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自己的女兒被罰面壁思過,樂妃的心情便是更不好了起來,這司馬溪,可真是個不要臉的禍害!自從她這禍害嫁去了納蘭府裡,她們娘仨就沒過上幾天好日子!
如今,皇帝已是越來越多的在皇后靈玉那裡留宿,自己的兒子司馬殤,也是愈發的不得皇帝待見,原本,她還是想着,至少有自己的女兒,能給自己撐點兒面子,現如今,也被這禍害給坑害的失了皇帝的喜歡!長此以往,可如何得了?!想皇后靈玉那記仇的性子,怎麼可能,就輕易的饒了她,曾對她的算計?
瞧着樂橙,只一言不發的,氣得滿屋子裡摔東西,她的乳孃姬氏,便是心疼了,忙不迭的上前,扶住了她,給她按在椅子上坐了,出言勸道,“我的好主子,你這般走來走去的,也於事無補!與其只這般的着急生氣,倒不如,趕緊想想法子,在皇后出壞主意整治咱們之前,先下手爲強,來得要緊!”
“我倒是想有法子來着!可如今,如今……我去哪裡,尋法子去啊!”
被姬氏這麼一勸,樂橙便是忍不住掉下了眼淚來,入宮這許多年,她一直都是在擠兌和坑害旁人,壓根兒就沒跟什麼人,有過好交情,說句不好聽的,放眼如今的莫國後(和諧)宮裡面,除了她的乳孃姬氏,哪還有什麼人,是跟她親近的?!尋法子,尋法子,哪裡尋着法子去?!
“主子,你且別急,別急啊!”
姬氏是樂橙孃家的遠方親戚,論起輩分來,樂橙該稱呼她一聲姨母,原本,夫家也是大家族裡的庶子,奈何,家族紛爭。丈夫病死,長房大婦奪走了她的孩子,把她掃地出門……萬般無奈之下,纔是投奔了只能算是祖父那一輩兒,沾了點兒親故的樂家。
恰巧那時,樂橙還未出生,樂橙的爹爹,當朝三品的樂老爺子,便念着她是個有些學識,又熟絡世家後院裡爭鬥的。便留了她。給樂橙當乳孃。
樂橙天生隨了她母親的貌美。又是在這姬氏的教養下,習得了琴棋書畫和討好男子的本事,因這姬氏,一直對亡夫的家族裡心懷怨恨。便常常添油加醋的給樂橙講些世家大族後院兒裡的腌臢事情,使得樂橙……早早兒的懂了事兒,七八歲時,就會坑害後院裡,他爹爹的小妾,幫她母親爭權,十一二歲時,就與那時的幾位皇子,眉來眼去。迷得那些個皇子,個個兒對她癡迷不已……司馬青,也是其中之一……
後來,司馬青弒兄奪位,登基後。又尋釁屠盡了其他血親,她,也因對司馬青“忠心耿耿”,獻策有功,而被召進了皇宮裡面,得了一個樂妃的身份,地位,僅在曾是太子正妃的皇后靈玉之下。
樂橙當了妃子,作爲她乳孃的姬氏,身份也是隨之水漲船高,不但報復了他夫家的嫡出一支,更是討回了自己被奪走的兒子,雖然,她的那兒子已在長房的故意“放養”下,長成了個蠢笨的粗人,現如今,卻也憑着樂橙的“關照”,而在禁衛軍裡,混了個鐵打的飯碗。
姬氏知道,如果,樂橙的地位保不住了,便是等於,她和她的兒子,也都得跟着一併完蛋,所以,這一時,她的着急,的的確,是沒有半點兒的僞裝的。
“乳孃,你可得幫我想想法子啊!尋常裡,你可是最有法子的人了!這一回,這一回……你可得……可得……”
尋常時候,樂橙便是頗多仰仗姬氏這乳孃,諸多主意,在使之前,都會跟她問詢意見,如今這一時,慌了手腳,自然是,更加的依賴她了……雙手抱了她的手臂,便搖了起來,只彷彿,那是她僅剩的救命稻草了,搖一搖,就能當真得救!
姬氏沉吟半晌,突然計上心頭,低頭看了一眼樂橙,抿了抿脣角,佯裝爲難的,跟她說道,“法子……老奴倒是想出來了一個,只是……這法子,須得委屈下五皇子殿下……”
“委屈殤兒?怎麼個委屈法兒?可會讓他受傷?”
樂橙雖是個有些小狠心,但,卻終是不如皇后靈玉般得,對自己的兒子都下的去“毒手”,聽姬氏這麼一說,便本能的緊張了起來!
司馬殤是個扶不上牆的阿斗不假,可,卻是她唯一的兒子!若姬氏說得這法子,會讓他有損,她可寧願,就自己受了委屈去,也絕不使用!
“受傷倒不至於,只是,須得讓他迎娶個不是頭婚的女子爲妻。”
瞧着樂橙這緊張不願的樣子,姬氏輕嘆了口氣,把自己心中所想,原原本本的說了出來,“五皇子殿下貪玩兒,紅樓楚館,也沒曾少去過……娘娘就當……就當是他胡鬧淘氣,弄了個紅樓女子回來做妾……待將來,他成了莫國新皇,一道聖旨,把那女子給砍了,也就……也就沒什麼不妥的了!”
“不是頭婚的女子?誰?”
聽只是讓自己兒子迎娶個不是頭婚的女子進門,而非對他有傷,樂橙雖是心裡不願,也是勉強能忍了,誰讓她們娘仨兒現在形勢不如人呢?
而且,聽姬氏的這意思,讓她的殤兒迎娶的這女子,極有可能,還是能讓她得殤兒,在未來,登上皇位的……若,她的殤兒能登上皇位,那,她便是皇太后,到時候,就算是沒了司馬青庇護,她也可以不用忌憚皇后靈玉了,哼,那討厭的女人,若當真有那麼一天,瞧她不先一道懿旨下去,把她給五馬分屍了!
“納蘭府的千金,長樂敏德睿智無雙郡主,納蘭雪。”
姬氏謹慎的四下裡瞧了瞧,見各個窗子裡,也都沒有什麼不保準兒的黑影,纔是放心了下來,湊近樂橙的耳邊,故意壓低了聲音,跟她說道,“她的兩個兄長,一個是莫國禁軍的頭領,一個是名滿天下的賢相。她自己,更是能帶兵的將軍……主子試想,若五皇子殿下能得她爲妻……”
“還愁什麼得不了皇位!”
樂橙歡喜的接了姬氏未說完的話,興奮的站起了身來,“乳孃,你去,你去把殤兒喚來!我來同他說這事兒!”
此時的樂橙,心裡不禁暗歎,她可真是愚笨,以前。怎就沒想到。還有這樣的一個捷徑可走?!只滿心想着。要擠兌倒了司馬青其他的妃子,然後,再把他旁的兒子,都變成繼承不了皇位的廢人或者死人。讓他除了立自己的殤兒爲儲君之外,再也尋不到旁的人選……步步算計,招招驚險,哪裡有這主意般得,又是省力,又是安穩?!
……
被姬氏打攪的司馬殤,這一時,正把自己關在屋子裡面,拈了一支炭筆。在紙上打着一副畫兒的底子。
給他當“照物”的,是兩個衣着凌亂的,宮女打扮的嬌媚女子,面對司馬殤半點兒都不避諱的目光,毫不羞澀不說。還時不時的扭動腰肢,擡臂揮手……讓人只是一瞧,就能知道,該是風月出身,而非,宮女或者良家。
“主子喚你去呢,五皇子殿下!”
第三次出言催促,見司馬殤還是一副“兩耳不聞窗外事”的神色,姬氏便是忍不住急了,往他的面前一站,雙手一伸,擋住了他正畫着像兒的那兩個女子身形,頗有些不悅的同他說道,“主子要同殿下說的,可是關係一家人生死的大事兒!若這大事兒能成了,這樣的貨色,將來,殿下還不是想要多少,有多少!”
“這麼好?”
見姬氏急的不行,司馬殤依舊是半點兒都不配合,眉毛微揚,手裡的炭筆停了,身子,卻是半點兒要離開凳子的意思都沒有,“那,我若是說,想要買紫香樓裡的花魁回來,留在身邊兒伺候,母妃也肯答應嘍?”
“若五皇子殿下當真能把主子吩咐的這事兒給辦好了,別說是一個花魁,便是要讓整個昭陽城裡,所有紅樓裡的花魁,都歸了你,也是小事一樁!”
見司馬殤終於肯停筆了,姬氏纔是稍稍的放了些心下來,忙不迭的轟走了還在那裡搔首弄姿兩個女子,迴轉過頭,走近了他的近前裡,動手給他扶着站了起來,“若將來,你能成了帝王,後(和諧)宮裡的三千佳麗,都是你一個人的,這些庸脂俗粉,算得了甚麼!你哪還看得上眼!”
“當皇帝啊?沒什麼興趣……”
聽姬氏說了這麼一句,司馬殤聳肩一笑,就又要沒骨頭的坐回他的軟椅裡面,不想,姬氏早就有預料,手臂使力,沒能讓他得償所願,無奈之下,只得又與她絮叨了幾句,“你說你們這些人……到底得是有多沒意思?當皇帝,有什麼好?起得比雞早,睡得比狗晚,出得牛馬力,雖說,還沒至於就吃得豬狗食罷……但整天裡,滿心滿心的事兒,吃什麼,能有滋味兒了?要我說啊,你們就別逼迫我了……就讓我如現在這般的,悠閒自在的過過日子,將來,父皇着實看我不下去了,給我下一道賜婚的聖旨,讓我去哪家當個倒插門兒的女婿,讓我安安生生的把這輩子混過去了,也就得了……”
“如今,三公主已經被陛下給罰了面壁思過,主子也不似以前般的得皇帝喜歡了,五皇子殿下若是還這樣不求上進,將來,別說是悠閒自在的日子,怕是,該是要連性命,也不保了!”
見司馬殤就是打定了主意,要當一塊兒扶不上牆的爛泥,姬氏便是忍不住急了,也顧不得給樂妃留後話了,一股腦兒的,就把她們兩人原本商量好了的,要由樂妃來說的言辭,都給吐了出來,“這番,主子要老奴來尋五皇子殿下去,就是要跟你商議,讓你稍稍的委屈一下兒,迎娶納蘭府裡那位郡主爲妻,保你們母子三人……”
“等等!”
未及姬氏把話說完,司馬殤便出言打斷了她,原本,充溢於眼中的頑劣氣息,也頃刻不見,“你剛剛說,我母妃,要打算讓我迎娶誰?”
“納蘭府的……納蘭雪郡主……”
這時,姬氏纔是發覺,自己說走了嘴,心下里。只恨不能抽自己幾個嘴巴子,把這已經說出來的話,給再吞回肚子裡去!這若是五皇子殿下一口回絕,連去都不跟自己去樂妃哪裡了,自己,可如何回去交待?
“走罷。”
全然出乎姬氏所料,司馬殤非但沒有拒絕前往,反倒是,一改之前的紈絝嘴臉,低頭。整理了一番衣裳。便快步往門口走去。待到了門口,見她沒能跟上,又回了頭,頗有不喜的又瞪了她一眼。“你發什麼呆?不是說,要去我母妃那裡麼?!”
……
樂妃與司馬殤的交談,出乎她意料的順利。
司馬殤非但沒有跟她懊惱生氣,反倒是,對她提出來的,讓他去討好納蘭雪,待時機成熟了,就去跟皇帝求賜婚的這事兒,半個字兒的條件都未提。就答應了下來!
“殤兒,你是當真答應了孃親的罷?不是搪塞哄騙孃親的罷?”
瞧着司馬殤一臉正經的樣子,樂橙還是有些不太放心,她的這紈絝兒子,可沒少讓她操心。這一下子變得聽話起來了,還真是讓她沒法兒就這麼信了是真的,“孃親知道,這樣是委屈了你的,但,如今,也是咱們孃兒仨到了危難時候,除了這般的,再也沒旁的法子了……”
“每天給我一百兩銀子。”
見樂橙還是一副全然不信的模樣,司馬殤頗有些不悅的,稍稍擰了擰眉,使了個會讓她放心下來的損招兒,“我帶人家姑娘出門兒去玩耍吃喝,總不能讓人家使銀子,我丟不起那人!”
“行!一百兩就一百兩!”
聽司馬殤開口跟自己討零花兒,還是一天一百兩,樂橙纔是稍稍放心了些下來,這纔像她的兒子嘛,剛纔那樣冷靜無求的,險些,就讓她當時,站在她眼前的這個,是旁人冒充了她的殤兒的!
“我明兒就去納蘭府,尋那個納蘭雪攀交情去!你給我備好銀子!不過,我可先跟你說好了,這每天的一百兩銀子,半分都不能少,就算,我前一天裡得的,沒全部花完,第二天,你也得再給我一百兩的!”
爲了讓樂橙徹底的放心,司馬殤便又補上了這麼一句,以防她再生疑惑,跟他嘮叨個沒完,“還有,要如何花這些銀子,必須得全憑我自己喜歡,你不準干涉,更不準嘮叨個沒完!”
“行,行,行,依你,都依你!只要你能好好兒跟那個納蘭雪攀上交情,把她給娶了,孃親什麼都依你!什麼都聽你的!”
樂橙一邊答應着,一邊站起了身,轉頭走去了自己的妝臺前面,拉了一隻小抽屜出來,從裡面取了一張一千兩的銀票出來,回來桌邊,塞給了司馬殤的手上,“給,這是一千兩,你且先拿去花用着,若是不夠了,只管回來跟孃親要便是!”
第二日,清早兒,司馬殤果然如前一天跟樂橙商議的一般,穿着打扮了整齊,乘馬車出了皇宮去,直奔納蘭府的方向而去。
……
經歷了一場長達一年的征戰,如今,順利的交出了兵權的納蘭雪,好不容易得了機會,在家中休息,怎可能,不趁機好好兒的懶個夠?
覺要睡到自然醒,這是第一。
零嘴兒要吃到塞不下,這是第二。
自尚扶蘇那裡得來的,一直都沒來得及看的棋譜,要看個痛快,這是第三。
若是往年的這個時候,地處偏北方的昭陽城,早就該開始颳大風,下大雪了,可這一年,卻是不同。
納蘭雪穿着棉衣,貓在自己院裡的軟椅上面,正在翻看一本棋譜。
她的懷裡,抱了一隻燕娘硬塞給她的,銅製的暖手小爐,軟椅的兩邊兒,也擺了兩個不小的炭盆,盆裡炭燒得正好,把這本該是略有寒意的露天小院,染得暖烘烘的。
司馬青已經遣了工匠,去汲水城修建江越的陵墓,算着時候,該是還有個把月,就能完成,江越的祭日,還有兩個多月纔到,完完全,是可以趕得急的。
“郡主,五皇子殿下來了府裡,說是來探望三公主的,此時,正在前堂。”
燕娘從院外進來,近了納蘭雪的身邊兒,俯身,壓低了聲音,跟她稟報了一句,“將軍和郡王都不在……”
“整年都難得見這位皇子殿下出自己的寢殿,今兒,怎突然變得這般勤快,來府上探望自己姐姐了?”
納蘭雪微微挑眉,對司馬殤的突然來訪,有些小小的意外,納蘭府與這位皇子,素無交往,唯一的關係,便是他一母所出的姐姐,是自己大哥續絃的嫡妻,而他來的這日子……剛剛巧,是他的這位姐姐,跟自己鬥了一番法,還輸得一塌糊塗,被皇帝下旨閉門思過的第二天!
若說,這其中,沒有什麼蹊蹺,她納蘭雪,是不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