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7章 死亡通知書
這話也太沒臉了,讓人怎麼接!
蘇‘迷’涼聽得顧昊一有‘精’神就敢和她說這樣讓人羞臊不已的話,當即就繃了小臉,起身往廚房走。
一路想着他昨天吐得要死要活的樣子,她又有些小欣喜——能說這樣的話,是不是代表他的身體恢復了一些‘精’力?
都成那樣了,還調戲她,也就嘴巴上佔點便宜,和他計較不起。
顧昊看她瞧都不瞧自己起身就往外走,那穿着睡衣的小身子爲着表示羞惱和不屑,‘胸’脯婷婷的,下巴也仰得老高,頓時被她這可愛的生氣模樣逗笑。
看她真的頭也不回地一徑到了廚房,他擡手‘揉’了‘揉’額頭,開個玩笑而已,怎麼這麼不禁逗,這樣想着就擡手舉着輸液瓶,跟在她身後。
“醫生是怎麼‘交’代的?你連口罩都敢不戴了?”顧昊一方面爲看清她的表情豐富的小臉而喜悅,一方面總是覺得不妥當。
“昨天才開窗換了室內的空氣,然後又全面消了毒——我這就戴上。”省得你看了心裡不安分,蘇‘迷’涼嚥下後半句話,擡手從消毒櫃裡取出清洗後的口罩戴上。
“這樣啊,我說昨晚怎麼睡得那麼安穩,今天醒來這呼吸順暢了很多。”顧昊接口道。
蘇‘迷’涼先把泡了一夜的砂鍋內的中‘藥’熬上,然後開始燒麪湯,倒了麪粉在碗裡,很細心地攪好了麪糊,聽他說睡得安穩,心裡舒服很多。
擡手揭開鍋蓋,看看裡邊沸騰的水‘花’,然後擰小了火,這纔開始倒入麪糊。
顧昊慵懶地斜倚着‘門’側打量她的動作,只見蘇‘迷’涼絲毫沒有昨天的慌‘亂’,一邊倒着麪糊一邊用勺子輕輕地攪動鍋內的食物,神‘色’專注,好像沒有發現他跟過來一樣,就取了口罩掛在一側耳朵上,誇張地吸吸鼻子,說道:
“咦,聞到食物的香味了,今天比昨天進步多了。”
蘇‘迷’涼看鍋內的麪湯煮熟了,就關了火。
取過白底青‘花’的細瓷碗給他盛了,看看顧昊眼巴巴地做出‘揉’肚子的動作,就又取了一隻碗,把碗內的飯倒入另一隻碗,復又倒回,這樣一來一往了五六次,她才把飯端過去給他。
顧昊看她這樣細緻體貼,眼中含着溫柔的笑意,擡手接過來,喝了一口細細品品,好像是喝了美味的瓊漿‘玉’‘露’:
“好喝,好喝,從來不知道麪湯還能煮的這麼香,再給我盛一碗。”
蘇‘迷’涼看他喝完,接過碗並不給他盛飯,而且端了適才倒出的一碗中‘藥’,遞給他。
顧昊不接,眼巴巴地看着那麪湯鍋。
蘇‘迷’涼有些不忍,卻也懷疑他這是取悅自己的舉動,當即就笑了寬慰道:
“別耍脾氣,你的胃剛剛安分一點,別‘浪’費了好時間,麪湯雖然養胃,可營養不夠,所以和昨天的程序一樣,你清醒的時間不長,咱們要抓緊些。”
“昨天,後來——”顧昊想問他昏‘迷’之後的情況,終究覺得昨天太過狼狽和內疚,說不出話。
“喝了有糖吃哦,快點!”蘇‘迷’涼那‘藥’遞過去,手裡捏了一顆糖果對他搖搖。
顧昊看她完全把他當成一個孩子來照顧,心裡有些哭笑不得,不過看她並不曾着惱,也就笑了接過去,仰頭灌入喉嚨,然後朝她要獎賞。
蘇‘迷’涼把糖果剝了,送到他的口中。
顧昊苦澀的口腔瞬間被涼涼甜甜的味道充滿。
“額——我有個事情,想和你商量一下。”蘇‘迷’涼說。
顧昊點點頭:“說。”
“你手上這個液體從頭到尾都沒有停過,我覺得讓醫生把點滴的速度調快一些,總是同樣的‘藥’量,如果縮短輸液的時間,你可能會休息得更好。”
蘇‘迷’涼擡手指指他掛在‘門’框上邊鉤子上的輸液瓶。
“嗯,我今天問問醫生,天天這樣躺着不能‘亂’動,渾身骨頭都是痛的。”顧昊贊成她的建議,說着忽然撩起衣襟低頭看看,只見胃部到腹部之間的皮膚有隱隱發紅的擦傷。
他納悶不已。
“怎麼了?”蘇‘迷’涼問,也探頭看了一眼,頓時有些心虛地低了頭,真的把他擦傷了?想到昨天一下午燒了三鍋水給他擦拭身體,只想幫他退熱,壓根沒有想過那麼結實的肌‘肉’的竟然能被她擦成這模樣。
顧昊擡手‘摸’‘摸’,有些隱隱作痛。
“真是百思不得其解。”顧昊搖搖頭。
蘇‘迷’涼看他凝眉,知道他確實不適,少不得也撩起衣襟看看,果然看到一片紅‘色’擦痕。
正待細看,顧昊已經擡手按下了衣襟:“你是醫生麼?看什麼看!”
蘇‘迷’涼本不想解釋的,可是想到一會兒說不定醫生查房的時候,他可能會問醫生,那時候她再說就有點丟人了,當即就小聲說:
“很痛麼?”
顧昊看她那關切的視線,心裡甜甜的,連忙搖搖頭:“不痛不痛,就是一用力有些輕微的——額——不舒服。”
“這是——我‘弄’的。”蘇‘迷’涼大眼睛撲閃撲閃地垂了眼睫。
顧昊轉身要出廚房,聽聞此言,往外拐的腳軟了一下,回頭:“你‘弄’的?”
旋即想到昨天早上自己調戲她的時候,她說給他物理降溫擦拭身體的時候,什麼地方都見過,一副不怕他威脅的模樣,頓時眼睛一轉,低頭端詳她的神‘色’,目光灼灼:
“你‘弄’的,你竟然趁着爺昏‘迷’的檔口猥褻爺!”
“猥褻?”蘇‘迷’涼無語地眨眨眼,這傢伙也太猥瑣了,就頂嘴道,“爺,你是不是燒昏頭了,聽說過‘女’人猥褻小男孩的,沒有聽說猥褻老男人;我看你現在眼珠兒轉得賊溜溜模樣,分明是在用言語猥褻我這樣純潔無知的‘女’孩子。”
顧昊一瞪眼,眼睛裡滿滿的都是壞笑:“爺的言語怎麼了?猥褻你的證據呢?
我這裡可是有貨真價實的證據,你這純潔無知的‘女’孩子,一定是瞧着爺我是個帥大叔,趁着我病弱的時候上下其手,把肚皮都給‘摸’破了,嘖嘖,看這受傷的痕跡奇怪極了,不會是用你的小舌頭添的吧。”
言罷,撩起衣襟看看,又得意地虛‘摸’了一下自己的腹部,瞧着蘇‘迷’涼被他氣得跳腳的模樣,好像他受傷的地方掛了個金牌一樣驕傲。
蘇‘迷’涼險些被他的厚顏氣暈,小臉憋得通紅,半晌只好弱弱地說:
“誰和你狗一樣喜歡‘舔’人,是我昨天給你擦拭着物理降溫,你的胃部硬硬的突突突跳,我擔心你在昏‘迷’中嘔吐,遭遇危險,就給你這裡按摩了幾次,估計——是手裡拿着熱‘毛’巾,用勁兒大了點,擦破了皮。”
顧昊看她被氣得急了,解釋的一番話說得氣喘吁吁,連忙就擡手拉住她的手搖搖:“嘿嘿,逗你玩哪,辛苦你了,這兩晚狀態好都是因爲有你在。”
蘇‘迷’涼看他專‘門’因爲自己戴上口罩和手套,掙了一下沒有掙脫,就任他握着小手了。
“我陪着你咱們先在房內轉幾圈活動一下,爲一會兒吃飯做準備。”蘇‘迷’涼擡手扶着他的胳膊,一手取了掛在頭頂的輸液瓶高高地舉着。
顧昊低頭看着她:“昨天有沒有嚇到?”
蘇‘迷’涼看看他,搖搖頭:“你做得很好,而且昨天的食物已經消化了,這說明只要有信心抵抗是有作用的,食物加上適度的鍛鍊,你的‘精’神會一天天好起來的;
身體康復靠得是自身的抵抗力,‘藥’物只是輔助,沒道理因爲營養和抗體能輸送到身上,就不吃東西。”
顧昊沒有說話,嘔吐的感覺實在太糟糕,他連想一想都覺得不舒服。
這些天他真是吐怕了,吐得幾乎沒有呼吸的時機,那是種有力沒處使喚的無奈抑或是絕望。
“嗯,你說的對。”
顧昊沉聲,那聲音悶悶的,黑漆漆的寒眸裡是看不到邊的黯然。
當初和他一起送來的幾個人都已經沒了,只是不知道什麼時候輪到他,看看蘇‘迷’涼那活潑潑亮晶晶的眼睛,他覺得自己很卑鄙,明明知道這裡很危險,可是還是想貪戀地多留她一會兒。
兩個人默默地緩步走着,從‘門’口走到窗邊,再從窗邊走向‘門’口。
不過是十二步的距離,枯燥沉默的毫無風景的病房,他們卻彷彿漫步在風景如畫的龍巖山中,真的好希望這樣的美好時刻能夠無窮無盡的延續下去。
“你當初是不是沒有預料到這樣的危險?”蘇‘迷’涼突然問。
“怎麼?”顧昊問。
“你都不能避開麼?”蘇‘迷’涼有些小怨尤。
“涼涼,我們是軍人,只有向前衝,沒有避開那一說。”顧昊神‘色’鄭重。
蘇‘迷’涼張張嘴閉上了,她沒有反駁的理由。
“權力意味着強大的只配權,但更多的成分是責任!
面對屍體狼藉的重症區,身後是我的部下和戰友,如果沒有人帶頭對絕望的患者伸出援手,沒有人帶頭去清理感染的無辜的死者,誰都怕死,那所有的地方很快都會成爲病毒肆虐的地獄;
國家每年那麼多的軍費開支養活我們是爲了什麼?
我比很多因爲救人感染而死的戰友幸運的多,至少我現在還活着。”
顧昊的聲音裡滿是掙扎和痛苦,那是一個作爲上位者沒有帶好自己的兵的自責和愧悔。
蘇‘迷’涼知道她沒有到過那麼恐怖的人間地獄,她沒有資格評論,她只能伸手拉住他緊握的拳頭,安慰地對他笑笑:
“那些因爲救人感染而死的戰士,他們的後事——”
顧昊猛然一陣咳嗽,咳得眼淚都流了下來,他掩飾‘性’地側頭壓下淚水:
“都火化了,所有的英雄遺物都不準留下,生怕有病毒;
死亡通知書擠壓了厚厚的一摞子,等着簽署下發,可是現在是連死亡通知都無法及時送到家屬手裡,一切都只能等這次浩劫過去,纔可能有下文;
一想到父母把一條條鮮活的生命送到部隊,最後竟然連兒子最後一面都見不到,連一點留作念想的遺物都沒有,我這心都憋得難受死了。”
蘇‘迷’涼想到上一世記得非典期間,對非典病人遺體處置有十分嚴格的規定,在醫院死亡的要有醫院開具的死亡通知書,由醫院或家屬簽名,遺體在醫院即進行整體消毒,幾道密封手續後才能由專車運往指定的地點火化。
那些爲救人而感染的戰士,在‘交’通癱瘓的狀態下,怎麼可能通知他們的家屬?
自然是隻能由所屬部隊的首長代替家屬簽名火化,想到通過顧昊之手簽署的死亡通知書,對他的打擊一定很大。
“和平年代的軍人,很多時候都是犧牲在沒有硝煙的戰場上,這是時代的浩劫,也是軍人的使命,不要太過自責,你已經盡到了自己的責任。”
蘇‘迷’涼覺得一切安慰的話語都有些軟弱無力,這番話也說得乾巴巴的。
顧昊聽出她的擔心,知道自己的不良情緒感染了她,當即就笑道:“沒事的,別擔心。”
護士進來換‘藥’的時候,看到兩個人在病房散步,偷笑之後,說:“我催促一下,讓他們趕緊把早飯送過來,飯後這樣走走,有助於消化。”
顧昊想着吃飯就心有餘悸,但是蘇‘迷’涼在身邊,能夠享受到她餵飯的特權,又讓他有所期待,於是就說:“好吧,這會兒胃口不錯。”
蘇‘迷’涼讚賞地仰頭笑:“嗯,一會兒想吐的話,咱們就走兩圈再繼續吃,別憋着,慢慢來,伺候好你這刁鑽的胃。”
“要是伺候不住咋辦?你還是伺候我吃完飯就避開一會兒好了,你瞧着我的壓力太大。”
顧昊看護士走了,聲音軟軟地對蘇‘迷’涼施展美人計。
“別這樣,有我在你應該更舒適和心安才行,昨天我脾氣衝了點,鄭重向你道歉,我陪着你,保證用盡渾身解數伺候好你,你會好熬一些。”蘇‘迷’涼不願意離開。
“用盡渾身解數伺候好我,聽着真是‘誘’人。”
顧昊壞笑着乜斜她,連他那麼弱的樣子都不嫌棄,想必今天自己的表現一定會比昨天好一些,顧昊的心裡一點點安穩起來,有她陪着確實心情好得多了。
一會兒護士就把病號飯送來了,蘇‘迷’涼很耐心地伺候他吃着,顧昊很配合,乾脆站着吃,吃幾口就走來走去轉半圈。
吃完飯蘇‘迷’涼問護士要了瓶多酶片和健胃消食片,讓他都喝了下去。
然後幫着他散步鎮壓那不停上涌的嘔吐。
醫生查房時,沒有看到顧昊和往常一樣嘔吐,知道自然是蘇‘迷’涼陪着的功勞。
護士幫腔說着蘇‘迷’涼昨天照顧首長有多盡心,醫生聽着連連點頭:“這開窗通風還是很必要的,最好的時段就是中午。”
“我這輸液的時間能不能縮短一些,一般我神智清醒的時候,就不要再掛這勞什子了,動動很麻煩的。”顧昊向醫生提了請求。
醫生想了想,他能鍛鍊鍛鍊應該更好的,就答應今天先試試,讓護士拔了他手背上的針頭。
一脫離那個吊瓶,顧昊的‘精’神就好了很多,得寸進尺道:
“那針劑能不能不要四個小時一針,乾脆合併一下,也減少次數,真是——受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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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生聞言笑了:“那是鎮壓你體內病毒的,不是一樣的‘藥’,所以,不能合併,你再忍忍。”
李冉來的時候,一屋子都是輕笑聲,就開口道:“這麼熱鬧,呦呦呦,這都能下‘牀’了。”說着笑嘻嘻地瞅了瞅顧昊手上戴着的手套,笑得很不純潔。
顧昊順着他的視線看看自己的手,不動聲‘色’地瞥了他一眼。
李冉嘿嘿賠笑,移開視線,他今天也來得早了些,他是很不想來這麼早的,可是有些事情非解決不可,他擔心來晚了這位又昏‘迷’了。
“有什麼事兒快說。”顧昊有些疲憊了,強打‘精’神問他。
“是那個通知書籤名的事情,昨天走了四個兄弟,我離開的時候把通知書帶回去,請代理主事的首長簽名,營地差不多空了,大家都上陣了,我打電話,他說乾脆還是直接讓你簽好了,反正你正好就在隔離區內。”李冉的聲音很沉痛。
自從顧昊感染病毒之後,這個簽署死亡通知書的人自然是換了新任領導。
室內一陣寂靜,大家都覺得這話過分了,讓一個重症領導簽署死亡通知書,這不是下催命符麼?
蘇‘迷’涼覺得顧昊握着她的手緊了緊。
擡頭看看顧昊的臉‘色’,她小聲說:“形勢危急,籤就簽好了,沒有什麼值得計較的。”
“我不是計較。”顧昊停了腳步,看向李冉,“犧牲戰士的火化和骨灰存放都安排好了麼?這事情千萬不能馬虎,不然以後部隊對死者家屬沒法‘交’代。”
“本身是有專‘門’的小組管理這個的,後來人手不夠,就又‘抽’出了一半。”李冉顯然隱瞞了更重要的事情,撿了輕的說。
顧昊變了臉‘色’:“以後再有通知單都送我這裡,我籤!
誰都可能成爲光榮的戰士,告訴剩下的人,堅守指責,千萬不能因爲工作量加大就輕視這件事,沒有任何遺物證明死者身份,如果骨灰出了差錯,會寒了很多戰士的心。”
李冉敬禮應了一聲是,旋即就從包裡拿出通知書,看看四周,放到蘇‘迷’涼‘牀’邊的電腦桌上。
顧昊過去,顫抖着手拿起鋼筆,看看上邊戰士的名字,開口道:“這個戰士,是當初和我一起進來的吧?”
醫生過去看看,點頭:“首長記‘性’真好。”
“我倒是希望我的記‘性’差一些,總覺的死神的手滾燙,每天都徘徊在我的‘牀’邊。”顧昊自嘲道。
------題外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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