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琰琰的手是甩開馮清時,不小心刮到林子說的輪椅才受傷的。醫生來查看之後並無大礙,讓護士給林琰琰擦了點藥,包紮傷口,就沒事了。
這一過程景辰一直陪着。
林琰琰的衣服頭髮還是溼的,冬天很冷,她的手和臉凍都蒼白,可是渾然不覺,神情一直很恍惚。
景辰望着她,表情與往日的沉穩有些不同,忽然低聲說:“你還好嗎?我送你回家吧!”
林琰琰遲鈍地擡起頭,又低頭看看自己包紮得很厚的手掌心,似乎纔想起什麼,而眼下已經是晚上21點多鐘了,她不想再麻煩景辰,低聲說:“不用了,謝謝景總。”
她已經忘了這句話暴露她與景辰認識的關係。而她的聲音很沙啞,很明顯,可能要感冒了。
景辰勸她:“你把醫生開的感冒藥吃了吧。”
林琰琰看了看感冒藥,就先和着水吃下了。
景辰又堅持說:“我送你回家吧,沒關係的,也是順路。”
林琰琰一點也不明白景辰爲何這麼關心她,可能他一直直熱心腸,很樂於幫助別人吧,就像當年在機場,他接住了她翻倒的行李箱,還送她去打車一樣。
她從景辰眼裡看到不一樣的,有些陌生又有些複雜的東西,像漩渦一樣,深深吸引着她。
她慢慢站了起來,與景辰對視。
這是她第一次近距離面對景辰,以前雖然與他碰面,都是匆匆而過,往往她剛打招呼,他就點頭走過去了,她總是對着他的背影駐足,深深凝望,而他總像一陣風一樣毫無牽掛地離開。頭一次,她可以這般與他平視。
景辰很高,因爲林琰琰不矮,所以對景辰保守估計應該有1.83米,那張臉很年輕,可沒有奶油小生的幼稚,而是溫雅中透着成熟。
這是她的夢中情人啊,曾經她因爲他的背影,他的側臉,或者他偶爾的一次回眸心動雀躍,或者難以忘懷。如今他近在咫尺,任由她打量。
可是想到她逝去的愛情她又很傷心,也很不甘心,明明她暗戀了他這麼久,可到最後他竟然連她是誰也不知道,她就被迫放棄了。
林琰琰很難過,心中壓抑的情感涌溢而出,沒忍住,她終是問出來:“景總,我曾是景輝風投銷售部的業務員,我叫林琰琰,您還記得我嗎?”
景辰似乎對她忽然流着淚問出這句話很詫異,嘴脣微啓,可面容還是平靜如常,唯有眼神閃爍,變得愈加複雜了。
林琰琰期盼着,哪怕他記得她一點點,哪怕有一個大概的印象也好,也不枉她在機場見到他第一眼,就惦記着他這麼多年了。
景辰忽然微微一笑,聲音也溫柔預約:“我知道你,剛剛在餐廳裡,老吳告訴我了。”
老吳就是景輝風投的前項目部經理,IV來了不久他就辭職回景輝集團總部了,剛剛他陪着景辰招待陸莘透,沒想到吳經理對林琰琰還有印象。
景辰的言下之意,是吳經理告訴他,他知道了林琰琰曾經是他的員工他才關心的嗎?
難道他幫助她僅僅是因爲這點,而他記得她,也純粹
是別人提醒嗎?之前在機場,在路上或者在面試時的幾次相遇他都沒有印象?
林琰琰好不容易燃起的希望又毀滅,暗淡地低下頭。
可是景辰忽然補充:“你進景輝風投時,是我面試你的,你的簡歷很優秀,只是我一直不明白你爲何要做銷售,我覺得你不合適銷售,若把你放進人力資源部必然會有一番作爲,所以我讓李經理把你留了下來。兩個月後你果然進了人事部,聽說IV的薪酬模式都是你切換的,你很不錯!”
林琰琰沒想到會得到這樣的誇獎,她又驚訝了,心裡的火苗又忽然沒有死透,還剩一點微光。
景辰表情很溫和,嘴角帶着笑,雖然他只是公事公辦地表揚下屬,可這番話於林琰琰而言已經是莫大的鼓勵了,幾乎拯救了她的心。沒想到景辰還記得他,他一直知道她是誰啊!
“你和陸總之間似乎有些誤會,如今年底在即,這幾天我也一直和陸總商量年終分配問題,你是最牽繫景輝風投和IV集團的員工,如果可以,我能瞭解你和陸總之間曾經發生過什麼嗎?”頓了一下,他又補充,“或許我可以幫忙。”
年終分紅是公司年底最大頭的工作,畢竟忙碌了一年,大家都期待着獲得更多的獎金,原先有規章制度可循,可是今年景輝風投易主,每一筆支出都涉及兩家公司的利益,這項工作變得複雜起來。
林琰琰不知道陸莘透是不是向景辰施壓,因爲今年的虧損都還算景輝集團的,而景辰要支出費用卻還要與IV商量,從地位上講,陸莘透佔主導,如果陸莘透不妥協,景辰很難辦。
以林琰琰對陸莘透的瞭解,陸莘透一定不會讓景輝集團這麼輕鬆的,所以景辰關心她是正常的,甚至正是因爲這一點,景辰才幫助她的吧。
家裡的事林琰琰不想讓外人知曉,尤其是景辰,所以她仍是沉默。
景辰也沒有強勸她,忽然脫下自己的外套披到她身上:“你着涼了,我先送你回家吧。”
林琰琰猶豫着要不要拒絕,但或許是依賴於景辰的溫暖,或許只是奢侈地想和他多相處片刻。她神情恍惚,心情躊躇地跟他上車回家了。
路上,林琰琰的雙手糾在一起,心裡很爲難,幾次想開口,但又不知。
景辰送她到小區後,停車片刻,見她一直沉默,他輕談了一口氣,只能抿嘴對她笑笑說:“很晚了,你早點回去休息吧。”
他似乎放棄了,如果她不想開口,他絕不會強迫她的,所以只是單純地送她回家而已,並沒有要求她一定要說出什麼。
然而林琰琰良心不安,又或者她不想景辰那麼誤會她吧。餐廳裡她如此丟臉,不知情旁觀者一定以爲她是錯誤的一方,本來她不想再提起那麼受傷害的事情了,可如果景辰也跟旁人一樣誤會她,她不想如此。
她還是捨不得下車,一直低着頭坐着,很久很久,忽然輕聲說:“我中學時就讀於外國語學校,陸莘透是我的學長……餐廳裡的那個女人和那一個男人,一個是我的父親,一個是破壞我父母婚姻取而代之的第三者……而被陸莘透抱着的女孩……是我父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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私生女,也是我的妹妹。”
她終於還是說出來了,開口的第一句話,心裡想被斬了刀一樣,然而一旦開口,她又覺得輕鬆了。
她本應該說出來的,這些事積壓在她心裡太久,都快成了腫瘤,每每夜晚侵害着她,如果心愛的人想要知道,就算再難堪,爲了他她也會說出來的。
林琰琰邀請景辰上樓到自己家裡,她換了衣服之後,才慢慢地把她與陸莘透的恩怨告訴他。
這一天晚上是林琰琰從未想過的,她第一次與景辰單獨相處,第一次與他說了這麼多話,而景辰,也是第一次這麼認真地聆聽她的往事。
說完之後,林琰琰沉默許久,而景辰也沒有說話,客廳裡就剩下掛鐘指針走動的聲音了。林琰琰沒有刻意悲傷,可是即便她只是低着頭安安靜靜地坐着,眼淚還是不經意間流出來。
“我沒有想過讓林子說怎麼樣,我唯一憎恨的是馮清,可我還是把林子說給傷害了。他們要求我還債,如果馮清願意承認自己的錯,對我母親道歉,那麼我會盡力賠償林子說的,可是他們打算犧牲林巍巍。我弟弟有什麼錯呢,他們憑什麼?”
她的話很輕,因爲感冒發燒,她連爆發的力氣都沒有了,只是低沉地訴說着。
“陸莘透恨我,是因爲林子說,所以他不打算放過我了……我也不想給景總添麻煩,過完年,我自動辭職。”
景辰似乎想說什麼,可欲言又止,最終輕輕問了就:“爲何不對陸總解釋?”
林琰琰搖頭:“以前拼命地想解釋……可是沒有用,如今,連解釋都沒必要了。”
“爲什麼沒必要了呢?”
林琰琰想着,這是關乎她個人感情的私事,要不要說呢?然而對方是景辰,她又有什麼不能坦誠?景辰在她心裡就是個特殊存在啊,爲了他,她沒有什麼不能特殊對待的。就低聲說:“因爲我已經不在乎他怎麼想了,即便他把我當成惡人也無所謂。”
景辰微怔愣,但又似乎明白。
林琰琰扶着沙發站起來,給景辰鞠躬:“給景總添麻煩了……年底的工作我會做好,不會讓景總爲難的。”
景辰見她搖搖晃晃,狀態很不好,很擔心她的身體,就也跟着站起來說:“工作的事我瞭解了,這幾天也跟IV團隊接觸,如果陸總有什麼想法,我會派人協助你們的。你的身體……還好嗎?”
林琰琰搖搖頭:“沒事,吃了藥就好了。”
景辰勸慰她兩句,天色確實已晚,她也需要休息,就告辭離開了。
林琰琰送他到門口,本來還想送他下樓的,但景辰拒絕了,景辰說:“你早點休息吧。”
林琰琰身體燙得厲害,她感覺她發燒越來越嚴重了,頭腦都有些恍惚,她甚至都有點聽不清景辰在講什麼,彷彿再晃兩下她都能倒下。
她也不勉強,跟景辰告別就要進屋,可是她抓着門把手的時候手都在發抖,眼前忽然黑暗起來,她努力地想適應可還是緩不過氣來。
景辰見她不動,臨下樓梯時就回頭望了她一眼,誰知居然見她慢慢倒了下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