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嗒一聲兒,棋子兒輕輕的落在了棋盤上面兒。一副棋局,正殺到難解難分的時候兒。不過下棋的兩人,似乎就是一對臭棋簍子。因爲他們下子的地方都在中腹,大片黑白色的棋子絞殺在一起,而四下卻是落子疏廖,邊角的地盤似乎被完全忽視了。
正在對弈的是父子兩人,正是崇禎皇帝和撫軍太子朱慈烺。最近兩父子的關係有些改善,手頭有錢的朱慈烺隔三差五就給崇禎皇帝送禮——都是從四個淮揚鹽總家裡弄來的好寶貝,有中華自產的,也有西洋舶來的。
而崇禎皇帝最喜歡的是西洋鐘錶!這玩意在明末就是黑科技的玩意兒!上等的出自西洋鐘錶大師之手的東西可昂貴着呢,摳門的崇禎皇帝哪兒捨得置辦?而且他也怕人說他玩物喪志,連宮裡面收藏的萬曆、天啓時候弄來的西洋鐘錶,他都不敢去把玩。
可是萬曆、天啓的鐘表哪能和揚州鹽商家裡的玩意兒相比?根本沒得比......
而且崇禎現在也放縱自我了,不怕人說他喪志喪德了,越喪越安全!
所以也就無所顧忌,喜歡什麼就玩什麼了!
而在慢慢變喪的同時,崇禎皇帝依然沒有放棄重新掌權的想法。爲了有朝一日能領導大明中興,崇禎皇帝除了用喪志喪德來保護自己,還在悄悄的學習兒子的治國手段......
朱慈烺雖然奸詐兇殘,但是手段還是非常厲害的!不僅把兵權、財權抓得牢牢的,而且還能把一**臣、貪官、反賊、奸商和居心叵測的軍閥都治得服服帖帖!
雖然他控制的朝廷裡面除了被架空的聖上,也就是崇禎本人之外基本沒有好人,但是不得不承認,大明在這羣壞蛋的治理下,的確有了中興的苗頭......
難道治國之道就是用壞人?
就在崇禎皇帝一邊和兒子對弈,一邊領悟着治國之道的時候。又有一個叫李巖的壞人在封思忠的引領下走了進來,還沒來得及行禮,就被朱慈烺看見了。
“軍師來了?不必行禮了,過來說話......龐伴伴,給軍師搬個椅子。”
朱慈烺也不客氣,一點都不拿自己當儲君,直接替崇禎皇帝做主,而且還指使伺候崇禎皇帝的大璫龐天壽做事兒。
這龐天壽本是御馬監的大璫,北京淪陷前他正在南京辦事兒。所以並不是朱慈烺的人。在崇禎和朱慈烺抵達揚州的時候,他就從南京過來投奔。
朱慈烺倒是心大,也不懷疑他,就讓他去替代叫苦連天的曹化淳伺候崇禎了——曹化淳已經享受慣了,不會伺候人了!而且他現在也是克難功臣,封了克難靜海伯,還當什麼太監?
李巖也不扭捏,直接一屁股就在龐太監搬來的椅子上坐了個滿滿當當,看得崇禎皇帝眉頭大皺。
這樣一個強盜書生,一點規矩沒有,怎麼就當了軍師了......軍師不應該是諸葛亮那樣的嗎?哪能讓個強盜來當?
“軍師,汝寧那邊怎麼樣了?”
原來朱慈烺從兗州南下的途中,就派紅娘子、鳳三和陳應元一起去了汝寧府,還帶去了2000克難新軍、30萬兩白銀,以及招安汝寧府一帶流寇殘部和大別山賊寇的令旨。
汝寧府一度也被李自成的人佔據過,不過現在李自成正在收縮兵力,準備和清軍決戰,所以對大順來說算是邊角料的汝寧府就逐步放棄了。
“千歲爺,”李巖笑道,“淮河以南的流賊走得差不多了,現在固始、光州、商城、光山、羅山和信陽都在咱們手中了!如果唐王可以儘快就藩,汝寧一府很快就能安穩下來!”
朱慈烺點點頭,忽然將目光投向了正低頭研究棋局的崇禎皇帝:“父皇,您覺得怎麼樣?”
“什麼?”崇禎一愣,擡頭看着兒子。
朱慈烺笑着,“父皇,您看咱們是不是該讓唐王去汝寧就藩?”
崇禎愣了又愣:朕不是被逆子架空了,怎麼還能管唐王就藩的事兒?逆子是在試探朕嗎?
“這事兒不必問朕,”崇禎道,“哥兒做主就是了。”
崇禎現在也會使詐了,能裝出不關心政治的樣子了......
朱慈烺當然明白這個昏君老爹在僞裝,笑了笑道:“冊封藩王之事非同小可,還是要父皇下聖旨的。況且唐藩這次要去的汝寧,對大明的半壁江山而言無比緊要,幾乎和登萊等同了。只要汝寧不失,登萊不亡,江淮之防就固若金湯了!”
“是嗎?”崇禎皇帝不置可否。
朱慈烺拿起個棋子,輕輕敲了敲眼前的棋盤,道:“這江淮之防,就和眼前的棋局彷彿,鳳陽、淮安、徐州、揚州這是中段,看着無比緊要,但是真正決定勝負的地方卻是在邊角!也就是登萊、襄陽、汝寧。現在登萊牢固安穩,泰沂山上又有魯藩坐鎮,當可無虞。但是襄陽卻在流寇之手,暫時也無力恢復。所以汝寧和武昌就成了拱衛江淮側翼的屏障,一旦有失,北軍就將沿江而下,直抵金陵了!”
“有那麼緊要?”崇禎皇帝眉頭緊鎖。
他的昏君是“裝的”,不能眼睜睜看着江南半壁的藩屏丟失啊!
“陛下,”一旁的李巖接過了崇禎皇帝的問題,解釋道,“汝寧靠大別,依淮水,地形險要,民風素來彪悍。所謂的淮西勁卒,相當部分就出自汝寧一帶。如果汝寧在朝廷手中,且有藩王鎮守。那麼淮西勁卒就能爲國家所有,大別羣山就能成爲國家的壁壘。賊虜即便自襄陽浮漢沿江而下,也會爲汝寧之兵所制,放不開手腳。
而且汝寧之兵不僅可以守,也可以攻!汝寧府屬於河南,向北就是開封府界,向西則是南陽府界。如果有兩萬勁卒虎踞汝寧,那麼開封、南陽之敵就將難以安枕!”
“父皇,只要唐王可以鎮住汝寧,江淮的西線就能高枕無憂了!”朱慈烺笑道,“而登萊、泰沂不失,江淮的東線也就能安穩了。東、西兩線都安穩了,咱們才能在南京安享太平富貴啊!”
什麼?你這就想要在南京享受了?崇禎真有點小失望,不過他還是點了點頭,“既然如此,那朕就下旨吧......”
他的話說得很慢,還偷眼打量着朱慈烺。
說真的,他是很想下旨顯示存在的!
崇禎皇帝已經看出朱慈烺不是一般的逆子了,而是李世民這個等級的逆子!如果讓他長期把持朝政,不讓自己這個明君發聲。那麼用不了多久,天下的士民就會忘記自己的存在......
朱慈烺笑着:“唐王就藩還得有勳臣護送才顯得隆重!”
“哦,”崇禎點點頭,“哥兒想讓誰去?”
“兒臣想讓懷遠侯常延齡和誠意伯劉孔昭一同護送唐王就藩。”朱慈烺笑道,“常延齡已經在揚州了,但是劉孔昭還在南京,父皇不如下道旨意,讓他來揚州覲見吧。”
什麼?崇禎皇帝心裡頓時響起了警鐘!逆子原來是想利用唐王就藩,瓦解南京的忠臣啊!
朱慈烺看着便宜老爹,笑着說:“父皇......您難道真的想看着行朝和南京勳貴兵戎相見?
咱大明現在是危難之秋,不能再起內訌了!如今行朝明顯佔優,南京的勳貴、勳臣處在下風。不過兒臣向來寬仁,只要他們肯低低頭,兒臣就既往不咎了。”
原來如此......崇禎皇帝心想:這逆子原來是想不戰而屈人之兵啊!不對,這逆子可狡詐了,一定又在騙朕了,南京的那些忠臣凶多吉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