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楓看見了自己,他看見自己像只病危的動物,趴在地上苟延殘喘,等待着命運的發落,只要得到一點的安撫,他可能會更加安靜點吧。
靈魂的抽離像是拔絲,越是掙扎就會被拉的更長,肉體違背了物理規律被這樣無限拉長,是最痛苦的,張楓彷彿能夠看到那樣的醜態,他的嘴角露出了一抹詭異的笑容來。
雖然這樣的痛苦是無法承受的,但是張楓還知道,他的這輩子,並不是完全爲了他自己而活的,他的背後有人呢,打從他出生的那一刻起,就註定了他的這一生。
他的後背上,揹着的是一個家庭的發展和延續,他揹着的,其實也是他自己,他的良心,所以,張楓絕對不能輕易放棄自己的生命,不管經歷多大的痛苦,他必須要活下來,哪怕是隻剩下一口氣,也是他的家庭需要的。
有人在看着他呢,有人在窺視着他的家人呢,它們一個個青面獠牙,吃人不吐骨頭,它們都盯着張楓呢,只要張楓在這裡斷了氣,那麼,下一秒鐘,那些人就會發了瘋一樣衝進他的家裡來,非要把張楓的家人啃食了不可。
所以,張楓是不能放棄自己的,他的家人都等着他去保護,等着他成長爲一個大樹,等着他爲他們植下的陰涼呢。
張楓像是得了癔症了,儘管他不斷地在地上打滾,口水不斷地從他的嘴角落下來,一串一串的落在地上,他的嘴巴已經管不住那些流落的鮮血了,但是他還是不斷地從喉嚨裡擠出一句話來。
“我不能死……”
張楓像潮溼復讀機一樣,每一個音節都含含糊糊的,讓人聽不清楚,但是那刺耳的沙啞聲音,不免又讓人毛骨悚然。
也許張楓就是靠着這句話堅持下來的,他的丹田的地方就像被人用刀剜了一刀一樣,痛的他嗷嗷叫,不住地顫抖。
張楓快成了一個篩子了,他要把那些痛苦都抖落下去。
張楓還是堅持下來了。
是在半個小時以後,張楓才漸漸覺得自己輕鬆了不少的,他身體上的痛苦正在慢慢消退下去,有一股力量,像一股清流,把他的痛苦推着退出了他的身體。
張楓累了,此時此刻,他不想在理會那些痛苦了,只任憑他從張楓的丹田的地方,朝身體的兩端退去,先是腹部,胸部,脖子,腦袋,那些痛苦像電波,一波一搏的,酥酥麻麻,但還是刺痛了張楓。
因爲此時他的身體就像是快散了架,只要有一點牽動,隨時都有可能崩塌,而那些電波一樣痛苦,就是牽動着張楓的力量。
張楓癱倒在地上了。
他只想好好睡上一覺,有一張平平整整的牀,一張帶着馨香的棉被,他睡着了,睡着了真舒服,那些痛苦再也找不上他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等張楓再次醒過來你的時候,那種橡皮泥一樣粘人的痛苦不見了,張楓試了試,身體也沒有什麼痛覺。
張楓恍惚了一陣,他使勁的晃着腦袋,想要確認那種叫人生不如死的痛苦會不會藏匿在某個地方,只要你稍不注意,他就會悄悄溜出來,給他來個措手不及。
但是在幾次的試探之後,張楓終於確定,那魔鬼一樣的東西是真的消失了,就像蒸發了一樣,不復剛纔的磨人。
想着想着,張楓突然一個激靈。
他說“我這是怎麼了?”
他又對自己說“這些黑黑的是什麼東西?”
張楓像是在自言自語,又像是在詢問什麼人,但是很顯然,根本就沒有人能夠回答他的問題,因爲此時這個地方,只有他一個人,他臉說話的聲音都要放大一點,否則就會顯得這個空間安靜的可怕。
張楓絞盡腦汁地想,他努力想要從地上爬起來,他用雙手撐着地面,艱難地挪動兩條腿,終於張楓成功地將兩個膝蓋跪在了地上,剛纔的翻滾已經讓他耗盡了全身的力氣,所以他只能儘可能地支撐着自己跪在地上,也許這樣弓着脊背會讓他感覺舒服一點。
張楓用雙手把自己的頭抱的緊緊的,想要把自己埋到地下去。
這個時候,張楓才第一次認真地看着自己的身體。
他的全身就像是在墨汁裡滾了一圈出來的一樣,那些墨汁被體溫薰幹了,就凝結成一個一個的黑色顆粒,它們懶懶地附在張楓的身體上,黑乎乎的傢伙看起來有點像狗皮膏藥。
張楓差異,自說自話問自己。
“這不會是我身體裡拍出來的東西吧?”
雖然不想承認,但張楓不得不面對現實,着些黑乎乎的,看起來讓人犯惡心的東西,就是張楓的身體裡拍出來的毒素。
這樣一想,張楓到時覺得這些傢伙其實並沒有那麼討厭了,至少也是和自己共度了幾十個春秋的東西,都是自己生活中一點兒一點兒,起早貪黑日積月累積攢下來的。
在看看身上的衣服,像是被毛毛雨淋了一樣,每一個針孔都緊緊貼在身上,甩都甩不掉。
張楓用手試了試,那衣服就像真的長在了自己的身體上一樣,緊緊地和自己的肉體貼合着。
現在還不停地有汗珠從每一個擴張的毛孔中滲透出來呢,最可怕的是,那些一個個鼓起來的汗珠裡,竟然還含有少量的黑色垃圾。
張楓這才明白過來,難怪以前修煉進度總是不可理想,越修煉到瓶頸的地方,想要突破那麼艱難那麼痛苦,而且丹田還容不下自己的真氣,只能不斷地把那些流竄的真氣壓縮再壓縮,張楓真擔心,總有一天自己的丹田會被撐破,自己就會像皮球一樣被炸成碎片。
現在好了,丹田被擴張了不少,以後再有大量的真氣也不用擔心了。
難怪剛纔會覺得那麼痛苦,原來是那丹藥的作用,那藥效一旦發揮出來,就會對自己的身體進行改造,直到最後把身體裡的毒素以及一些排斥物質都排除體外,從而讓身體更加適合修煉。
想着想着,張楓突然想起一件事兒來。
張楓在最痛苦的時候看到了另一個自己,或者是另外幾個自己,它們在啃食着張楓的血肉,它們的血紅色的眼球,直勾勾地等着張楓,他門的尖牙利爪,在張楓的身體上撕咬着,張楓真成了它們的獵物了。
但是最後它們又去了哪裡呢?
張楓想,那些長着青面獠牙的怪物,怎麼回事他呢?如果不是張楓,爲什麼張楓竟然能知道它們的所思所想呢?
還有,張楓竟然最後爆炸了,被炸成了碎片,那些碎片在空間裡噴灑着的場景,還是深深地烙印在張楓的腦海裡。
更讓張楓想不明白的是,最後他竟然成了一個空間,一個有生命會呼吸有思想的空間。
但是到了最後,張楓突然醒過來的時候,他發現自己還是自己,只是痛苦讓他昏厥過去,那一切都是幻覺嗎?
張楓不知道那是不是幻覺,但願那是幻覺吧!
希望是這樣的。
呆愣了片刻,他這纔想起來,應該看一看自己的丹田,希望丹田別被撐破了。他收回了胡思亂想的意識,聚集成了一股,最後一猛子扎進丹田裡去。
看到自己丹田的時候,張楓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張楓使勁地搖晃着頭,又瞪大了眼睛看,還是以爲自己因爲疼痛把眼睛燒壞了,又下意識地猛地揉眼睛,直到都快要把眼睛揉禿嚕出來了,張楓纔不甘地放下了手。
但是,眼睛看到的還是剛纔那樣,這就證明了他的眼睛沒有問題,真的是他的丹田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
而那變化是看得見的。
原來,當張楓把那丹藥完全煉化吸收的時候,丹藥裡釋放出來的力量就在他的身體裡不斷地搜刮,把他身體裡的每一個器官,每一個組織,直到每一個細胞,都清洗的乾乾淨淨,就像是一個清潔工。
張楓這才明白,爲什麼自己會覺得那樣牽腸掛肚的痛,那樣刀刮一樣的痛苦原來是來的。
當那股力量清洗完了身體,又一分爲二,其中一股在身體裡到處遊走,把煉化提純出來的毒素以及排斥物品排出身體,又對身體進行了第二次清洗。
而另一股力量,就會沿着筋脈走一週,對每一根筋脈進行改造修復,最後到達丹田,這股力量就會先把丹田裡的真氣全部淨化一遍,最後又融合了另外一股力量,在丹田裡形成一種具有養護和改造功能的霧氣,以一種特殊的反應催動丹田裡的真氣進行變形改造,這些真氣在丹田裡的每一個角落遊走,都會增加丹田的柔軟度和鬆弛度,以便於往裡面注入力量而得以擴張。
最後,對丹田的改造完成後,丹藥的力量又會以一種特殊方式轉化爲真氣。
所以現在張楓的體內,除了原有的那些真氣意外,還增加了丹藥轉化而來的一部分。更要命的是,那麼多的真氣加起來,還沒有達到丹田總容量的三分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