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事?”
高跟鞋一路敲擊過來,等到完全停在裴淼心面前的空地上時,她纔看清楚面前夏芷柔的裝扮。
今天的夏芷柔,穿着今年chanel秋冬最新款的連身裙和大衣,左手臂上挎着一隻hemers鉑金高級定製版的包包,整張被刻意保養到幾乎吹彈可破的皮膚,被大大的深黑色gucci墨鏡隱在其下。時至今日,夏芷柔已經從頭到腳都是一幅高高在上的豪門貴婦模樣。
當然,貴婦看人從來不會平視,只會俯視。就像現在,她先是垂眼了下裴淼心,然後纔有些緩慢地摘下自己臉上的大墨鏡,有些幸災樂禍地望着裴淼心的身後,“這是你的車?”
今天的裴淼心並沒有刻意裝扮,上午臨出門前有一絲匆忙,她只是簡單地穿了一件拼花的羊毛衫和亮藍色的小腳褲,搭配純黑色線條簡約而不簡單的長款棉服,手中一隻裸色系dior戴妃包,雖然全身上下看不出穿了什麼名牌,也比不過夏芷柔周身的氣勢,可是她穿衣服一向講究的是舒適與大氣,並無心刻意在這件事上與她攀比些什麼。
“是我的車。”調整了一下情緒,裴淼心冷靜開口,“你的車把我的車門給撞凹下去了,你看怎麼賠?”
“賠?”夏芷柔一聽就輕笑了出聲,“不好意思咯,我倒車的時候沒看到你的車停在這裡,而且這車這麼小又這麼不起眼,我沒看到它也很正常啊!”
裴淼心想不到夏芷柔居然會這麼說,自己也扯了抹笑掛在嘴上,“那好吧!別的我也就不多說了,既然夏小姐的視力不太正常,我建議這事咱們還是交給交警鑑定,再找保險公司過來詳談,就不麻煩你本人了。”
“好啊!那就鑑定啊!只是別怪我沒有提醒你,就你這小破車,整個賣了還不夠賠我這一個角,到時候整修起來,我的維修費用也要算在你的頭上,大家均攤,我怕你賠不起啊!”夏芷柔翻了個白眼,冷笑出聲。
“這點我想夏小姐你多慮了,若是我的過錯,撞壞了你的車,就算把這車賣了,是多少錢就是多少錢,我一定會賠給你的!但如果不是因爲我的過錯導致了現在的情況,該負全責的人就是你!是你得賠我錢,明白了嗎?”
夏芷柔突然嗤笑出聲,看了看站在一側好整以暇的陸離,又回過身去對上裴淼心。
“裴淼心,有時候我真的搞不懂你,孃家破產也就算了,車門撞凹了就撞凹了,不用搞得自己好像還是‘裴氏’的千金小姐似的,在我面前裝什麼啊?既然看到我來了,你趕緊把這小破車開着走了也就算了,可你偏要爲了這麼點賠償金在這跟我糾纏,你覺得有意思麼?”
裴淼心反脣相譏,“是沒意思,而且沒意思得很。可是事實就擺在眼前,夏小姐覺得我會爲了這麼點賠償金跟你無理取鬧嗎?”
“這誰說得好了?我只知道這年頭有些人想錢想瘋了,訛人錢的本事層出不窮。當初離婚的時候沒拿到多少好處費,現在逮着機會就想佔我們家的便宜,這也在情在理。”夏芷柔說完了便狀似弱不禁風,用手當扇子在鼻前扇了扇,一臉厭惡到極致的表情,“這裡的空氣又臭又悶,也只有你在這裡才待得下去。我可沒空在這跟你瞎扯,你想要錢找我老公要去,他要願意給,我可沒意見。”
夏芷柔說完了話便徑自轉身,打開車門坐進副駕駛座後,大力的一聲“砰!”直接將車門在裴淼心的面前砸關上。
“你!”裴淼心氣得想要上前拉開車門,卻叫一旁的陸離給拉了一把。
“現在你也幫着她合起夥來欺負我是不是啊!”裴淼心氣得不行。
“不敢!”陸離趕忙撒手,在她面前做了個投降的動作,“你們兩個都是咱曲大少的女人,我惹誰也不敢惹你是不是?”
“陸離你少在這裡放屁了,我跟曲耀陽早就沒有任何關係!”
“是是是!可是曲大少來了,你要有什麼話,直接跟他說吧!”
身後不知道什麼時候又是一陣腳步聲襲來,裴淼心順着陸離手指的方向回頭,頓時就有種一個腦袋脹成兩個大的感覺。
“爸爸,剛纔那家的東西難吃得要死,我再也不來了!又難吃又便宜,我最討厭便宜的東西了!一點都不好,我煩死了!”
曲耀陽抱着兒子軍軍,正好從電梯間旋身出來。
聽到小軍軍說的話,他沉默地看了一眼氣鼓鼓、還在自己懷裡鬧脾氣的兒子。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兒子已經養成了一副驕縱的小少爺脾氣,走到哪裡都愛發一通脾氣,非要周圍所有的人都圍着他一個人打轉。
若是稍微有一個人不順了他的意,他立馬抓起任何能看得到的東西就往別人的身上砸——就像剛剛在那間酒店餐廳裡發生的事情一樣,不過是他面前的東西不太合他的胃口,他竟然直接抓起桌子上的刀叉就往服務員的身上丟。
自己已經盡力教育過兒子,也向那服務員賠禮道歉了,可是芷柔卻似乎並不以爲意,一邊幫兒子擦嘴,一邊哄着他說她也覺得這間餐廳的東西不太好吃,而且又便宜又難吃,下次他們再也不要來了。
兒子聽了芷柔的話便是連番地點頭,出來了以後還不忘念念叨叨地重複:“真難吃,再也不要來了!再也不要來了,爸爸!”
沉默地抱着兒子走到車前,曲耀陽就站定在不遠的地方,蹙眉一眼望到那正杵在車前的兩個人。而那兩個人正好是剛纔和他們一塊兒在餐廳裡吃飯的好友陸離跟……多日未見的裴淼心。
“什麼事?”蹙起眉頭的曲耀陽,普一開口,竟然是跟剛纔夏芷柔纔出現時一模一樣的口吻。
裴淼心看着都想冷笑出聲,有句話怎麼說的來着?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且看這兩個渾身上下都是精緻的名牌,看人的時候眼神總是微眯的兩個人,真的是一路貨色,天上的一對,地設的一雙。
“你老婆的車把我的車給撞了,車門這凹陷了一大塊,要不信你現在可以過來看看。”
不想在這裡跟他們廢話,裴淼心單刀直入。
曲耀陽先是掃了一眼裴淼心站定的位置,轉身放下懷裡的兒子,擡頭去望已經坐在車上的夏芷柔,等着她的解釋。
夏芷柔這會正在氣頭上,本來打算視而不見,就隨便裴淼心這個想要訛錢的下等人怎麼折騰,可是曲耀陽的目光卻不得不讓她正視,索性一把拉開車門,走下來把他身前的兒子往自己跟前一拉。
“是啊!我就是撞壞了她的車怎麼了啊?我的車這麼大,她的車這麼小,這裡的停車場本來就窄,我能好好地開進來停在這裡已經不錯了,誰讓她的車非要停在我的旁邊啊!如果不是她在這裡佔着我的位置,我何至於會撞到她的車門啊!”
夏芷柔說完便抱起地上的軍軍,紅着眼睛將臉埋進兒子的頸窩,裴淼心站得遠,可還是怔怔聽到了她啜泣的聲音。
夏芷柔這就哭了。
而且是特別特別委屈的那種哭。
裴淼心瞪大了眼睛,這世上早聽說過什麼叫“惡人先告狀”的了,可這“惡人”告完了狀還哭得那麼委屈那麼悽楚的,她真真是頭一回見。看來這許多年,增長的不僅是他們各自的年歲,還有各自的演技。
換做從前,自己還是他的妻,亦還是那般心無城府的小姑娘時,她一定會覺得百口莫辯,甚至被夏芷柔這一招就弄得傷心難過半天。
可惜這幾年獨自在外求學的生涯已經讓她學會了許多,看到夏芷柔哭,她只是想笑,笑自己看得明鏡,也笑自己的波瀾不驚,早不會被眼前的一點狀況就弄得手足無措了。
笑完了裴淼心擡起頭去望曲耀陽的方向。
“你老婆哭了,曲先生,沒想到這麼多年沒見,大家居然會在這樣的場合下再見,還有你也是,夏小姐……哦不!我現在應該喚你一聲曲太太纔是,你這演技可真絕,可惜沒有從影拍戲,不然什麼金馬影后全部都是鳥蛋,她們怎麼敵得過你,曲太太,你說是吧?”
埋在兒子頸間的漂亮臉蛋一黑,頓時哭得更委屈了起來。
裴淼心冷嘲熱諷完了就去看曲耀陽,“算了,這車我也不需要你們賠了,現在有錢又摳門的人我也見得多了,更何況以後咱們說不定還能成爲一家人,沒必要在這節骨眼上給對方找不痛快不是?”
“一家人?”夏芷柔一怔,哭泣什麼的情緒也早就忘了,只一臉戒備地望着裴淼心,“什麼意思?你這話……到底是什麼意思?”
“沒什麼意思。”裴淼心彎脣笑笑,“就是曲太太你這不僅眼神不大好使吧,腦子也不大管用,還是趕緊趁着曲先生在你旁邊,讓他帶你到醫院檢查檢查,早診斷早治療,別貽誤了病情。”
“你!”夏芷柔剛要發飆,可偏有顧忌着身側的曲耀陽,狠狠咬牙站在原地,心底卻早把裴淼心從頭到腳給罵了個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