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光芒開始的時候那樣的淺淡,但是越來越亮,越來越亮一下子看就將他的世界照亮了。
他有些不敢相信的看着眼前的一切的,很快的他就發現,眼前的一切並不是他意識裡的一片黑暗,那熟悉的桌椅,熟悉的擺設,一樁樁一件件全都是他的最熟悉的屋中擺設,他能看見了,他真的能看見了!
他立刻翻身下牀,鏡子裡的自己眼睛依舊是那猙獰的傷口,但是那兩顆瑩瑩得散發着藍色光芒的鬼眼就那麼靜靜的出現在他的眼眶上方。
這光芒的感覺這樣的熟悉,卻讓他心中隱然升騰起陣陣的恐懼,他似乎猜到了什麼。
忠伯這個時候衝了進來,跟在他身後的是一個穿着邋遢衣裳的漢子,那漢子一看到他這樣子,神情明顯的鬆弛了下來:“好了,鬼眼非常的合適。”
齊瞎子一看到那漢子彷彿瞬間就洞悉了所有,但是心中卻彷彿抗拒一般,一把就扯住了忠伯的手:“婉言呢,婉言在哪裡?”
忠伯的神色一僵,那漢子的臉上也露出了難言的表情。齊瞎子一把就扯住了那漢子的衣襟,指着自己那一雙鬼眼:“是不是她的,是不是她的!”
這漢子叫何半青是齊瞎子以前救下的一位奇人,在冶煉鬼物兵器之類的方面非常在行,不過路數偏邪性。當初何半青好有難處自己伸手相幫,關係就建立,一般關係維繫的事情他都是交給忠伯去做的但是後來忠伯似乎也有分給戚婉言一部分。
何半青做的事情多是用人或者用鬼冶煉,如今自己這一雙鬼眼帶着如此熟悉的感覺,讓他心底的恐慌無線的放大。
何半青的臉上頓時就露出了尷尬的神色,他下意識的看向了忠伯,忠伯眉頭一緊,臉色一沉,伸手就將他的手從何半青的身上扯了下來:“看看你現在像什麼樣子!”
他一扯下來齊瞎子的手,隨即衝着何半青使了個顏色,何半青立刻就走了出去。
忠伯伸手去拉齊瞎子想要跟他好好說話,但是他剛一伸手,直接就被齊瞎子翻身扯倒在地,齊瞎子一個翻身就壓在了他的身上:“是不是她的!”
“你既然都知道了,又何必自虐呢?”忠伯看着齊瞎子攥緊的拳頭,嘆了口氣。
齊瞎子整個人都僵硬了,不管心中猜測的如何,真等忠伯承認的時候,他卻無論如何都有些承受不來。
“你如果積極樂觀一些,戚小姐又怎會如此?我們知道你痛苦,你的信仰崩塌,你覺得了無生趣,你可以不要你自己,但是我們又怎麼能眼睜睜的看着你自我毀滅呢?”
“你知道你行屍走肉的樣子多麼欠揍嗎?要不是戚小姐攔着我真就上去揍你了。是她一直讓我要冷靜,要想辦法,你沒有眼睛她就想辦法去找能替代你眼睛的東西,最終她能找到的只有何半青!”
齊瞎子的精神有一瞬間的空白又突兀的兵荒馬亂,他伸手下意識的捂住了自己的眼睛:“所以她就把自己變成了鬼眼嗎?”
“如果可以我也不想,但是我們一宅子的人裡面,只有她跟你最親近,她的氣息你不排斥,到時候凝練成功契合的效果更好。
何半青說完她連一絲猶豫都沒有,就直接讓何半青抽魂凝練了。我們身在這個圈子中誰都知道活體抽魂的痛苦,但是她沒有猶豫,沒有掙扎,甚至在整個過程中她連叫都沒有叫一聲,你說,你特麼還有什麼理由尋死覓活!”
忠伯說道這裡猛然一個翻身,直接把齊瞎子撂倒在地:“她說如果你還是覺得了無生趣,覺得不知道爲什麼要活下去,就當是爲了她活下去,你欠了她半輩子的命啊!”忠伯說道這裡再也忍不住,一個拳頭就掄了下去。
齊瞎子所有的痛苦在這一刻爆發,他推開了忠伯蜷縮起了身子,他已經瞎了他連淚水都沒有了,他只是伸手想要將那一雙鬼眼扯下來,但是他連觸碰都觸碰不到,無盡的痛苦帶着嘲笑將他席捲。
忽然他擡頭看着忠伯:“她在哪裡,我要去看她,我要去看她!”
“看到又如何呢,看到的也不過是一具屍體,因爲是活生生的抽魂不過一天就腐爛成了屍骸。她說不願意讓你看到她這麼醜的樣子,所以讓我早點將她火化……”忠伯一字一句的說着,眼眶微熱,齊瞎子直接坐倒在地,久久的不能自已……
忠伯講到了這裡似乎是想到了當時的情況,眼中再次淚光閃爍。而我聽到這些的時候早已經熱淚盈眶。
我的眼前是相框中那個眼神清澈的少女,她給人的感覺安然恬淡,但是她骨子裡的那一分執着卻是那樣的剛烈。
他們的相處那樣的平淡,但是每每關鍵時刻,她的選擇卻都是那樣的決然。
她因爲喜歡,可以不計較名分;因爲喜歡,想要安然陪伴;因爲喜歡,所以奮不顧身,因爲喜歡,即便是到死也不想在他心上留下最美好的形象。
齊瞎子帶她走出了陰霾,救贖了她的一生,而她卻用盡了這一生讓齊瞎子重新看見這個世界,好像是因果一樣的輪迴,卻帶着這樣沉重的感情,讓人的心會忍不住的跟着難過。
“所以師父就那樣重新振作了起來嗎?”我哽咽着看着忠伯。
忠伯點了點頭:“老爺雖然是重新站了起來,但是他後來的日子似乎喪失了所有的歡樂,只是一心的籌謀着各種事情,完成他既定的使命。”
我看到忠伯寥落的神情終於明白爲什麼他一直想要讓我多跟齊瞎子接觸了,他是覺得齊瞎子的內心其實一直很內疚吧,如果他當時足夠堅強戚婉言也不會因他而死了。
想到齊瞎子剛纔背對着我的樣子,我心中的難過頓時翻江倒海:“我不知道今天是這樣的日子,我不應該去找他的。”
“沒有關係。”忠伯安慰着我,“一年也就這麼一天,你要是有什麼要緊的事明天再去說也不遲。”
忠伯說道這裡神情忽然一頓,似乎是想到了什麼,伸手又拍了拍我的肩膀:“不管是老爺還是戚小姐,他們都是心甘情願來做這一切的,所以其實也並不用憂傷,他們最起碼都是在按照自己的心意而行。”
他這麼一說我點了點頭,忽然我想到了之前見到那雙鬼眼的樣子立刻看向了忠伯:“鬼眼有自己的意識嗎?”
“自己的意識?”忠伯一愣看着我。
我將上次看到鬼眼自己躲在窗簾後的事情告訴了忠伯:“既然這雙鬼眼是戚小姐的魂體凝練而成,如今她有自己的意識的話,是不是代表的就是她的意識?”
忠伯聽到我的話笑了笑:“這只是她一些簡單情緒的表達,鬼眼畢竟是魂體凝練出來的,也算是活物。”
我剛纔升騰起來得歡喜頓時就低落了下來,忠伯笑了笑:“小姐也不要想太多了,事情已經過去了。”
我點了點頭起身走到了門口,卻聽到忠伯忽然叫住了我,我扭頭看向他,他的飛快的閃過一抹猶疑,最終卻只是淡淡的笑了起來:“我真的很希望你能對老爺好。”
我皺起眉頭,總覺得他說這話的表情有些怪怪的,似乎是有什麼事情隱而不宣一樣,但是想了想我還是點了點頭。忠伯可能只是因爲想到了舊事心情不好,所以情緒有些奇怪吧。
“師父受了這麼多的苦我一定不會再惹他生氣了。”我衝着忠伯點了點頭。
忠伯笑了笑:“辛苦小姐了。”
回到房間哞哞立刻就衝了過來,直接就跳進了我的懷裡,我摸着他的腦袋不由的一聲嘆氣了,不管什麼樣的人遇到了感情就好像遭了劫一樣。
齊瞎子和戚婉言的事情聽起來像是悲劇其實也有自己的幸福在裡面,即便是那一雙鬼眼沒有了任何意識,但是她依舊是戚婉言,這其實也是換了一種形式的在一起吧。
想到當初齊瞎子提到戚婉言嘴角那種平緩的幸福,我心中反而釋然了不少,其實齊瞎子雖然自責,但是他應該也是覺得這是一個長久的相伴吧,有時候是不是痛苦要看你怎麼想了。
想着他們的事情我就忍不住會想到歸尚玄,不知道他現在怎麼樣了。不過說起歸尚玄,黎健民怎麼樣了?羅前進當時是讓人把黎健民送到那個鬼醫柳金茹的家裡的,他的情況怎麼樣了?
這麼想着我抱着哞哞立刻起身給羅前進打了個電話,羅前進的電話響了很久卻沒有人接,我不由的皺起了眉頭。
過了半個小時我繼續打過去,依舊沒有人接,我的心裡頓時就緊張了起來。我們當時離開的時候,羅前進他們還打算進去山上查探的,如今這不接電話難道是後面出事了?
心中着急了起來,我不由的就準備給囹圄打了,然而我剛準備拿起電話,電話鈴自己倒是響了,我連忙接了起來就聽到一個的聲音從裡面響了起來:“喂,您那剛纔打過電話過來,請問您是哪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