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分鐘後,新鮮的烤鳥肉出爐了。
冷爍挑了一串最大的遞給鬱凌,鬱凌連忙搖了搖頭。那隻鳥的羽毛和內臟就在一邊,她實在是沒法看着那些血糊糊的東西吃下食物。
“你吃吧。”
強忍着嘔意,她走開了。遠遠看着大快朵頤的冷爍,鬱凌的胃開始不停的翻騰。
“真的很好吃,你確定不要?”
“不要。”口中已經有些泛酸,鬱凌忙捂着嘴跑開了。
找了塊面朝大海的石頭坐下,鬱凌拿了幾根草根嚼起來。
這無邊無際的大海之上也沒有一艘船經過,真不知道什麼時候纔能有人找到他們。
不知道過了多久,身後忽然有一陣輕微的腳步聲。
“凌,多少吃一點,味道真的不錯。”
該死的冷爍竟然拿着一串肉走了過來,聞到那股味道鬱凌頓時偏開了臉。
“我不吃。我去找些溼的草和樹葉過來,溼的東西點不燃,但能產生煙霧,如果有人經過這裡一定能夠發現煙霧,然後就能找到我們了。”
冷爍最終沒再強迫她,點點頭,“那你去吧,小心點。”
想象總是太美好,點了一下午的溼樹葉,兩人被青煙薰得夠嗆,卻還是沒看到任何經過這裡的人。
鬱凌有些失望,擔憂的看向了一旁的冷爍,思量了許久。
“冷爍,你的手臂已經潰膿發炎了,如果不把子彈取出來,傷口會感染的。”
火堆旁的冷爍看了她一眼,不緊不慢的說道,“凌,我傷到了骨頭,這條手臂可能會廢了。”
這麼嚴重的事,他居然說的雲淡風輕。
“你知道這意味着什麼嗎?冷爍,你會殘廢的。”
爲什麼,當初他爲什麼要跟着她跳下海。如果冷爍不來救她,就不會發生這種事了。
“都是我不好。”
可懺悔已經沒用,目前最要緊的是想辦法離開這裡。
“不怪你。”
她本來還想用螃蟹和貝殼幫他取出子彈,可手臂上的傷口已經腫脹潰膿,在沒有任何消毒措施的情況下她不敢貿然行動。
如果冷爍的手臂因她而殘廢,她這一輩子都不會安心。
鬱凌又氣又急,可就是一點辦法都沒有。
“其實做我們這一行,出來混遲早是要還的,這一次,也算不幸中的萬幸,只傷到了我的手臂。”
可對於一個正常人來說,那是多麼恐怖的事情。
“我到底該怎麼辦?冷爍,我真的好害怕……”
“別怕,”他將她摟進了懷裡,“就算失去一條手臂,我還有另外一隻手呢,更何況還有你在我身邊!”
“我剛纔收集樹葉的時候,發現那邊有很多幹的木頭,我想我們可以用來做一個木筏。”有了船離開這裡,他們一定可以回到文明世界中去的。
但是當鬱凌把這個想法告訴冷爍的時候他卻斷然否定了。
他們沒有任何定位和辨認方向的儀器,在茫茫大海當中行駛無疑是等於慢性自殺。
“難道我們就在這等着?”
“當你在這種條件下迷失方向的時候,最好的方法就是待在原地。而且我們現在有食物有水,只要可以熬下去,一定可以等到救援的。”
她最不願的就是等了。
那種無助無奈深深折磨着她,幾乎將她的心志消磨殆盡。再加上對菲兒的思念和牽掛,她感覺自己快被逼瘋了。
“凌,耐心一點,今天才第二天。”
才第二天?她感覺彷彿過了一個世紀那樣漫長。
“別擔心菲兒,她在家裡不會有事的。”
“萬一他們以爲你死了,萬一盧瑟把她抓走了怎麼辦?那個喪心病狂的人完全有可能做出這種事情。”
“凌,你冷靜點!”
“我冷靜不下來,我真的好擔心菲兒,我好想她……我還擔心你的傷勢,我不想你的手有事,我不想你變成殘廢……”
一時間,積蓄已久的情緒在瞬間頃涌而出。
“凌,你冷靜點,別胡思亂想。”
原來這個外表看似堅強的女人內心是那麼脆弱,說到底她不過是一個女人而已,這個時候,她最需要的就是安慰鼓勵支持。
“當年我獨自一人被困在荒島上,也曾有過這樣無助崩潰的時候,可我最終堅持下來了。凌,只有堅持不懈才能獲得最終的勝利,相信我,我會帶你活着離開這裡的,我會讓你再見到菲兒的。”
他靜靜凝視着她,信誓旦旦。
“我發誓,就算我冷爍豁出這條命,也要送你安全離開這裡。”
此時此刻,她應該相信他嗎?可似乎除了這個方法,再無其他。冷爍曾經獨自一人在島上生活了半個月,他可以做到,她一定也行。
對,堅持不懈。別忘了,她曾經也是個女強人,這麼一點困難打不倒她的!
鬱凌漸漸鎮定下來。
“你替菲兒想想,如果你有什麼事,她怎麼辦?”
是啊,不管環境多艱苦,爲了菲兒,她一定想辦法活下去。
“烤肉我還給你留了一串,趕緊回去吃吧,我看這個天似乎要下雨了,吃飽了纔有力氣應付晚上的情況,才能找機會離開這裡。”
鬱凌擡頭看了看天,烏雲密佈,黑壓壓的雲層現在小島上空積聚,看來不久似乎會有一場暴風雨。
兩人合力去找了許多粗壯的樹枝搭建在樹幹周圍,與茂盛的藤蔓組成了一個非常不錯的避難所。在找了許多大片的葉子一層一層鋪在頂上,這樣一來,如果下雨雨水也不會浸溼,他們便可以有一處乾燥的地方休息。
擔心雨會太大澆滅火,兩人合力將火堆移到了草棚子內部。
別說,傍晚的時候,氣溫漸漸降低,草棚子裡的火堆便派上了用場,這一夜終於不用挨凍。
雲捲雲舒,風雲變幻,最後一抹夕陽落下了海平面。
夜黑後,狂風開始肆虐。
幸好,冷爍有遠見之明,在棚子頂端用許多石塊固定了,這才免於被風吹走。
屋外狂風大作,但因爲有藤蔓的遮擋,棚內很是暖和。
鳥肉的味道雖然沒有冷爍說的那麼好,但嚐起來還算不錯,不是什麼難以下嚥的食物。
吃了點東西鬱凌的體力恢復了許多。
在火光的映照下,她呆呆地看着暮色天地。
上半夜狂風呼嘯,她勉強睡了一小會兒就又被驚醒了。
對面的冷爍雙目緊閉,不知道是真的睡着了還是在假寐?眉頭緊鎖,眉間凝聚着一股淡淡的愁緒。
他應該很疼,否則不會看起來這麼難受,她真想想個辦法幫他緩解痛苦。
也許是覺察到了她灼灼的目光冷爍驀地睜開了眼睛。
“你不睡了?”
商量好的,因爲不能讓火熄滅,她睡上半夜,守下半夜。可據她估計,現在才應該十二點左右,夜還很漫長。
“風聲太大,我睡不着,你先休息吧,換我來守一會兒。”
“嗯。”
總覺得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冷爍對她變得冷淡了許多。
也許是因爲上一次,因爲黎皓煊的事而吵架,兩人之間產生了無法癒合的罅隙。
恍惚中,英俊的面容漸漸變幻,變成了另外一張臉,熟悉而又心痛的臉。
這一夜,她終究再無睡意。
狂風呼號了一個晚上,一直到第二天清晨,還是一滴雨也沒有下。
天亮了,溫度卻並沒有回升,雲層越來越低矮,彷彿伸手可及。
這場暴風雨的前奏可真長。
不過雨沒下也好,趁着天亮,鬱凌又出門找回來許多食物,然後又將棚子頂部加固了一遍。
爲了迎接這一場暴風雨,他們做了許多可以接水的容器,但經過狂風一夜摧殘,所剩無幾。
無奈又得重新做一遍。
這一回她在每一個樹葉杯子下面都用石塊固定,風再大也吹不走了。
弄完一切,當她回到棚子裡的時候,發現冷爍竟然還沒有醒。
鬱凌好奇地走了過去,輕輕喚了一聲,沒人應。
“冷爍?”
手無意中觸碰到他的肌膚,這才發現他又發燒了。
反覆的高燒已經讓冷爍體力透支,全身的水分都被炙烤得所剩無幾,迷迷糊糊中他彷彿聽見有人在叫自己,可想要睜開眼睛卻發現徒勞無力。
他真的好睏,好想舒舒服服痛痛快快的睡一會兒。
“冷爍你快醒醒!這個時候可千萬不能睡覺,你快醒醒!冷爍,你給我醒過來!”
無奈,鬱凌乾脆夾起一塊滾燙的石頭放到了他手背。
感覺到炙疼,冷爍這才慢慢睜開了眼睛。
冷爍手背上被燙紅了一片,鬱凌是又氣又心疼。
“對不起,我叫不醒你,我怕你……”
冷爍強忍着坐了起來,“你怕我死了?”
“……是,我叫了你這麼久,你爲什麼不回答我?”
“傷口感染了,我有些發燒,腦子暈乎乎的。如果不是你叫我,我或許會永遠睡過去。”
但他也從鬱凌剛纔的行爲當中得到一個啓示。
他既然可以用高溫殺滅水中的細菌,應該也可以用高溫給傷口消毒殺菌。
他隨即將這個想法告訴了鬱凌,後者完全呆住了。
冷爍要用燒得滾燙的石頭給傷口滅菌?!
在沒有麻藥的情況下,那該是多麼讓人難以忍受的疼痛!
“不,不可以,太恐怖了,太疼了。”
“這一點疼我可以忍受,凌,幫我,如果不及時把傷口的腐肉清理掉,我這條手臂就真的廢了。”
不,她做不到。
聽說古人也曾在沒有麻醉的情況下刮骨療傷,但那種疼非常人所能忍受,冷爍現在已經非常虛弱,她真怕他堅持不住!
“幫我,只有你能幫我了。”
鬱凌將頭搖成了撥浪鼓,“我害怕。”
“別怕,我相信你一定能夠幫我。”
“我……”
“事不宜遲,再拖下去也不是辦法,凌,我需要你。”
鬱凌腦子裡一片空白,當她將收集的小石頭放到火堆里加熱的時候,一雙手不住的顫抖。
冷爍靜靜坐在一旁,已經撕開了衣袖,露出健碩的胳膊。
手臂上的傷口已經紅腫潰膿,慘不忍睹。
冷爍拿着火烤後的貝殼小心翼翼的地颳着傷口周圍的腐肉,每一下都困難至極,每一下都痛入骨髓。
鮮血,紅肉,白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