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覺房間有些怪異，一時卻想不起。現在看空蕩的牆面，總算反應過來。
禇媽媽緊看媳婦，目光裡的急切逼得簡潯面紅耳赤，“我怕掛着會蒙灰，所以把它們收起來了。”
不這樣，還能怎麼說？
簡潯真希望婆婆不要再追問，不然她和禇昑恩都沒法解釋。
淺黛長眼，禇媽媽斂聲，目光卻有幾分審視的味兒，盯得簡潯心底直哆嗦。
“枕頭在哪兒放着？”
“哦，我給你。”簡潯長鬆口氣，她走去櫃前，拉開櫃門找出兩個雪白柔軟的枕頭。
禇媽媽在屋中央，看光亮如鏡的地板上，簡潯身影蝶般輕曳。地板上斑駁的坑點，大大小小，零零碎碎，滿目瘡痍，映入禇媽媽的眼，如同鑿心。
禇媽媽鋪好牀，忙完已經十點，“小潯，快去睡吧，早些休息。”
一切都已妥當，簡潯點頭，“好，媽你也早些睡，晚安。”
“晚安”，禇媽媽笑生雙頰，跟出來看兒媳關好臥室的門，想了想，她走去樓下。
客廳只燃着鏤空坐地燈，光影淡淡，錯綜迷離。父子倆許久都沒像現在一樣坐一起對話談心。
“爸，過幾天我要去瑞士，也不一定什麼時候回來，你們這進進出出不方便，明天我安排一個司機過來。”
“很久嗎？”禇爸爸驚望自己的兒子，樑上的眼鏡垂掛在鼻尖上，模樣看上去有些滑稽。
禇昑恩靠過來坐，伸手將爸爸的眼鏡推上去，拍爸爸肩頭，他說，“說不好，也許半個月，或者一個月，可能更久。我不在的時候，家裡就你一個男人，辛苦了。”
禇爸爸搖頭，一臉正經，“說什麼話呢！照顧家人本來就是男人最起碼的擔當，啥辛苦不辛苦的，倒是你，小潯這纔剛懷上你就要走，況且她身子現在又這麼虛，也真難爲她了。”
爸爸的話極對，禇昑恩頗多感觸。但事情發展真是超脫預想，變成現在這樣，他無能爲力。
禇媽媽下樓，隔着迷光看，兩父子沉默嚴肅。心口有些沉沉的，禇媽媽走過去，低身坐進沙發。
“媽……”禇昑恩望着自己的母親，“她睡了麼？”
禇媽媽點頭，“小潯累壞了，我讓她先睡。”
禇爸爸看着自己的妻子，“小恩說過些天他要出國，沒那麼快回來，幸好咱們住進來了，不然小潯還沒人照顧。”
“小潯這纔剛懷上你就要走，公司的事不能讓鋼子去嗎？”禇媽媽微挑了眉，顯然不太同意。
禇昑恩臉微燙，“我知道這個時候離開不好，可那邊的事也很重要，而且你們不也來了，有你們在，我也能安心。再說了，公司國外拓展一直是我在負責，現在丟給楊鋼，一是他生疏，二來他也做不好。”
“那大概需要多久呢？”禇媽媽又問。
“也許……一個月吧。”那個時候差不多一切都穩定下來了。
“一個月？”禇媽媽驚愕，“你把小潯一丟就一個月？小恩，你不覺得自己很過分嗎？結婚的時候你就欺負小潯，現在她懷了我們禇家的孩子，你依舊打算對她不聞不問？！”
“我不是那意思，媽，你誤會我了。”媽媽重提舊事，禇昑恩自責之餘，也有些煩。
禇媽媽嘴角微抿，目光精銳，“既然不是那意思爲什麼今天才對我們說你要去國外而之前不提？我和你爸自己要求住進來照顧小潯，和你請我們過來，那完全不一樣！老實說，你是不是打算就這麼走了，也不知會所有人，就把小潯一個人丟這麼大的房子裡？”
妻子這麼說，禇爸爸心晃一下，他又看兒子，隔着鏡片的眸光，強烈地蘊滿不贊同。
禇昑恩只覺得太陽穴微微跳動，欲解釋，卻好似如何都解釋不通。他幹着嗓子，啞啞的說，“我是要和你們說這事，可你們先提了。”
禇昑恩有些懊惱和沮喪，自從婚禮之後，媽媽都不相信他了。
他想解釋，卻不知道如何開口。
兒子失意的模樣禇爸爸不忍心，他向妻子遞眼色，禇媽媽深吸口氣，沉吟道，“好了，很多道理用不着我多說，是不是那個意思，你心裡有數。對了，馮瑩最近如何？”
媽媽怎麼問這個？
實在突然，禇昑恩愣愣看着母親，“媽，爲什麼提她？”
“沒事，就隨口問問，那也是個可憐的孩子，想到她，心裡挺難過的。”禇媽媽實話實說，眉心縈上憫色。
褚昑恩小心觀察母親，言多必失，少說而妙。他點頭，跟着說，“她的病還那樣，時好時壞。”
禇爸爸坐一邊，覺得氣氛微微凝固，遂開口說，“時候也不早了，都休息吧。小恩你也是，快些回房，看小潯需要什麼你動作快些幫着。當年你媽懷你們姐弟的時候，我也不比她輕鬆。”
“說什麼呢！”禇媽媽面紅，羞色難禁。
“可不是麼！”禇爸爸笑，握住妻子的手。
父母相濡以沫幾十載，老來依舊情比金堅，禇昑恩羨慕，心底更是浮起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那我先上去了，爸媽晚安。”
“晚安。”
緩步上樓，禇昑恩凝神冥思，媽媽爲何突然提起馮瑩？
走進房間，簡潯正從盥洗間出來。
一襲輕盈的白色圓領睡裙，款式比曾經那些保守，寬寬大大，遮掩曼妙曲線。剛出浴，簡潯芙蓉雙頰薰出緋紅的暈，仙姝麗絕，芳菲嫵媚。
禇昑恩站門口，片刻失神。
簡潯也心微縮，略微的不自然。
“媽他們呢？”努力的淡定，簡潯輕聲問。
“都休息了。”禇昑恩回神。
走進，突然有種物是人非的感覺。這屋子，有多久沒進來過了？
“我也睡覺了，好睏。”簡潯無意和他多說些什麼，她往牀邊去，搖曳在燈色下的清瘦剪影，撩人心絃。
“媽剛纔有和你聊什麼嗎？”想到媽媽那突然的問題，一些擔憂浮在心頭。
簡潯正擺枕頭，聽他這麼問，回眸，“媽剛纔問結婚照去哪兒了。”
“你怎麼說？”禇昑恩心驚，劍眉亦是挑高。
“我說放起來了，後來她也沒問。不過……我猜媽是想到什麼了。你看地板上的那些坑，媽問也沒問，多半是顧及我的心情。”
隨她的話，禇昑恩去看牀畔那些深深淺淺的印子，“找時間讓工人把地板修復一下。”
“你安排吧。”簡潯躺下，實在太困，呵欠連連。
“婚紗照也讓影樓的人再弄一套，這樣他們問起來也纔有交待。”
“以後再說。”簡潯側躺，聲音淡淡聽不出起伏。
她是真的太困，還是對這事不再上心？
盯着牀上她的背影，禇昑恩眸色黯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