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淚浸溼了米色的枕頭,她死死咬住被角不讓自己哭出來,眼睛酸脹得難以忍受,她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直到迷迷糊糊的睡去。
她又回到了那間陰暗的地下室,張唐瘋狂的笑聲迴盪在地下室的每一個角落,她驚慌失措的四處尋找出口,四周全是橙紅色的火苗,忽然門開了,葉念墨站在門口,沉着的目光透過她不知道看着誰。
“念墨!”她滿心歡喜掙扎着想要跑上去,一個身影比自更快,傲雪抱住葉念墨,他一字一句慢慢說道:“我只要她。”
四周不知什麼時候演變成熊熊烈火,她身體每一寸肌膚都被灼燒着,她呼喊,她尖叫,卻只能眼睜睜看着他的背影,門重新被關上,她被一片火海掩埋。
身體從高空墜下,她猛然驚醒,額頭上已經佈滿了密密的汗珠,她喘着氣狼狽的坐起,時鐘顯示凌晨三點,她惶惶然的下牀。
開門,走廊處的窗戶沒有關緊,清涼的風吹過來,被汗水浸溼的衣服被風一吹更加緊實的貼在背脊上,旁邊就是葉初雲的房間,她走近將腦袋貼在褐色的房門上,冰冷的觸感漸漸平息內心焦躁憂傷的火苗。
“這一次能得到幸福吧。”她低聲呢喃着,良久才離開。
房間內,葉初雲臉上全是密密的汗珠,他呼吸急促,五指因爲血液供血不足而蜷縮成雞爪的模樣,指甲蓋呈現淡淡的青色,藥瓶四處散落着,他全身蜷縮成一團,只能儘量的呼吸減緩胸腔的疼痛。
次日,丁依依一大早就起牀,準備去喊葉初雲,卻看到葉初雲留在牀上的一封信。
被子已經疊得整整齊齊,丁依依拆開信,裡面只是簡單的說了幾句要回洛杉磯辦事,三天後就回來。
丁依依掏出手機,對方手機已經是關機狀態,丁大成正好上樓看到這一切臉色一沉,“怎麼回事?”
“他有事要回洛杉磯一趟,三天後就會回來的。”丁依依勉強道,心裡也直打鼓,有種莫名的憂愁。
丁大成眉毛一挑,“你以後該不會也要去洛杉磯吧,這可不行,我只有你這個女兒,不行我再找他談談!”
“爸!”丁依依急忙阻止他,“他現在在飛機上呢,電話關機,放心吧,我哪裡都不去。”
一整天丁依依的心都有些七上八下,下午剛吃過飯,幾個快遞員擡着幾個箱子走進來,“丁小姐,您的快遞。”
拆開包裹,裡面有按摩椅、還有一些中老年的按摩器械以及一整個箱子的零食,快遞員道:“葉先生讓我們轉達他的歉意。”
“哪個葉先生?”丁大慶下意識問道。
快遞員一愣,往包裹上一看,“葉初雲先生。”
丁美蓉對按摩椅愛不釋手,笑着說道:“這孩子還不錯,很孝順,我看真的可以嫁。”
丁大成沒有說什麼,不過神色之間也算是滿意,一家人其樂融融的研究按摩椅得功能,丁依依在一旁陪着笑,笑容裡卻多了一絲惆悵與無奈。
夜晚,丁大成和丁美蓉出門散步,丁依依拿着手機坐在陽臺發呆,手機震動,葉初雲的身邊有些吵鬧,“抱歉。”
“別以爲一箱零食就可以收買我了。”丁依依笑着說道。
電話那頭葉初雲也發出低沉的笑,“我想你。”
冷風吹過,她裹緊身上的外套,本該立刻脫口而出的那一句我也想你卻遲遲都說不出口,她嘴脣動了動,艱難的扯開話題:“你在做什麼那麼吵。”
電話那頭有一瞬間的沉默,良久傳來他若無其事的回答,“洛杉磯是快中午了,我會盡快回去的。”
丁依依淺淺的應答了聲,感覺對方似乎準備掛下電話,她心一驚急忙道:“初雲!”
“嗯?我在。”葉初雲淡淡應着,靜靜等待她的聲音,樓下兩輛自行車一前一後從小巷口駛去,前面的女孩長長的墨色頭髮飄在夜色之中,淺淺的呼吸之中,她的告白清晰可見。
“我也想你。”
洛杉磯,葉初雲掛下手機,臉上的笑容越來越大,醫生掃了他一眼,“女朋友?”
他挑眉,“未婚妻。”
白人醫生摘下診聽器嚴肅道:“我會恭喜你找到你的真愛,不過葉先生我也希望你能清楚,你現在的情況十分糟糕,接下來的時間你很可能隨時隨地都會暈厥以及呼吸困難,你的未婚妻知道了嗎?”
“我沒有告訴她。”葉初雲艱難說道,剛纔的喜悅被一掃而空,心裡從來都沒有這麼挫敗錯,難道這幸福又將離他而去了嗎?
興許是他的樣子過於悲傷,白人醫生沒有多說什麼,只是道:“我一直都勸你留在洛杉磯治療,希望你考慮一下心臟移植這條路。”
“成功率是多少?”葉初雲很平靜。
“美國現在的技術應對心臟移植綽綽有餘,成功率將近90%,術後能夠活多久就看你自身免疫技能還有以後的身體情況了。”
葉初雲幾乎一瞬間就下了決定,“我要做。”
爲了丁依依的幸福,他一定要堅持下去,醫生雙手交握,“既然您決定要做,我建議越快入院越好,您的情況並不容樂觀。”
聽着醫生的話,他腦中浮現出丁依依披上婚紗走過紅毯的模樣,心裡被滿滿的幸福感充實着,他從來沒有這麼想活下去過,他笑着道:“我會回來,等到我訂婚後。”
從醫院出來,他站在廣場中央,不遠處一名老人掏出麪包屑,任憑白色的鴿子飛到他身邊啄食着,而另一側,一名蹣跚學步的外國小女孩揮舞着白白胖胖的小手追逐着鴿羣。
他站在生命與衰老的中央,享受着洛杉磯冬日的陽光,活下去的強烈渴望讓他身體充滿了力量,他掏出手機心情愉悅的撥通電話,“爸媽,我想結婚了。”
得知葉念墨要回來的消息時丁依依正在接受秋白的怒吼。“什麼叫你要訂婚了?我是最後一個知道的嗎?”
丁依依認真想了想,嚴肅道:“當然不是,安然和徐惟仁還不知道呢。”
秋白撇撇嘴,神色裡卻全部都是擔憂,旁觀者清,當局者迷,丁依依到底愛誰她們這些旁觀者看得比誰都清楚,她不想多年以後丁依依後悔。
丁依依拿起手提包笑道:“初雲今天回來,我不能和你說了,我要去機場接他。”
剛起身就和迎面走來的葉博打了一個照面,她疑惑的看向秋白,秋白拉住她真摯道:“我不是幫他們,而是在幫你,我寧願你一直單着也不願意你結婚以後後悔。”
“丁小姐,”葉博神色嚴肅,“請你去看看少爺。”
丁依依一愣,立刻拒絕,“我不去。”
她急切的想走,卻被葉博堵住了去路,他焦急道:“少爺這些天和瘋了一樣每天只睡兩個小時,其他的時間都在工作。”
她一愣,忽然覺得委屈,連帶着眼淚都要控制不下的流出來,深深吸了一口氣,她緩緩說道:“這是他自己的選擇,與我無關,抱歉。”
揮開他的手,腳步在他人的注視下變得有些狼狽,她如同戰場上丟下盔甲的逃兵慌亂的朝自以爲安全的地方跑去,咖啡廳裡,秋白看着窗外狼狽消失的身影淡淡道:“我一直在想爲什麼我會和她成爲好朋友,後來才發現她和我很像,一旦決定離開,就不會猶豫。”
“你和她不一樣。”葉博的視線牢牢鎖住她,神色裡滿是愛意,“希望我們兩個不會有那一天。”她一怔,悲傷的情緒就這麼不可抑止的涌上心頭,沒辦法迴應,只好選擇逃離。
直到到了機場,丁依依的心還有些慌亂,機場出口處到處是舉着牌子的人,她穿梭於人羣之中,直到身後傳來葉初雲帶着笑意的呼喚,“依依。”
他站在幾步開外,穿着白色的襯衫和牛仔褲朝她敞開懷抱,他的懷抱裡不會有悲傷,不會有女人之間的爭執,只有溫暖和安心,她飛奔而去,緊緊的擁抱着他。
夜晚,葉初雲送丁依依到家門口,兩人相視而笑,明明沒人說話,氣氛卻十分融洽。
她剛想轉身離開,手腕就被人拉住,她疑惑轉頭,對上葉初雲帶笑的眼睛,“明天下午和我去見我爸媽吧?”
“這麼快?”丁依依下意識脫口而出,覺得有些不妥又急忙道:“伯父伯母不是在國外嗎?”
葉初雲摩挲着她的掌心,語氣裡滿是幸福,“聽說我們要訂婚今天就回來了,如果你覺得太快的話我可以再延期。”
不想讓他難過,更想讓自己死心,丁依依搖頭,“不,就明天吧,擇日不如撞日。”
上了樓,回到家,她打開客廳的燈後直徑走到窗戶前,樓下葉初雲朝她揮揮手後纔開車離開,她看着橙黃色的尾燈逐漸消失在黑夜中,緊繃的神經完全鬆懈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