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甜蜜背後插着一把刀
看着他慢慢走遠的背影,話堵在嘴裡,最後到底是沒有問出聲,任由他走遠了去。
空下來的病房,有讓人窒息的悶,童顏窩在被窩裡面看着外面白雪皚皚,任思緒一點一點兒走遠。
一會兒之後有人進來,聽到腳步聲,童顏心裡微微一緊,手亦是躲在被子裡面抓緊了牀單,不過很快的就鬆開,只因爲進來的那人並不是他!
“童小姐!”腳步聲由遠及近,有陌生嗓音在耳邊響起,童顏悠悠轉頭望去,是幾名醫生,只是他們穿着便裝,瞧着他們,童顏有些想笑,還有一點兒的想哭,顧白以爲她還是那個害怕穿白衣大褂的童顏,而實則她已在時光裡披荊斬棘,無所畏懼,但她還是感謝他,對她鉅細無遺的照顧!
“恩?”童顏想不透,爲何對着別人她能端着一副淡然嫺靜的模樣,對顧白卻不能?明明在她心中她已將他劃至外人範疇!
“有什麼事嗎?”提醒自己不要再去想,鑽牛角沒有什麼意思,她收斂起一切情緒!
“我們來給童小姐看看身體!”想來是顧白臨走時交代下來的,童顏抿嘴不曾拒絕,安靜的配合着醫生的檢查,心想,若是早日好了,也能自由一些!
檢查並不用費去多少的時間,約莫幾十分鐘,他們留下幾句“童小姐身體恢復的很好,好好休息,有什麼事情就喚我們”諸如此類的話就離開了,病房再次恢復安靜,童顏有些困頓,但躺在牀上翻來覆去的怎麼樣都睡不着,一閉上眼睛,腦海裡自發的就冒出來一個人,他深邃瞳孔裡藏着深絕的痛苦,他蒼白的臉色,全都折磨的她不能入睡,她幾乎要咒他了。
倒不想,就在她心裡煩躁到要大罵的時候,他會出現,她一擡眼,他就站在門口,剛剛要踏進來的模樣。
看見他,童顏立馬瞪着他,那樣子十足的若是他敢踏進來病房一步,她就饒不了他。
“顏顏!”顧白約莫是理解了她眼神的意思,他站在門口,一隻腳往前踏了半步頓住。
“什麼事?”童顏竭力剋制住自己所有的情緒。
“我給你做了吃的來!”他似乎是怕這個還不足夠說服她放他進去,又補了一句“我帶了寶貝們來!”
如此,童顏沒有拒絕的理由。
只是反應也慢了許多,她好一會兒纔開口“進來吧!”原顧白出現的時候,她目光是放在他的身上一刻不離的,現今聽了他的話,目光移至他的身後,緊緊的盯住。
“來……”顧白見這模樣的童顏,往後招了招手。
很快的兩個小腦袋自他的身後冒了出來。
“來叫媽咪!”顧白帶着童若和顧青流走到童顏的病牀前,他蹲在他們面前讓他們喊童顏。
可兩個小傢伙不但沒有喊童顏,甚至還扭過頭不看她。
滿心的期待剎那落空。
同時,童顏聽到心裡有一個聲音在哭,很狠的哭。
她與兩個小傢伙情誼似乎並不是很濃厚,他們一出生,她就沒有在他們的身邊,甚至是遺忘了他們四年之久,後來相處也不過數的過來的幾個月,他們如今六歲,她留在他們身邊的時間是少的可憐,可天下父母心,世上有誰不愛自己的子女?有誰不想陪着自己的子女朝朝暮暮?
不過由心而論她是對不起他們,她將他們帶到這個世界上來,卻從來沒有盡過一天做母親的責任,她缺席他們的時間太多,六年前的失憶,兩年前的自私逃走,她着實不是一個好媽媽,這一回回來她心裡想着是回來看看他們陪陪他們,但若是傷害那麼容易彌補她和顧白又何以至今日這般田地?他們對她有怨,他們以陌生的目光看她…這是應當的,她無法辯解不可原諒。
她也想過看到他們兩個,若是他們不認她怎麼辦?那一日匆匆一眼最重要的原因有這一部分,只是她不敢想,她心裡有着小小的期盼,盼着她的兩個小寶貝兒沒有怪她,再看到她會甜甜糯糯的喊她媽咪,若若會賴在她的身上撒嬌,兒子會坐在她身邊看書,可事實將她擊的近乎崩潰,她的兩個小寶貝兒是當真一點兒都不願意認她。
她無措着,想要從病牀上下來,想要離他們近一點兒,告訴他們“她是媽咪!”想要抱抱他們,告訴他們“媽咪很想寶貝兒!”可她不敢,她整個身子都僵住了,坐在牀上,手緊緊的抓住牀沿不敢動,聲音也堵在喉嚨裡面出不來,只敢這麼小心翼翼的看着他們,她甚至覺得看到他們,都是很奢侈的事情。
“童若,顧青流,你們想要幹什麼!”兩個小傢伙不肯喊媽咪,顧白又見了童顏一副受傷的表情,當即吼了兩個小傢伙。
“顧白,你別……”兇他們!童顏話還沒來得及說完,小若若就開口了,六歲,表達能力已是很強,她瞪着童顏,聲音雖是軟軟的可帶着一股子的倔強“她不是我媽咪,她不是,她不要我們,她不要我和哥哥,不要爸比,她不是我媽咪!”
疼,若是還有什麼比愛情更疼的,那就是來自自己子女的不認同,他們算的上是這個世界上除了丈夫父母之外與她最親近的人,不,該說,他們是這個世界上與她最親近的人,丈夫,自己的父母還得往後面排一些纔對,因爲他們是生活在她體內的,與她一同呼吸過的,從她身體裡被分離出來的,如此他們不認同自己,這痛切膚。
童顏抖着脣看着兩個小傢伙,說不出來一句話,崩潰的徹底。
“顏顏,不哭!”顧白最受不得的就是童顏哭了,無論是在六年前還是兩年前亦或是現在,他最怕的從來都是她的難過,他往前走兩步將童顏攬入懷中,掌着她的頭讓她靠入自己的懷裡,聲音輕柔“別哭!”
“對不起,對不起!”童顏抽搐着的厲害,說出來的話都是斷斷續續的。
“不怪你!”顧白拍着她的頭,像是安慰小孩兒一樣的動作,隨即空氣裡他淡淡的聲音響起來,是對着兩個小傢伙“童若,顧青流你們都忘記爸比是怎麼和你們說的了嗎?”他頓了頓“爸比不是告訴過你們嗎?媽咪不是有意要離開我們的,是爸比做了對不起媽咪的事情,是爸比沒有保護好媽咪,是爸比讓媽咪傷心了,媽咪才離開我們的,今天來看媽咪,你們不都是很開心的嗎?不是說要抱抱媽咪嗎?童若你怎麼能說出這麼傷媽咪的話?還有顧青流,你是男子漢了,應該保護媽咪,怎麼能讓媽咪在你的面前哭?”顧白聲音很嚴肅,但是童顏很感激他,因爲由此可以看出他將兩個小孩子教的很好,也很感激他爲自己說話。
“還不過來哄哄媽咪?”童顏還是哭的厲害,顧白疼得心都要碎了,他對着兩個小傢伙使了一個眼色,讓他們過去童顏身邊。
“……”童若還是不願走過去,她站在那兒偏着頭,大眼裡含着水霧,像是受了極大的委屈。
“你們是還想要媽咪走嗎?不想要媽咪了嗎?”顧白冷着聲音說出這句話。
童若就受不住了,小身子朝着病牀上的童顏撲過去,短短嫩嫩的兩隻小手臂有些吃力的抱住童顏的腰,口裡軟軟的聲音委屈可憐“能不能不要走,不要走,不要不要寶寶,不要哥哥,不要爸比!”雖還是沒有喊媽咪,但對童顏的依賴已經是完全的流露出來,那種母女情深。
“對不起,對不起!”從童若那雙小手兒繞上她的腰開始,童顏裡從顧白的懷抱裡面擡起了頭,聽到童若的控訴,聽着她哭,童顏的心揪的更緊,她不住的說對不起,眼淚從她眼眶裡漫出來一滴一滴的砸在顧白的手上。
“媽咪不要哭,妹妹不要哭!”小青流不知道什麼時候爬到了病牀上,就跪坐在童顏的身邊,手中拿着一塊小小的乾淨的帕子給童顏和童若擦着眼淚。
瞧着兒子如此懂事的模樣,童顏哭的是更加的厲害了,聲音也啞的厲害“對不起,對不起,寶寶,是媽咪部對,是媽咪錯了!”錯過自己寶貝們的成長,這是多麼痛苦而錯誤的事情,可童顏卻都這樣的做了,她此刻恨不得狠狠得給自己兩巴掌,恨不得時光能倒流回去,讓她和寶貝們能夠好好的在一起。
“好了,不哭了!瞧瞧都哭成什麼樣子!”顧白站在一旁看着母女倆哭,看着兒子懂事的給他們擦眼淚,心裡也是酸酸的,可等到他們哭了一會兒,他意識到不可以讓他們再這樣的哭下去了,否則就是沒完沒了了!
他走過去,將母女倆摟到懷裡面,哄了大的哄小的。
可哄了一會兒也沒有見好,他生命中最重要的兩個女人還是哭的厲害,甚至還有越哭越往厲害的方向走。
女人是水做的,這下他不得不相信了這一句話,只是不能任由她們這樣子哭下去!
“顏顏,不要再哭了!”他將兩個女人分開,給兒子使了一個眼神,讓他帶着妹妹出去!
好在他這兒子還算是理智的,見了他的臉色,從病牀上翻下去,哄着妹妹“妹妹,哥哥帶你去吃好吃的!”
“不,我要陪媽咪!”小傢伙啞着嗓子喊,童顏也在顧白的懷裡掙扎,不願意讓兒子把女兒帶走。
“媽咪要吃東西,媽咪一直都沒有吃東西,我們先讓媽咪吃點東西好不好?”顧白一邊手摟着童顏,不讓她亂動,一邊嘴裡出聲哄着童若,在顧白看來哄小傢伙遠比哄童顏要有用一些,因爲女兒這兒他敢兇一點兒,老婆那兒一點兒兇的都敢。
“媽咪沒吃東西嗎?”果然還是管用的!小傢伙一聽童顏沒有吃東西,立刻乖下來許多,只聲音還一哽一哽的,是因爲剛剛哭岔氣了的原因!
“媽咪不餓!”顧白還沒來得及說話呢,童顏就把話給接了過去,這讓顧白真是萬分挫敗,怎麼女兒在她心目中的地位就高成這樣,他在她心目中就地位那麼的差,時時刻刻的就想着怎麼從她身邊將他給趕走。
“不餓也要吃一點兒,才能早點好起來,才能帶兩個小傢伙不是?”顧白輕言細語的哄着童顏“再說,你和寶寶再這樣哭下去也是不好的,寶寶還那麼小,哪裡禁得住這樣的哭法?”顧白原本是想要從童顏那處下手的,但他想了下,與其讓她關心一下她的身子,倒不如說小傢伙的身子需要關心,這說來還要頂用一些。
“恩!”可不是,童顏略微想了想就沒有再哭了,但是讓兒子把女兒給帶回身邊還是要的。
“來,若若,青流,來媽咪牀上!”得,繼一家見面之後,女兒和兒子榮幸的成爲“第一個”躺到童顏牀上的人,這可是讓顧白嫉妒的不行,她身邊的那個位置可是他的,就算是女兒兒子的醋,他也是要吃的,不過看在女兒兒子把老婆給哄好了,他暫且的把醋給收一收。
“來,喝粥!”把他們母子都給安頓好了,顧白就開始忙活着童顏身體的事情了,他倒是想早一些的忙活她身子的事情,她非要照顧着兩個小傢伙去了,他也只能順從。
“恩!”好在這一回他也沾了一些兒子女兒的光,她沒有對着他冷眼相待,他餵過去的粥乖乖的喝了,甚至對他展露了眉眼,這可是把顧白給開心死了。
“……”時光總是在幸福中過的快一些,在傷痛中過的慢一些,沒有童顏的日子,顧白覺得每一個小時都像是一天,不比一天還長,而有她在身邊的日子,時光很快就走了,一天不過是轉瞬已經從他們的手中溜走,不知不覺,夜幕降臨,時間已是深夜十點多,兩個小傢伙乖乖的躺在她身邊安睡了,而她看着兩個小傢伙的睡顏,笑容恬靜美麗,顧白望着她不由出神。
“顏顏,早點兒休息吧!”盯着她看是看不滿足的,不過她不能熬夜,得早些的休息,身子還沒有好,顧白去浴室擰了一塊熱毛巾過來給兩個小傢伙擦臉,又遞給她讓她擦臉,就喊着她睡覺。
“我還不困!”今日太過美好了,童顏同樣也捨不得睡,總覺得有點兒不真實,更害怕一醒過來又只剩下她一個人,她的寶貝們都不在她身邊。
“但現在已經不早了!”顧白瞧着她,眉眼裡溢出滿滿的關心,童顏對着他的視線一陣不自在,只好應他“好!”然後慌亂的閉上眼睛入睡,盼着她閉上眼睛,他不要再如此的看着她,可她閉上眼睛之後,越發的感覺到他看着她的視線直白了許多,仿若熊熊烈火,要將她燃燒。
“顧白,你不要這樣盯着我看!”童顏原想他看就看着吧,總歸看一會兒得不看了,去休息吧,卻不曾想,這目光許久都沒有收回去,她可是有點兒惱了,睜開眼,瞪他一眼。
“我想看!”顧白耍着無賴。
童顏對上他深邃的瞳孔一句話都說不上來,最後想,他若是要看就任着他看吧,看一下又不會掉一塊肉,想着,又心安理得的閉上了眼睛,後來迷迷糊糊的也如了睡去。
至於顧白,後來還真就看了童顏還有兩個小寶貝的睡顏一夜。
後來,童顏在醫院的這一段日子,因爲兩個小傢伙,顧白也出入的勤快,並且最爲重要的是童顏再沒有對她冷眼相對,雖然也沒有好到那裡去,但總歸的不是排斥,顧白竊以爲她這是對他慢慢的鬆下來,以爲她會因爲兩個小傢伙而慢慢的再接受了他,每日裡,他心裡都高興極了。
卻不想,那一日童顏出院,他接着她回去,她坐在沙發上會與他說出這樣的一番話來。
她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