在這一刻,他覺得自已錯了。
姜然趕緊跑到敬衣身邊,一掌抵在他身後,原本封印起來的靈氣,涌入老者體內。
“不用了!”老者艱難但堅定的推開了姜然的手掌,眼睛轉動了一下,看着姜然:“我就快要死了,這一點,已是無法改變的了,活了這麼久,我只有一個願望沒有實現,一直讓我非常遺憾。”
“你說吧,我一定幫你辦到。"姜然心裡酸酸的,沒想到自已無心,卻害了這名老人,他身上的傷痕必定是那些神族見他不在,打在他身上的。想至此處,心中對神族的恨意,越發濃重了。
“在我死後,有可能的話,把我的骸骨帶回故土……”
姜然靈魂一震,久久無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