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世6000+
“麻煩你了。97全文字更新。陸維鈞淡淡的移開視線,和楚驍走到安靜的地方坐下,問道,“這段時間……到底是怎麼回事?”
楚驍揉了揉太陽穴,說道:“問了問你家傭人,大概瞭解了下――你媽編了個謊言,讓心腹在旁邊以性命要挾,讓她們對你說了些荒誕的話,她具體如何威脅林妹妹的,她不說,我也不方便對她怎樣,畢竟我是晚輩,也是外人,只知道那一天,她的手下把人家拖上了車。我想,那個醫院既然負責給林妹妹做手術,說不定知道點什麼,池銘在醫療系統的能力比較大,已經去查了,想必不久之後會有消息過來。”
陸維鈞沉默不語。
楚驍拍了拍他的肩膀,又道:“我知道你心裡苦,站在你的立場,很多事根本不好辦,交給長輩吧。陸爺爺畢竟老了,老人家激動了可要不得,陸叔叔過兩天就會回來,讓他來辦這事兒是最妥當的,但是現在這情況,你也知道,身處高位,很多時候家裡的事情只能放在國事之後,所以我還沒直接和他說,給陳叔打了電話,陳叔和他打小就認識,又當了這麼多年的秘書,自然知道什麼時候說比較好。你在巴西也吃了不少苦,看你這臉色,實在是太差了,好好的養養,你再倒了,林妹妹難道要從牀上掙扎起來照顧你?”
陸維鈞深深吸了口氣,說道:“我都明白,可是……我想不通,爲什麼,爲什麼她會……嶸”
“我想,她的理由或許很複雜,對林妹妹做的那些事的背後,或許還有別的理由,但是你現在不宜過多費神,去休息下吧。”
他一邊說,一邊扶着陸維鈞起來往臥室走。一樓主臥的隔壁便是準備的嬰兒室,陸維鈞看了一眼,心劇烈一痛,移開視線,啞着嗓子道:“幫我給人說聲,裡面的所有東西,都收起來,別留下什麼痕跡,免得……免得她回來了,看着難受。”
楚驍應了聲,看着他走進臥室,只覺得他的背影說不出的料峭,就和外面漸濃的秋意一樣蕭索氙。
熱水衝在身上,讓他稍微舒適了一點,他一邊擦着身上的水珠一邊走出來,坐在牀上,目光落在牀腳的一個很大的小豬公仔上。
他記得,自己前段時間總是往家裡帶小女孩喜歡的各種花花綠綠的玩意,可愛的物件擺了一屋子,她挺着肚子看他一件一件的把東西拿出來,忽然鬧彆扭,說他只顧着給女兒買東西,都不給她買什麼,他哭笑不得,但是孕婦最大,他只能過去抱着她哄,又從那一堆玩具裡找出這隻小豬公仔,對她說:“小豬就玩小豬吧,這個最適合你了。”
她氣鼓鼓的,最終還是收下來,放在牀上,沒事捏兩下。
他把公仔拿過來,抱在懷裡,纖維裡殘餘着她的氣息,淡淡的飄出來,恍惚中他似乎聽到她軟軟的聲音:“維鈞,我是不是又胖了?”
懷孕之後的她被呵護得無微不至,又不害喜,能吃能睡,身子豐盈不少,皮膚更顯白皙光潤,抱着的時候不再硌手,香香軟軟,可今天看到她的時候,纔多久時間,她就瘦得脫了形,彷彿風吹吹就會飄走。
他用力抱緊公仔,貪婪的嗅着她留下的味道,心裡悶得發苦,又想起今天他把她從母親手裡搶回來時她昏迷不醒的虛弱樣,想問,卻不想再見到那個本該是最親的女人。
昏昏沉沉,半睡半醒,不知過了多久,有人敲門,讓他清醒過來,他開口,聲音啞得厲害:“請進。”
門被推開,池銘和楚驍一起走進來。
池銘把手上的溫水和藥片遞到他手中,說道:“把藥吃了,好得快些。”
楚驍道:“剛纔維維打電話給我,說林妹妹醒了,雖然不怎麼說話,但是好歹還是把她熬的湯給喝了一半,肯吃東西是好現象,會越來越好的,你別擔心了。”
他點點頭,依言吃藥,池銘等他喝完水,才說道:“我已經問過了,冉阿姨和那家醫院的鑑定中心打了招呼,取了你弟弟和你老婆的血樣做親緣鑑定,直接出有近親血緣關係的結果。”
陸維鈞呆了呆,楚驍皺眉:“這又是唱哪一齣?”
池銘搖搖頭:“具體原因,看冉阿姨那樣子是不會對咱們說的,我推測,出個這樣的結果是想逼着人家去做掉孩子吧,甚至,我的醫院裡的醫生也被她威逼利誘,出了個同樣的報告,真是太不巧了,我有事去了趟廣州,讓她鑽了空子。”
“她怎麼會想起用這樣的法子?”陸維鈞思索着,良久,臉色一變,“我記得,以前三叔似乎對若初的母親很傾慕!可是三叔人品端方,不可能在人家結婚前後去招人的!”
“林妹妹也不至於對自己爸媽是誰也搞不懂吧……”
“我也覺得疑惑,正好,你今兒不是打暈了她的一個手下嗎?那傢伙還在醫院,我就去問了,我想,既然是心腹,應該或多或少知道一些,聽他說了,冉阿姨能確定,林若初並非林教授的親生女兒……”
陸維鈞驚住。
“聽我說完。”池銘把他按住坐下,繼續道,“林教授是b型血,林夫人是o型血,但是林若初卻是a型血,這麼多年林教授一直瞞着,說林夫人也是a型血。正巧,陸三叔是ab型血,加上一些書信和照片的證據,實在是讓林小姐慌了神。冉家在移動有人,限制林小姐的通話輕而易舉,她聯繫不到可靠的人詢問,只能做鑑定。她不大相信冉阿姨,留了個心眼,悄悄採了陸桓之的血到了我醫院鑑定,誰知這一步也被算計了。”
“然後呢?然後她就同意打掉孩子?”陸維鈞眼睛發紅。
池銘搖頭:“她不同意,覺得蹊蹺,畢竟這樣她是沒理由再和你一起了,冉阿姨找你爸爸你爺爺出面豈不是更可信?冉阿姨不同意,她起了疑心,結果,林教授在他們手上,這實在是沒法子了。”池銘頓了頓,又道,“按照冉阿姨的性子,我想,這次她是一不做二不休的,恐怕已經有了最壞的打算,就算林教授沒被控制,林小姐也會被強行帶走。”
“她瘋了!她怎麼會這樣!”陸維鈞拳頭捏得緊緊的,關節格格直響,倏地起身就往外走,“我要問問,她這樣處心積慮的對付若初是爲了什麼!無冤無仇的,就算上次沒有任憑她欺辱,讓她不高興,她也不至於這樣狠毒!”冉墨靜靜坐在沙發上,維持着高貴的儀態,眼神裡透出一種不顧一切的森冷,見陸維鈞出來,咬了咬牙,別開視線。
“媽,爲什麼你要這樣對待若初?”
冉墨不言。
陸維鈞深深呼吸,稍稍冷靜了一點,說道:“你不滿她的家世出身,我能理解,但是何至於這樣狠?即使對她不滿,這孩子畢竟也是你的親孫女,你怎麼可以……”
“我還是你媽,你有什麼資格用質問的語氣對我說話?至於爲什麼……景如畫以前就攪得陸家不安寧,現在她女兒竟然想登堂入室?”
“可這和若初有什麼關係?她人品如何,我清楚!我還不至於看不清楚自己的枕邊人!”
“基因是改不了的,林若初和她那個不要臉的媽一樣,除了招惹男人,一無是處!”
陸維鈞只覺得心臟幾乎要從嗓子跳出來了,臉憋得通紅,楚驍和池銘迅速拉開他:“維鈞,別說了,此事自然會有個結果的,你先鎮定。”
陸維鈞死死忍耐,良久,冷冷道:“我真不知道,媽,你說話可以這樣刻薄,和市井婦人吵架有什麼區別,爸當時怎麼,怎麼……”
冉墨輕輕一笑:“沒有冉家,陸家早在幾十年前就被鬥垮了,這恩情,陸家償還不了!”
陸維鈞閉了閉眼:“我第一次知道報恩還得用自家的兒媳婦和未出生的嬰兒來償還,媽……不,我不會再這樣叫你,對殺了我孩子的兇手孝順,我做不到。”
冉墨臉色一變:“你竟然爲了林若初……”
陸維鈞不搭理她,疲倦的對傭人擺了擺手:“帶冉司長去別墅副樓安置,別讓她走了,也別讓她出現在我面前。”
“你敢軟禁我!”
“我只是覺得去警察局未免失了陸家顏面。池銘,楚驍,我們回醫院吧,看看若初。”
冉墨被帶走,驚怒交加的言辭漸漸遠去,陸維鈞上了車,把額頭貼在窗玻璃上,盯着漸濃的夜色,神情悽楚。
林若初坐在病牀上,蒼白的臉上沒有一絲表情,彷彿木偶,楚維維把熱水袋灌好水,遞到她手上:“手那麼涼,拿着吧,你這也算是坐月子,可一定要注意保暖。”
她拿過,抱在懷裡,低低道:“謝謝你。”
“別對我這樣客氣,要不要喝水?”
正說着,病房門被推開,三個男人走進來,陸維鈞又開始咳嗽,害怕傳染,就站在門邊,遠遠望着她。
她看到他便低下頭,眼裡漸漸漾起水光,他鬆了口氣,情緒能宣泄就好,可是很快他又心疼起來,只恨不得把她抱進懷裡,他咳得越發厲害,池銘皺眉,拉着他出去:“生病的時候還這樣費神,怕是嚴重了,跟我去檢查下,別轉了肺炎!”
楚驍緩緩走到林若初身邊,拉了張椅子坐下,說道:“本來想把你送到池銘那裡療養,但是你現在太虛弱了,挪動的話反而麻煩,橫豎這裡的條件也不差,你就好好養着,等情況好些了就回家。”
“好。”
“你還年輕,今後機會還很多,早點振作起來。放心,你的委屈不會白受,這一次不會有人給那個人開脫,後天陸叔叔就回國了,會給你個滿意的交代的。”
林若初勉強揚了揚嘴角:“謝謝你。”
“今後……有什麼事的話直接找我也行,你怎麼……”
林若初眼裡滿是痛悔,聲音亦哽咽了:“我……當時她說了那麼多,我根本找不出錯處,***這種事,我怎麼敢隨便說!她有法子讓我沒法打通陸叔叔的電話,爸爸也被她……後來回過味了,我家裡所有的人都被她給控制,我……”
楚維維連忙遞過手帕,輕撫她的背,只覺得嶙嶙脊骨一節一節那樣明顯,隔着衣衫都那樣硌手,心也是一酸。
楚驍嘆息:“好了,你別想太多,她打得算盤不錯,想你自己乖乖離開,她還不落錯處,但是按照她那陣仗,你如果當時不信,她肯定是直接把你綁走。”
林若初用力抹着眼淚,手心一片溼痕。
一低頭,她便能看見自己被薄被蓋住的小腹,那樣平坦,刺着她的眼。
“她已經會動了……我被她拉到醫院的時候,她動了,她肯定知道什麼,她肯定很怕,可是我保護不了,都是我不好……”
“她不會怪你的,你的寶寶那麼懂事。”楚維維低聲安慰,林若初聽到“懂事”一詞,便想起陸維鈞得意洋洋的話:“真是好孩子,不折騰人,讓你安心吃安心睡,氣色還比以前好,多懂事,今後肯定不費神。”
她哭得氣噎喉堵,楚驍兄妹束手無策,畢竟這樣的心結不是外人勸一勸就能解開的,兩人只能想法子安慰一陣,喚了護士來給她打了點鎮定劑,看着她安安靜靜的睡着,才稍稍放了點心。
三日之後,陸謙到了a市。
陸維鈞身體底子不錯,兼之年輕,已然病癒,親自去機場接父親。
陸謙看到他,先用力的抱了抱他,陸維鈞微微一怔,旋即黯然,低低道:“爸,你回來了……”
陸謙的鬢角已然有晶亮的白髮,眉眼皆是疲憊之色,他拍了拍兒子的背,深深一嘆:“我疏忽了。”
陸維鈞攥緊拳,聲音微顫:“爸,這又有誰想得到呢?”
陳思楠在一旁勸道:“部長,風大,先上車吧。”
“先去醫院看看林若初,然後……”陸謙雙眉一軒,眼裡透出濃濃的厭惡與憎恨,冉墨的名字他根本不想提。
在車上,他只問了問林若初身體狀況,便不再多說,闔目養神,一點一點積蓄着精力。
趕到病房時,林若初正捧着一個小碗,喝着李嫂熬了許久的山藥排骨湯,看到陸謙,她連忙放下碗想下牀迎接,陸謙擺擺手,忙道:“你別太緊張,先吃東西,好好補養。”
陸維鈞坐在她牀邊,拿起碗吹了吹熱氣,舀了一勺湯湊在她脣邊:“我餵你。”陸謙見林若初不大自在,溫言道:“你就別固執了,現在你身子不好,端着碗容易累,讓維鈞照顧你吧。”
見公公都發話了,林若初也乖乖的張嘴嚥下湯汁,陸維鈞用勺子把燉得酥爛的排骨的骨頭給取走,舀着肉喂她:“只喝湯不行,專家都說了,大部分營養是沒法溶解在湯裡的,多吃點。”
如此餵了她兩小碗湯,又看着她吃下一塊楚維維專程去城西老字號點心鋪買來的紅糖蜜棗軟糕,他纔拿帕子給她擦了擦嘴,柔聲道:“氣色好一些了。”
陸謙看着兩人安靜默契的相處,不由得怔了,直到兒子叫他纔回過神,輕輕咳了一聲,說道:“這幾日的事,我非常懊悔,但是多說的話,大家都傷心,過去的事也不能轉圜,現在我向你保證,今後任何人都動不了你,你就放下心,好好的和維鈞過日子,畢竟生活是得繼續的。”
林若初眼圈一紅,陸維鈞抱了抱她,溫言安慰了片刻。
陸謙又道:“事情的來龍去脈我已經聽人大概說過了……造成這後果的原因之一,便是我們對你隱瞞了些事,你心裡疑問肯定很多,想問什麼,就問吧,如今再瞞着,也沒什麼意義了。”
林若初沉默半晌,低聲問:“我真的不是爸爸的女兒嗎?”
陸謙抿了抿嘴:“不是。”
林若初只覺得一股酸澀之氣從胸口蔓延開,說不出的難受,陸維鈞拿來熱水,她喝了兩口,緩過氣,聲音微微發顫:“爸爸……爸爸一直知道?”
“你一出生,他就知道了,他只是覺得,畢竟下了決心認你這個女兒,那就安安穩穩的過日子,不想起什麼風波,所以瞞着你。”陸謙頓了頓,嘆道,“他這麼多年的確是把你當親生女兒疼愛,盡心盡力,實在難得。”
林若初怔怔流淚:“一定是因爲他很喜歡媽媽……媽媽爲什麼要……那我是誰的孩子?”
陸謙閉了閉眼:“楚遠征。”
林若初擡起頭,陸謙補充道:“楚驍是你的親哥哥。”
她耳中嗡的一響,本能的抓住陸維鈞的手腕,身子一陣熱一陣涼,愣怔半天,垂下頭,聲音微微的哽咽:“我……我姓林,我只想要這個爸爸……”
陸維鈞連忙抱着她:“乖,以後和以前還是一樣,這麼多年過去了,今後他會一樣待你的,別擔心,聽話……”
林若初喉嚨腫痛起來,啞着嗓子問:“我媽媽,以前到底是怎麼回事?她難道真的是那種水性楊花的女人?她怎麼又會有嫁入陸家的機會?後來還和楚將軍那樣……當時,當時楚將軍應該都結婚了!她爲什麼要和有婦之夫……”
陸謙臉色微沉,說道:“別這樣難受,聽我說,景如畫她不會像那人所說的那樣不堪,所謂招惹男人,其實是無稽之談,本來漂亮又多才多藝的女人就討人喜歡,追求者多一些很正常。當時,陸誠和她一個部隊,陸詡去探望的時候便認識了她,兩人很談得來,爲了避嫌,景如畫介紹了林知閒和他認識。那張和我母親留影的照片也被曲解,當時母親因爲妹妹的事情臥病在牀,陸詡爲了讓她寬心,便請了和四妹年齡相仿的景如畫來給母親唱唱歌散心,媽當時沒弄清楚情況就給了個禮物,鬧得很尷尬,但是送出的東西她不喜歡收回,所以你家有一個古董香粉盒。其實有些事情也巧,你和維鈞一起了,盒子又湊在一起,也是緣分吧。”他溫和的看了兒子一眼,繼續道,“她和楚遠征並沒深交,只是,楚遠征畢竟級別高,來找她說說話,她也不能太生硬的拒人千里之外。當時老楚……真是着了魔,雖然礙於紀律他沒有表現什麼,但是我們幾個關係密切的人都知道,勸了他,他應聲,卻沒有往心裡去。後來你媽媽下了決心離開了部隊,和林知閒結了婚,請了部隊的熟人觀禮吃飯,老楚喝多了,於是……”
林若初心砰砰亂跳,眼神從震驚轉爲急怒,又漸漸的溢出淚水來:“他怎麼可以這樣對我爸爸媽媽,我……我……”她說着,臉上漸漸漫出不正常的潮紅,眼睛睜得大大的,急促的呼吸着,連哭聲都發不出來,肩膀顫個不停。
她竟然是那場父母痛入骨髓的恥辱結下的惡果,她的存在,便提醒着父母那場不堪的過往,父母對她溫柔微笑的背後,是不是藏了淚水和憤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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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工作忙,更得晚些,明天爭取上午能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