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冬剛至,位於最北的商國便飄起了雪花。
商皇尚扶蘇立於窗前,手裡拿着一支精工雕刻的金簪,一邊把玩兒,一邊想着心事。
這支金簪,是他特意使人打製的,打算送給納蘭雪當禮物,可是,要用什麼理由來送,卻還未想好。
歲禮,好像顯得自己是個長輩,感覺不好,不行。
生辰禮,自己跟她只一面之緣,貿然的送去,若被她當成是個浮躁濫情的人,就更是糟糕,不行。
五月節禮,貌似有些太晚了,萬一被旁人捷足先登了,早一步送上了她可心的東西當禮物,可怎麼辦?
“啓稟陛下!”
正在尚扶蘇想着心事發呆的檔兒,尋常裡伺候他起居的小太監急急火火的跑了進來,一邊行禮,一邊稟報了發生的事情,“方纔有一人揭了皇榜!說是能解莫國郡主所出謎題!”
自從莫國回來開始,皇帝就開始時常發呆出神,時不時的,還吩咐人去做些奇怪的事情,什麼打製女子用的首飾啦,縫製大婚用的錦被啦,建造適合兩個人乘坐御輦啦,等等……世家送上的閨秀一個不要,臣子們齊諫的選秀不允,連之前時候,太后給他定的側妃,也退了聘禮,可見,是真真的對那個傳說中的莫國郡主動了心了!
原本,太后還頗有微詞,但等聽說,皇帝看上了的那人,是莫國宰相納蘭述的妹妹,便一轉之前的態度,支持起了皇帝來,名工巧匠一波波的請進皇宮裡來,大婚用的宮殿,也裝飾一新,連以後服侍的下人,也親自挑選出來了一百多號,瞧樣子,是就只滿心歡喜的等着新媳婦過門了!
只是……皇榜貼出去,已經足足五個月了,至今日上朝的時候,還沒一人去碰過,皇帝的心情一天比一天差,說不好哪一天,就得有人倒黴了……
真是不枉自己天天燒香求神,總算是有人來揭了皇榜了!
見尚扶蘇只是本能回頭看着自己,還未回過神兒來,小太監便又小聲兒的跟他問詢了一句,“那人已在宮門外等候了,陛下……”
“還愣着作甚!快快有請!”
經小太監這麼一提醒,尚扶蘇纔是回過了神兒來,龍眼一瞪,便緊着吩咐道,話出了口,又嫌慢,便乾脆自己提了衣襬,往門外走去,“算了,太慢,讓人備車,朕親自去見那人!”
……
近乎同時,位於風國巖京的大皇子長仙楓住處,也迎來了一位貴人。
來人是個老者,遠瞧去,該是已近古稀之年,髮鬚皆白,臉上,卻是沒有幾條褶子,讓人猜不出大約年歲。
老者也是揭了皇榜來的,見到長仙楓後,只是笑着點了點頭,未行拜禮,在風國,這是出家人或者巫祝祭祀纔有的特權,可瞧這老者的打扮,並不像是出家人,想來,該是哪個部落的巫祝或者祭祀了。
如果說,原本時候,長仙楓對納蘭雪的感情是隻圖一時之喜,在得了她所出的謎題之後,便是成了狂熱和迷戀。
他是皇子,不同於尚扶蘇般的,只能在皇城裡枯等,在路上跟自己的父皇商議好之後,進入風國境內,就直接未入帝都,外出遍訪先賢長者們去了,自回返風國至今的五個月裡,他尋訪所行經的路,不足萬里,也有八千,未曾想,前一日,他堪堪纔回到了帝都,今日,就有人揭了皇榜,這其中欣喜,豈是幾句簡單的話能說的明白!
……
近乎風國和商國都得到了“高人指點”的同時,意國,意國太子白寂風的心情,卻是非常的不美好。
從小到大,但凡是他想要的,不管是人,還是東西,就沒有求而不得過的,現如今,莫國的那個納蘭雪,竟然,還敢跟她擺譜,出謎題刁難他!他白寂風還真就不信了,放眼這世上,還有他弄不到手的女人!
白寂風從來都不是一個會讓自己受委屈的人,把求謎題答案的這事兒甩手丟給了自己的父皇之後,他依舊是跟以前一樣,該花天酒地,就花天酒地,該溜出宮去微服遊玩兒,就去微服遊玩兒,除了每天睜眼和閉眼的時候,隨口跟伺候自己的小太監問上一句,是不是有人揭皇榜了,就再也不打聽旁的。
這一天,“恰好”又是白寂風外出微服遊玩兒的日子,他帶着一衆侍衛,輕車熟路的就溜達到了尋常去的花間樓,然後,在花間樓裡,就又“恰好”的聽到了以下的對話。
“哎,你知道麼,商國那邊兒有人揭皇榜,說是猜出了那個莫國郡主出的難題了!”
“你可真是孤陋寡聞!何止是商國,連風國那邊兒,也都得到了!”
“啊?這麼說,是隻有咱們意國沒有了?!”
“那皇榜不還好好兒的在那裡貼着麼?你說是不是就咱意國沒有!”
“你們都知道什麼啊?!我告訴你們的消息罷!商國皇帝可是都準備好了大婚的一應器具了!商國裡的所有能工巧匠,早幾個月,就都被商國的皇太后招進皇宮裡面去做工了!現在,那商國,可就等着給那個莫國郡主備好了聘禮,就去提親了!”
“你也聽說了?嘖嘖,我也聽說了,那大婚用的寢殿啊,可叫一個氣派!比咱意國最大的佛寺正殿,都還要大呢!”
“我聽說,風國的皇長子也在準備聘禮了,而且,還很是有信心能抱得美人歸呢!”
“聽你們這意思,咱們意國的太子殿下是沒戲了?”
“放屁!”
聽到這裡,白寂風哪裡還聽得下去?一個箭步上去,就把那幾個圍坐在一起“閒聊”的人中間的桌子給踹翻了,“來人!把這些在背後議論本太子的刁民都給抓起來!關進天牢!大刑伺候!”
……
跑去跟自己的父皇一頓抱怨大鬧,回到了太子(和諧)宮的白寂風就更是坐不住了,他看中的人,可不能讓旁人給搶了先去,不然,他還不成了整個天下的笑柄了?不行,一定得想點兒法子出來,先商國和風國一步,去把那個納蘭雪娶回來才行!
“陛下那邊弄不來謎題的解答,殿下生氣有什麼用?難不成,還能發兵莫國,去把那個什麼郡主給搶回來麼?”
之前伺候白寂風的起居的小太監突然出了天花,被圈了起來醫治,這時,來伺候白寂風的,便換了個新人,新來的這個小太監很是嘴甜,不幾日,就討了白寂風的歡心,現如今,已是白寂風眼前的紅人兒了,“殿下還是先吃些東西,再想別的法子罷……”
“對啊!之前我怎就沒想到?!求娶不到,我可以搶啊!小英子,你可真是聰明!事成之後,孤定好好兒的賞你!”
聽名喚小英子的太監這麼隨口一說,白寂風頓時豁然開朗,伸手一拍自己的大腿,顧不得吃東西,就又跑出了寢殿去,往白獨羽批奏摺的御書房跑去了……不就是打仗嗎?意國,就不缺人!上回,白獨羽服軟,不戰而降的送出去十座城池,他還氣堵着呢,這下兒,可得把這面子給爭回來,對了,還有那分給了莫國的四座城,也得一併搶回來!
……
莫國,昭陽城,納蘭府。
自江越那裡得來的那本《諸國志》,納蘭雪已經看了一小半兒,那塊兒打了孔的硝石,也因爲經常被她拿在手裡把玩兒,而有了些許的光亮。
此時,已近半夜,月色尚好,恰是容易讓人睹物思人的時候。
“鍾情怕到相思路,盼長堤,草盡紅心,動愁吟,碧落黃泉,兩處難尋。”
納蘭雪放下手中的《諸國志》,不自覺的,便吟出了這麼一句詞來,微微一愣,繼而,便笑着搖了搖頭,拿手中的炭筆,在她從不離手的那個小冊子上面的一堆“正”字之後,畫下了一條短短的橫線,“二十一天了,該是,差不多了罷……”
窗口,突然出現了一個黑影,輕輕的敲了敲窗邊,低聲喚了一句。
“說。”
納蘭雪並未驚訝,像是,早就習慣了會有人在這種半夜的時候來訪。
“意國已於日暮時發兵,騎兵十萬,重甲兵十萬,輕甲兵二十萬,三日後,即達意莫邊境。”
黑影沒有進屋,只在窗邊小聲的稟報了這麼一句,聽聲音,該是個女人,“請主子示下。”
“再探。”
納蘭雪點了點頭,迴應了一句,放下手中的小冊子,自一旁取過了一本奏摺的皮子來,提筆,舔墨,快速的在上邊寫了起來,“給莫國在那邊兒的細作透點兒風聲,讓他們在明天晚上或者後天清晨送八百里加急的軍報回來。”
……
次日清晨,納蘭述在早朝上給司馬青遞上了一本奏摺,建議司馬青對新納入莫國的四座邊城防禦工事加以修繕,以防意國懷恨偷襲,司馬青略加思考了之後,就答應了下來,使人擬旨,遣工匠千人往,即日啓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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