仁川富平十井洞壁畫村。
天色已經有些晚,柳星恆正在和成東日前輩拍攝院子裡喝酒的片段。成東日飾演的飾演的同名角色成東日的母親剛剛去世,在雙門洞這狹窄亢長的過道里,遇到了柳星恆飾演的崔澤,而崔澤早年喪母的遭遇讓成東日看見了崔澤後,不由得心生感慨,於是提出了喝一杯的請求。
院子旁的石頭長椅上鋪了草蓆,周圍還算明亮的路燈讓畫面變得清晰,成東日背後頭頂上的房間裡放了一塊打光板,爲了更加方便拍攝。
柳星恆以正常的姿勢坐在石頭長椅上,而成東日則是盤膝而坐。兩人的中間放了一瓶燒酒,一隻杯子。還有用軟質鋁箔袋上放着的小菜,淡黃色的醃蘿蔔乾。
周圍的機組成員們都靜靜地看着自己的攝影機,連導演申元浩等人也不出聲,采聲話筒藏在兩人腳邊的陰影裡,連周圍的蟬鳴都能聽得見,還有遠處重型車輛的轟鳴。
拍攝已經開始,兩人先是靜默地坐了一會兒,然後成東日突然轉過身,想要倒上一杯酒,但反應過來的柳星恆以更快的速度爲身邊的長輩倒上了一杯。
看着柳星恆倒完酒,成東日擡頭看向身邊雙門洞最出息的孩子那脫離了稚氣的英俊面容,內心有些感嘆,“哎喲,阿澤都已經長大成人了。”
柳星恆看向身邊感慨的成東日,露出一個淡淡的微笑。
“什麼時候長這麼大了。”成東日也微笑,然後看向柳星恆,“都已經長大了,長大了。”
柳星恆知道成東日這句臺詞的意思並不僅僅指的是自己,還有其他在雙門洞一起長大的小夥伴們。
柳星恆轉回頭,想到成東日今天的經歷。
“阿加西……”柳星恆停頓了一會兒,然後才說道,“聽說您母親去世了。”
“很抱歉,沒能去看。”柳星恆轉過頭,帶着真摯的表情看向成東日。
“呀,現在提這個幹嘛呀,怪叫人悲傷的。”成東日似是責怪的看向柳星恆,表情卻還是有些感慨,“是啊,死了也好,活着也好,最想念的是媽媽。”
說着說着,成東日忽然笑了出來,暢快的看向身邊的柳星恆,“哈哈,我想我媽媽了。”
柳星恆就這麼靜靜地看着一會笑一會惆悵的成東日,沒有說話。反而是成東日,忽然轉頭看向柳星恆,面色和善的問道,“我們阿澤,你事什麼時候最想念媽媽。”
柳星恆沒有反應,臉上的表情有些僵住。
“嗯?”成東日又問道。
在外圍拍攝的申元浩等人此刻都把視線集中到了柳星恆,因爲他們知道,這是這段戲最難的一段。
柳星恆臉上微笑的表情先是僵住,然後笑容一下子消失,轉過頭,臉上的神情突然變爲深切的悲傷,淚水在柳星恆的眼眶裡打轉,但是並沒有流出來。
“每天。”
輕柔的話語從少年的口中說出,聽上去十分悲傷,且有一種吸引人心的磁性。
“每天,每天都很想念媽媽。”
柳星恆低下頭,成東日看着身邊的柳星恆,自己再次變得惆悵起來,轉頭看向並不明亮的過道,輕聲嘆了口氣,舒緩而悠長。成東日拿起已經斟滿的酒杯,慢慢地飲了一口,然後輕輕揉了揉柳星恆的腦袋。
“啪啪啪啪”
周圍的鼓掌聲響起,申元浩一邊鼓着掌,一邊走向石頭長椅上的兩人。
“做得好,做得好。”
申元浩站在兩人面前誇獎道,成東日站起身點頭微笑了下,而柳星恆則是擦了下自己眼眶裡的淚水,然後才擡起頭。
“東日xi,你今天的拍攝就到這裡了,就下來就還剩下柳星恆xi他們的最後一個場景了。”申元浩看向成東日,示意他可以先行離開,畢竟現在的時間已經不早。
“好的。”成東日年紀也比較大了,熬的太晚也不好,就先行離開了。
然後申元浩又看向柳星恆,然後說道,“吶,柳星恆xi,你知道的,接下來就是你過生日的場景了,在那之前有一段進房間的戲,你先醞釀一下,我們就先去房間里布景。”
“好。”柳星恆點頭,然後走向那間關了燈的房子。
申元浩也走了進去,只是走向了更裡面的一間房屋,等會過生日的場景就是在那裡。
一堆人擠在那邊的房間裡,而柳星恆默默地站在黑漆漆的客廳裡,打量這四周,醞釀等會的感情。
其實現在的這個《請回答1988》的戲份對於柳星恆基本已經沒有了任何挑戰性,自從拍攝完《思悼》之後,柳星恆覺得自己的演技突飛猛進,像剛剛那種瞬間落淚的戲碼對於他來說已經不算是難事。
只是看着這周圍,還有剛剛演完的戲份,柳星恆不由自主的想起了,《請回答1988》的主題曲之一。
演完了剛剛那的戲份,再回顧這首歌的歌詞,柳星恆此刻覺得,這首歌歌詞是如此的貼切,貼切的讓人難過。
“你什麼也不必擔心,我們一起歌唱吧,你所有的悲傷回憶,都藏在你內心深處吧……”
柳星恆開始輕輕地吟唱起來,漆黑的客廳裡,陳舊的傢俱,崔澤的坎坷命運,雙門洞的夥伴朋友長輩們……
如電影畫般,拍攝過的,沒有拍攝過的,一幕幕的在柳星恆腦海中閃現,
“讓往事隨風而去,那邊是它的意義,爲逝去的這些歌唱吧,訴說你毫不後悔的愛吧……”
柳星恆輕聲唱着,又轉過來,看向門外的雙門洞,回想着劇本所闡述的……
“這是什麼歌?”
申元浩的聲音忽然從後面傳來,柳星恆斷掉了歌唱,轉身看向申元浩,卻發現他的眼眶裡已經有一絲泛紅。
不止是導演申元浩,作家李有靜也不知何時站在了身後,還有原本應該回去了的成東日,他們臉上的表情都有一絲悲愴,還要一絲喜悅,複雜而又相反的表情在三人臉上顯現。
“不要停,接着唱下去。”申元浩的聲音有些顫抖,因爲他覺得自己聽到了,最貼近自己想要描述的故事的歌曲。
柳星恆看了眼三人懇切的雙眼,低下了頭,接着輕聲唱道,“讓你疲憊的事情太多了吧,失去了新鮮感吧,你所有悲傷的事情,你做錯的那些,全部訴說出來吧……”
柳星恆接着唱着,而聚過來聽柳星恆演唱的人越來越多,原本在屋裡等待着的演員李惠利等人,還有一些場務助理,攝影師,他們都聚在這漆黑的客廳裡,聽着二十三歲的男人,唱着不屬於他這個年紀的歌。
原唱李笛比柳星恆大上了近二十歲,他的聲音演唱這首歌,給人一種飽滿的滄桑感。而柳星恆,他雖然年輕,但他厚重質感且富有磁性的聲音,卻也牢牢地抓住了人心,讓人不自覺地就跟着歌曲所描繪出來的人物產生共鳴。
“讓往事隨風而去,那邊是它的意義。我們一起歌唱吧,說曾經不留遺憾地夢想過,說你會擁有新的夢想。”
唱道最後,聽的人多了,柳星恆索性也放開了唱。當最後一個音慢慢下墜的時候,衆人的腦袋也跟着低下來,似是已經沉浸中了歌曲所創造出來的感情中。
站的最靠近柳星恆的申元浩忽然擡起頭,淚水已經打溼了他的臉龐,他雙手抓住柳星恆的胳膊,顫抖着問道,“這首歌,叫什麼名字。”
柳星恆的眼中也有淚水流淌,但他稍微張了張眼,看向申元浩,用還飽含情感的聲音說道,“《你不要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