鬱凌一怔,她確實是死心了。
此時此刻,她真的不知道該怎麼形容自己內心的想法,對父親那抹期冀也被今天的所聞抨擊得粉碎。
“還有,這件事華哥由始至終都是無辜被牽扯進來的,我不想讓你被人誤會。”她知道,他當年所做的一切,都是愛妹心切不得已才衝動而爲之,並非真心想要這麼做。
熊壽華被她的這句話感動得一塌糊塗,老淚縱橫。
“不,小雯,我也有錯,是我跟玉華害慘了你。”
“玉華是玉華,你是你,她也是個可憐人,我不怪她,也不怪你,怪只怪,我們都遇人不淑。而且,如果當年我不那麼固執,驕傲,不逼她太甚,她也不至於設計陷害我,弄得我家破人亡,而她自己也沒有好下場。”
記得當年,當知道熊玉華跟沈霖先有婚約之後,她一氣之下當着所有人的面羞辱了她,讓她難堪,爲了捍衛自己所謂的愛情,甚至仗着自己家勢將她偷偷趕出了A市……
她可以理解,那個時候的她該是有多絕望,多傷心,纔會做出這些事。
面對她的威脅,沈霖的拋棄,她因愛生恨,最終致使自己抑鬱自殺而亡。
說起來,一條人命也是因爲她而消亡,她現在十分懊悔。
“我該向你們說聲對不起,對不起。”
“該道歉的是我,”熊壽華激動地想要更靠近,卻無奈腿腳不便,只能躺在牀上,“小雯,有件事,你們都不知道,其實……沈霖的死,與我脫不了干係……”
“什麼?”鬱凌完全懵了,“你說什麼?”
鬱雯眼眸裡滑落一抹金光,但隨即又恢復了正常,“其實,我早猜到了一些。”
“這件事,你自己以爲做得天衣無縫,其實我也多多少少知道一些……只不過……”墨狄重重嘆了口氣,“只不過我當時也抱有一絲自私的想法,心想着,也許沈霖死了,你會……”
鬱雯故意躲開了墨狄灼熱的目光,“我都知道……”
在場的三個人竟然都跟父親的死有關,鬱凌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責備的話是沒有資格說出口了,她現在恨不得回到以前什麼都不知道的時候。
“是我對不起你,沈霖死之前跟我懺悔,跟我保證,可是我不想相信他……”
“我也不會相信他……”
鬱雯的話讓鬱凌心頭一顫,看來他們之間是真的沒有任何留戀了,連生死的事情都可以說得如此雲淡風輕。
“雖然我無法爲此跟你道謝,但是我也沒有怪你,一個夜不歸宿的男人對於我來說,早已可有可無。”
“媽,你怎麼可以這麼說!”
“阿凌,從小我就對你說過,那個男人不值得你這樣,他不配稱作父親!”
“可是……”
“你爲他抱不平,難道是嫌我受的苦還不夠嗎?你看看因爲他我現在變成了什麼樣子,這樣的人,除了給了你生命,還給過你什麼?”
“……”可是生命也是一種無償。
“別怪她,小雯,你確實不應該粉碎她心中的念想。”
墨狄用的這個詞太對了,粉碎,對,她現在對父親的所有念想都沒有了。
只剩下一種介於愛恨之間的淡漠。
“你跟我回去吧,我不想讓沈家的人看到你。”鬱雯說完就要去拉鬱凌,卻同時被其他兩人叫住。
“小雯,她在我這兒十分安全,我向你保證沈家的人不會找到她的。”
鬱雯猛地剎住了腳步,冷冷一笑,“讓她留在墨家我確實不用擔心沈家的人,可是阿凌不小了,我不想讓她繼續被耽擱下去。”
雖然沒有說破,但是墨狄已經聽出了鬱雯的弦外之音。
皓煊這小子說是去法國散心,但他也猜到了他跟鬱凌之間肯定發生了什麼,兩人的感情岌岌可危,此時更不能讓鬱凌輕易離開。
不過他還未開口,鬱雯再次打斷了他,“你告訴黎皓煊,要娶我的女兒,我限他三天之內回國。”
“媽,你這是在逼皓煊……”
“媽是過來人,我只是不想讓你受到傷害你知道嗎?黎皓煊這種縮頭烏龜根本配不上你!”
“等等!”熊壽華的聲音忽然想起,“小雯,你別走,我有話對你說!”
鬱雯眉頭一皺,似乎預感到了什麼,拉着鬱凌就朝外走,剛到門口,身後再次響起熊壽華激動的聲音:“這麼多年過去了,雖然我們都老了,但是不管你變成什麼樣,我現在真的不想再錯過你,”年輕時那些難以啓齒的情愫,如今該是個時候坦白了,“我對你的感情,從未變過!我不想再將這些話帶進墳墓,所以今天我無論如何都要告訴你,我喜歡你,我愛你,我對你的感情,絕對不會比大哥少!”
簡簡單單的一句話,卻道盡了無數心酸苦楚。
突如其來的表白讓鬱雯稍稍一愣,“華哥,你的心意我領了。”
熊壽華頓時蔫了,這句話,跟當初她說的一模一樣。
鬱雯打開門準備離開,卻赫然發現門口站着一個年輕女子,眉眼之間跟熊壽華頗爲相似,估計這應該就是熊壽華的寶貝女兒,熊貝兒了吧。
看到門口的熊貝兒,鬱凌也是一愣。
她眉頭緊擰,疑惑地看着她們母女,顯然已經聽到了剛纔的談話。
“你是誰?”
熊貝兒攔住了兩人的去路,半眯着眼斜斜打量着鬱雯,一臉不屑。
“貝兒,不許無禮!”
“爸,你們說的話我都聽到了,這個女人到底是誰?她跟你是什麼關係,你剛剛爲什麼會對她說這些肉麻的話?”
“她是我媽!”鬱凌將鬱雯護在了身後,小心翼翼避開了熊貝兒吃人的眼神。
“呵,果然有什麼媽就有什麼種,一個個都樂此不彼的搶別人的男人!”
“貝兒!”
“熊貝兒,請你嘴巴放乾淨點!既然你剛纔聽見了我們談話,就應該知道,是你爸現在纏着我媽,我媽纔看不上那種瘸子呢!”
鬱凌氣不打一處來,要比誰說話更難聽,她絕不會示弱。
“你!鬱凌我告訴你,你現在不過跟我逞口舌之強而已,我知道你早就被皓煊甩了,死皮賴臉留在墨宅討好我乾爸,你別以爲我不知道你安的什麼心!”
“你才被黎皓煊甩了,別忘了,是誰由始至終都被人嫌棄的!”
兩人你一句我一句一開口就說了個沒完,吵得不可開交。
“夠了!”鬱雯忽然大吼一聲,震住了兩人,拽着鬱凌的手推開熊貝兒走了出去,“你跟我回家!”
“媽……”這樣就走豈不是很沒面子,她可不是被黎皓煊甩了,等等,她還沒有把這件事說清楚呢,不能讓別人誤會了,特別是熊貝兒!
可鬱雯已經沒再給她機會,拉着她出了醫院直接上了一輛出租車。
而此時,醫院的走廊上,黎玥跟方念念目睹了整個過程……
病房裡熊貝兒委屈地捱了罵,而出租車裡,母女兩還在爭執。
“媽,你要帶我去哪兒?”
“回家,回C市。”
“我不回去,如果你是擔心沈家的人,我可以跟你保證,我絕對不會讓您失望。”
鬱雯狠狠瞪了她一眼,“比起沈家的人,我更擔心黎皓煊!”
“媽,你別聽熊貝兒胡說,我跟黎皓煊好着呢。”
“好着呢?”鬱雯冷哼一聲,“如果不是念念告訴我你還想瞞我到什麼時候,那小子把你丟下一個人去國外逍遙了,你居然還幫着他說好話?”
“不是,我跟皓煊之間真的沒事,他出國只是因爲……因爲有些公事要辦……”
“夠了,你別解釋了,我不想聽,也不會相信,被人甩了又怎樣,那種沒責任心的男人要來幹嘛,跟我回家!”
“媽,你就是相信別人也不相信我了?我這麼大的人了,難道我自己的事我自己還不清楚嗎?”
“你清楚?只怕你現在就跟我當初一樣,早已被愛情衝昏了頭腦吧!”
“我現在很清醒,我不能離開A市,我答應我皓煊我會在這兒等他回來!您就相信我一次不行嗎?”
鬱雯怒氣衝衝地看着窗外,前方忽然傳來司機怯怯的聲音,“額,不好意思,兩位要去哪兒?”
“車站!”
“媽,我不去車站!”鬱凌說着就要打開車門下車,鬱雯眼疾手快,及時將她拉了回來。
“你去哪兒,不能下車,我們就先不去車站,回你住的地方。”
鬱凌將信將疑地看着她,遲疑了一會兒,最終報了地名。
醫院病房裡,熊壽華還在爲剛纔的事情斥責熊貝兒。父女兩大眼瞪小眼,各不相讓,若不是顧及熊貝兒的情緒不能太過激動,熊壽華真想好好收拾下這個女兒。
“爸你今天必須把這件事跟我說清楚,你跟那個老女人到底什麼關係?”
“我已經說了,她只是我的一個朋友。”
“朋友?什麼朋友這麼親密,你說,你現在是不是想要去找你的舊情人,不管我這個女兒了?還有,這就是你一直偏袒鬱凌的原因是吧?”
熊貝兒說話是越來越沒有大小了,熊壽華被她氣得一臉通紅,指着她你了半天卻終究沒有說出一句完整的話。
“行了,貝兒,你好好說話,你爸現在是病人!”
看到熊壽華打着石膏的腿,熊貝兒暫時按下了心中的怒火,“乾爸,我送您回去吧。”
徵得墨狄同意,熊貝兒推着他走出了病房,房間裡終於安靜了下來。
看着兩人離開的背影,黎玥悄悄從一旁走了出來,明亮的眸子裡染上了一層複雜的神色。
“乾爸,剛纔的事情,您需要給我一個交代吧。”熊貝兒避開喬,將墨狄推到了一條僻靜的小道。
“貝兒,你都聽到了還問什麼,沒錯,我跟你爸爸都認識鬱凌的母親。”
“我知道你們認識,但是你們之間到底是什麼關係?”
熊貝兒的固執讓墨狄不由嘆了口氣,“唉,這些事,你還是不知道的爲好。”
“我現在已經知道了,我只是需要確認,我爸跟鬱凌她媽真的是舊情人?”
墨狄挑了挑眉,疑惑道:“你確認了之後想要怎樣?”
“這個乾爸不用管。”
“貝兒,這些都是過去的事了……”
“正因爲是過去的事,我想要知道我媽媽自殺的原因是不是跟這件事有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