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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醒”之後,景麒便循着那些兵士們說的,在臨水城南邊兒的四盧巷,找到了那個給司馬玉帶路的,老斥候的住處。
一如那些兵士們所言,老斥候家境很不好,妻子已經亡故,上面有兩位患病臥牀,需要照料的老人,下有三個未成年的孩子,最大的一個,纔剛十歲,是個男孩,最小的一個,是個丫頭,像是心智不太夠,看起來有四五歲了,還不會說話,見了陌生人,只會害怕的往物件後面躲。
常言道,窮在鬧市無人問,富在僻壤有遠親。
這老斥候家裡,就正是家住鬧市的窮人,爲了躲避被他家沾了便宜,四鄰都幾不與他家交往,以至於,景麒與人打聽他家所在時,平白惹了不少人的矚目,有幾個膽子大些,八卦一些的婦人,甚至跟他問起了與這老斥候家的關係,勸他,若是有什麼親戚關係,還是早早兒的繞了遠的好,省得被他家給賴上了,貼補都貼補不起。
“我就是來給他送銀子的,不怕被他賴上。”
瞧了一眼這些自私鄰里的醜惡嘴臉,景麒不禁一笑,隨手拿出了一把兒碎銀子,在那幾個勸他遠離的婦人們面前掂了掂,跟她們說道,“給我說說他家的事兒,若是說的好,這些就都歸你們了。”
一見銀子,八卦的婦人們頓時就眉開眼笑了起來,看着景麒的眼神兒,完全就像是在看一尊金光閃閃的財神雕像,只恨不能,把他這整個人都搬回家去,一日三炷香的好好兒供起來纔好!
在八卦的婦人們,你一句,我一句的“回憶”下,景麒大致知道了這老斥候的悲慘身世。
他是個獵戶。因爲箭法準,又識得不少草藥,而跟城裡的不少獸皮鋪子和草藥鋪子關係交好,尋常裡。隔三差五的去城外的知微山上打獵採藥,養活一家老小,也是輕鬆。
可就在幾年前,他娘子懷了第三個娃,將要臨產的時候,他打算趁着還能走的開,再去一趟知微山上,打點兒大傢伙回來,好給他娘子請穩婆和坐月子……不曾料,天降暴雨。從知微山的頂子上下來的山水,把他給困在了山裡,整整三天,都沒能傳出來半點兒消息!
他爹孃以爲他是死了,便責怪他將要臨產娘子。怪他懷了個掃把星,害死了他們的兒子,對她拳打腳踢,隨意謾罵。
末了,那女人實在受不了了,就喝了半瓢做豆腐的滷水,自殺了。
在莫國。逼死人可是要坐牢的,那女人一死,老頭跟老太太頓時就嚇蒙了,忙不迭的去報了官,撒謊說那女人是聽說丈夫死了,想不開才求死的。當時的官老爺也不是個明察秋毫的,隨便聽他們說了說,就胡亂結了案,讓他們回去把那女人安葬。
許是那女人本來就要生了,她這一死。孩子沒用穩婆接生,就自己落了下來,老兩口從官府回來,一進家門口,就聽見了孩子的哭聲,慌忙的進了屋裡,便見着兩個孫子,一個抱着一個哇哇大哭的孩子,一個正在拿着塊兒布,給那滿身是血的孩子擦身子。
原本,老兩口還以爲,是兩個孫子不懂事,從旁人家偷了孩子回來玩兒,想要教訓責備一番,不曾想,一問,纔是知道,兩個孩子睡了半宿覺,同時夢到了那已經死了的女人託夢,說是讓他們快快起身,來堂屋裡接生他們的妹妹……兩個孩子年紀尚小,壓根兒就不知道什麼叫害怕,便依了夢裡那女人跟他們說的,跑來了堂屋裡面,“接生”了那已死女人所生的,一個女娃娃!
都道是,白天做惡事,夜怕鬼敲門,一聽兩個孫子說了這個,老兩口兒就給嚇得癱軟在了地上,而且,從那以後,就再也沒能站起來過!
之後,又過了幾天,山上下來的水退了,那老斥候回了家來,見娘子死了,爹孃癱了,兩個兒子整天抱着那個死了的女人生下來的丫頭,得了魔症般的,一會兒叫妹妹,一會兒喊娘……
那老斥候因此而受了極大打擊,從那以後,再也不敢碰打獵使得弓弩了,他家情況,也是因此而一落千丈,連溫飽,都成了問題。
再後來,莫國跟意國打起了仗來,各城徵兵,他便憑着一身善探地形的本事,進軍隊去當了斥候,拿一個月三兩銀子的俸祿,但就這一月三兩銀子的俸祿,也得有一大半兒,花費在給他爹孃買藥上,兩個兒子都已經到了進官學去學本事的年紀,也因爲拿不出學資來,而一直耽擱着。
“你們說的很好,這些銀子,就都給你們了。”
聽完了自己想要知道,景麒也懶得再跟這些八卦的婦人們糾纏,隨手把那一小把銀子往地上一丟,就轉了身,繼續往那老斥候家的房子走去。
他的身後,那些婦人們已經瘋撲到了地上,開始扭打着搶起了銀子來,聒噪的像是一羣捱了打的鴨子。
“你是剛纔跟我問路的哥哥!”
剛剛走到老斥候家的門口,景麒便聽到一聲軟綿綿的女娃聲音,從自己的背後傳來,回頭看去,正是剛纔看了聽了他問路之後,就嚇得躲到了自己手裡拿着的一片大芭蕉葉子後面的,老斥候家的小女兒。
“你會說話?”
那些跟他喝酒的兵將和剛纔八卦的婦人們,都說這丫頭是個啞巴,這會兒,景麒卻突然聽到她說話了,哪能不驚訝?半蹲下身子,從自己腰間的荷包裡抓了一把松子兒糖出來,送到了小丫頭的面前,頗有些不信的,又跟她問了一句,“他們,爲什麼都說你是啞巴?”
“我本來就會說話!只是,不想搭理那些說我是妖怪的壞人!”
小丫頭全身都髒兮兮的,頭上胡亂的綁着兩個羊角辮兒,一看,就是出自不會打理孩子的人之手,只是,眼裡光芒已是跟剛纔時候有了些不同,不再像只受驚了的小兔子,“哥哥,你是書裡說的,來接我走的神仙麼?”
“我不是神仙。”
景麒突然覺得,這個小丫頭說話的方式,有些熟悉,只是,爲什麼會覺得熟悉,又想不通透,總之是,讓他很想要親近,就是了,“但我可以帶你走,只要,你爹爹和兩個哥哥肯答應。”
“爹爹整天叫我傻子,一點兒都不喜歡我。”
小丫頭輕輕的抿了抿脣角,從景麒的手裡抓了一塊兒松子兒糖起來,用她那髒兮兮的小手剝了糖紙,小心翼翼的塞進了嘴裡,“兩個哥哥對我還算好,但,我不喜歡聽他們總在沒人的時候,偷偷的喊我孃親!”
“我是來找你爹爹幫忙的,如果,他肯答應,事後,我就給他些銀子,把你帶走。”
看着小丫頭吃了松子兒糖,開心的整張小臉都皺在了一起,景麒不禁笑出了聲兒來,伸手,抱了她在懷裡,站起身,用空閒的一隻手,颳了刮她的小鼻子,“你有名字麼?”
“沒人會給個傻子取名字的!”
小丫頭明顯是從未享受過這樣得人疼愛的待遇,被景麒這麼一抱,頓時便笑了起來,灰不溜秋的小臉上,各種顏色的髒污拼在了一起,讓人只是看着,就忍不住想要狠狠的笑個痛快纔好,“要不……你叫我雪兒?”
小丫頭的話,讓景麒的身子微微一滯,繼而,便笑伸手,朝着她的腦門兒上彈了一下兒,駁回了她的提議,“你這髒兮兮的樣子,哪裡跟雪沾邊兒了?不行!換一個跟我家主子不重複的名兒來叫!”
“你還有主子啊?你不是神仙,那,你家主子,是神仙麼?”
小丫頭倒是沒惱景麒讓她換名字的這事兒,只是伸手,從他的手裡又扒拉出來一塊兒松子兒糖,拆了糖紙,塞進了自己的嘴裡,“是男的還是女的?比我家裡牆上掛着的,納蘭郡主的畫像漂亮麼?”
“以後,你就叫霜兒了!”
聽小丫頭拿神仙來跟納蘭雪相比,景麒頓時就心情愉悅了起來,伸手,揉了揉她的小腦袋,把一整把的松子兒糖都塞進了她衣襟右下的口袋裡面,“等跟你爹要了你,給你洗洗乾淨,換上漂亮衣裳,我就帶你去見神仙姐姐!”
這一天,是休沐的日子,老斥候正在家裡,給他癱瘓多年的爹孃晾曬被褥。
聽自己門口,傳來了陌生人的說話,便是微微一愣,擰緊了眉頭,走出了門去看。
街上鄰里,因爲怕沾了晦氣,要經過他家門口的時候,從來都是隔着老遠就開始加快了步子走的,他想不出來,還有什麼人,會像現在這樣,站在他家的大門兒,這樣開心的閒聊談笑。
“貴人是……”
見自家膽小如鼠的傻姑娘,半點兒都不害怕的被一個衣着講究,樣貌姣好的男子抱着,老斥候不禁一愣,上下仔細的打量了他三遍,確認他不是自己認識的人,纔開了口,跟他問詢出了自己的疑惑。
“你不需要知道我是誰。”
景麒衝着老斥候輕輕的點了點頭,然後,不請自如的經過了他的身邊,進了他家的小院,“你只要能明白,我是能讓擺脫如今的困境,過上好日子的人,就足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