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對就不對罷,咱們就是些當兵拿餉的,上邊兒讓咱們幹什麼,咱們老老實實的幹了,就一準兒沒錯,就咱們這些在那些大人們眼裡瞧着,比條蟲子都容易捏死的小命兒,還是別整天胡思亂想,惹禍上身的好!”
這羣兵士的頭領稍稍沉默了一會兒,似是想到了什麼不得了的事情,目光微微一凝,便滿臉都緊繃了起來,快步走到了那被稱爲老四的人身邊兒,使勁兒拍了下他的左邊兒肩膀,示意他閉嘴,“知道的越多,死得越快!”
“若是事關旁人,我絕對不多半句嘴的,但,今日牽扯到的人,是納蘭郡主。”
老四稍稍沉默了一下兒,深吸口氣,又慢慢的吐了出來,身來右手出來,拿開了頭領搭在他肩膀上的手,“人,得有良心,當年,若不是郡主機智,保下了臨水城,今時今日,咱們這羣人還能不能在這兒活着,都是難說的罷?”
“對!得有良心!郡主昔日保咱們一家老小,如今,爲了她,咱們拼上一拼,又算得了什麼!人固有一死,我可不想死得畜生都不如,到了那邊兒,見我已故爹孃的臉都沒有!”
說話的人是個瘦高個兒,一臉的尖嘴猴腮,讓人只是看着,就覺得這個人該是個精明的很的,但,聽他說話,卻是豪爽,全然不似他的外邊這般,“頭兒,我就不信,你這般的貪生怕死。置郡主的生死於不顧,給你家裡的爹孃聽了,會饒得了你!”
“老三!”
尖嘴猴腮的這人說的話,明顯的讓頭領有些下不來臺。頗有些不喜的斥了他一句,便別過了頭去,“我何時貪生怕死了!我是怕,咱們不知內情的冒失做事。會給家人招來災禍!我……”
“頭兒,你就別瞎操心了,一個山寨,能有多少山匪的?一千個,不得了罷?一千個裡面,能有一百個武技高強的,就不少罷?咱們這裡是才只有一千人不假,但,後邊兒馬上要跟上來的。可是有一萬多人啊!那些山匪的武技再怎麼厲害。咱們十幾個人打一個。還打不過了?”
老四稍稍想了想,回頭,瞧了一眼分散在山寨各處的兵士。才又看向了頭領,笑着勸慰他道。“就算咱們打不過,不是還有陛下的麼?陛下手下的暗衛,哪個不是一等一的高手?收拾下兒他們,還不是小菜一碟兒!”
“你尋常不是挺聰明的麼!怎麼到了這會兒了,反倒腦子不好使了?!”
被自己的兄弟們質疑,饒頭領的脾氣再好,也忍不住了,憤怒的一記重拳打在旁邊兒的樹上,霎時間,就見着那樹的枝幹自他落拳的地方,折斷了開來,其力道之大,可想而知,“你怎不想想,這些人,爲什麼會武技高強到這般地步,還在這裡當山匪?怎不想想,爲什麼這樣的一夥兒山匪,在這臨水城外的山裡把山寨都建得這麼氣派高大了,還沒被人發現檢舉,沒被城主帶人來平了!”
頭領的話,霎時間就讓衆兵士滯愣在了原地,他們是出身草莽,沒什麼學識的尋常百姓不假,但,卻不是腦子不夠使的傻子!
之前時候,不往這處想,自不會亂猜忌什麼,此時,得了頭領的提點,怎還會不明白,這其中是有貓膩兒的?!
“一會兒,待下面的人上來了,你們都別說話,我來應對!”
頭領深深的吸了口氣,輕嚥了口唾沫,關照了所有人一句,移步,走向山寨的大門口兒,不是他多疑,而是,這件事情本身,實在太過奇怪!
他不是沒想過,司馬殤會不會是這夥山匪的東家的這種猜測,但,仔細分析之後便是發現,這不合理!如果,司馬殤真是這夥山匪的後臺的話,今日,他上山來,便沒必要畫蛇添足的去臨水城,跟臨水城的城主借兵,暴露這處山寨的位置!
莫國的先皇本有六位皇子,讓位於太子司馬玉之後,便退隱後宮,過起了不問世事的日子,司馬玉登基之後,更是第一道聖旨就廢黜了自己唯一一個還有皇子身份的弟弟,五皇子司馬殤的身份,據說,那另外的四位皇子……已是在他即位後的這短短几個月裡,一個接一個的,因各種稀奇古怪的病症離世了……收斂入葬的時候,都是由昭陽城遣去的醫官親自動手,根本就不允尋常人近前……他們的妃子和子嗣,亦是遭了傳染,不久之後,就……一起合葬了進墳冢去……
難道說,今日發生的這事兒,其實是那些皇子皇妃皇孫們亡故的後續?
如果,這事兒真是如他猜測的這般,別說是他們這區區千人,就是把整個臨水城都毀了,用來封鎖消息,司馬玉都做的出來!
他們司馬家的,幾百年前搶了凌天國的天下在手,不也是將整整一個藍氏家族騙去一座城裡,焚城滅口的麼? 連凌天國的皇族都敢殺,還有什麼是不敢做的!人命於他們而言,根本就是草芥都不如的玩意兒!
這頭領想着心事的檔兒,司馬玉已經帶了一萬餘人從山下上來了。
“你是這隊的頭領?”
見頭領隻眼盯着空處發呆,見了自己都不拜見,司馬玉不禁一愣,眉頭微擰的跟他問了一句,“裡面都探查過了麼?有什麼發現沒有?”
“陛,陛下!屬下拜見陛下!”
被司馬玉這麼一喚,這頭領便是回過了神兒來,擡頭,見他竟是已近在咫尺了,忙不迭的單膝跪下拜見,臉色都被嚇得蒼白了起來,“屬下已命手下在其中仔細搜尋,地下一層,地上三層,連同馬廄庫房,都翻找了徹底……牲畜和金銀細軟都已被搬運帶走,只剩下一些新死的年輕女子的屍首,想來,應該是他們自山下劫掠來,用以享樂的,見不方便一併帶走,便悉數……”
“這羣敗類,竟這般猖獗!你這城主是怎麼當的!”
擡頭,看了一眼已經被搬擡至山寨院子正中的幾十具上面蓋了白布的屍體,司馬玉的臉色頓時便難看了起來,張口,斥了跟在他身後的臨水城城主一句,擡步,往裡面走去。
剛纔,斥候趕回去跟他稟報,只說是山寨裡已人去樓空,並未提起還有幾十個被滅口了的女子這事兒,一來,時間緊迫,沒那許多的閒工夫浪費,二來,大軍馬上就能到山寨門口,其中情景,可以由司馬玉自己來看,自己說多了,並不合適,三來,他下去送信兒的這陣子,留下搜索的隊伍定然已經把整座山寨都給搜遍了,由這隊伍的頭領來跟司馬玉稟報,最是合適。
這斥候是個老兵油子,深諳功勞不是一個人能全部佔得了,貪心的人,比別人死的快的道理,只“無意間”少說了幾句話,就送出去了一個大人情給那先來的隊伍頭領。
當然,這斥候並不知道,這“便宜”於那此時已經多想了的頭領來說,乃是一個燙手的山芋,拿之燙手,棄之無處!
司馬玉快步進了山寨之中,在距離最近的一具屍體前面停下,蹲下,伸手小心的揭開了蓋在那屍體上面的白布,看向了那屍體脖子處的勒痕。
這人,是被人活活兒勒死的,用的是最尋常的草繩兒,這般的做法,可以讓人死得悄無聲息,但死時,卻是痛苦至極,這,從她死後仍舊圓睜的眼裡,就能看出。
“就地掘土,將她們掩埋了罷。”
知這些女子亦是因自己的一時疏忽而死,司馬玉的眉頭頓時擰得更緊,如果,昨天晚上,他反應的快一點兒,讓手下攔住那些暴徒,保護了納蘭雪,不讓她被人捉走……現在也就不用一路追來這裡,這些女子,也就不用這麼早早兒的一命嗚呼……說不定……
“這山,距離臨水城,也就是三十里罷?”
司馬玉一邊兒說着,一邊兒慢慢的站起了身來,扭頭,看向了跟在他身邊兒,已經嚇得渾身發抖的臨水城城主,“這些女子,是怎麼到這山上來的,愛卿知道麼?”
“回,回陛下的話,屬下,屬下不知……”
聽司馬玉跟自己問責,臨水城的城主頓時便被嚇得“撲通”一聲兒跪在了地上。
“那,愛卿可知道,這麼厲害的一夥兒山匪,爲何能平安無事的在這山裡建了這麼大的一處山寨,還未被官府捉拿問罪?”
睨了臨水城的城主一眼,司馬玉問話的聲音更高了一個調子,這臨水城的城主,他剛剛已經使人查過了,是當今主管刑部的大臣,官居二品的橙德賢的學生,而這橙德賢,就是樂妃澄樂的父親,司馬殤的外祖!
這些山匪的存在,他九成九是知道的,只不過,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佯裝不知罷了!
如此混蛋的放任山匪做惡,全然不顧百姓死活的官吏,要他作甚!
“那……在山勢崎嶇成了這樣的地方,建這麼大的一處山寨,需要多少銀子,愛卿總知道罷?”
說這話時,司馬玉的聲音裡已經帶了殺氣,直嚇得跪在他面前的臨水城的城主,渾身篩糠般的抖了起來,別說是應對,便是擡頭看他,都不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