腳被吊高，腦袋下垂的體位讓她大腦充血，陣陣發昏，噁心的感覺更加的強烈了，只能閉上眼睛抵抗這一波一波襲來的眩暈感覺。
她不願意搭理自己了吧，此時閉上眼睛的夏一冉，看起來滿是疲憊，看不到她眼底的破碎，但是那滿是疲憊的面容，還是緊緊的揪住了她的心臟。一陣陣的抽痛。
怎麼辦，誰來告訴他，現在的他應該怎麼辦！
走？不能走，把懷着他們孩子的她，一個人留在醫院，他終究還是做不到。
留？更是不能留，他一身病毒，留在他們的身邊，萬一發生一點意外。怎麼辦？
那他的餘生更是逃不脫的自責。
一時沉默的站在病房裡，竟無從取捨。
“你……說的是氣話吧？”猶豫良久，才試探性的問出這句話。
聽來一定可笑吧。曾經不可一世的唐皓南如今也有如此低聲下氣小心翼翼的一天。
眼底有淚，儘管她看不到，卻還是生生憋了回去。
“冉冉？”她閉上眼睛好像睡着了，她不理他。
“氣話？”她忽然睜開眼睛，眼底全是淚。不知道爲什麼，她想起了這樣的一句話。喝醉的人舉起杯，但她的眼底全是淚。
沒有酒，卻已經辣心。
整顆心都被他擰成了抹布條，不知道打了多少個褶。
“我認真的說唐皓南我要你陪我，你聽過嗎？還不是把我一個人扔下就跑了？事情發生之後你有想過要告訴我讓我陪你一起面對嗎？還不是選擇一走了之，說什麼不愛我，玩夠我了。唐皓南，我在你眼裡，就是大難臨頭各自飛的夫妻嗎？！”一雙眼，隨着的越來越委屈的控訴，越來越紅。
是恨嗎？恨他愛上別人，在最美好的年頭辜負了她最美好的心事。恨他連婚姻都是報復自己的工具，甚至連一個婚禮都虧欠至今。恨他在發生了這麼大的事情之後選擇的是一走了之，連問都沒問過。
他從沒說過，夏一冉，你願意跟我共同面對嗎？他從來都沒問過。
心中，百位陳雜，竟像是釀了一壺再苦不過的酒。
原來從始至終，他從來就不信她。
千帆過盡，他竟然還不信他。
“唐皓南，原來你從不曾相信我，一次，哪怕一次都沒有。”閉上眼，眼淚劃過耳鬢，竟是連自己都難以相信的悲愴。過盡滄桑，終究還是這樣互相傷害的結局。
離開她？任他自生自滅，他難道就真的舒服了嗎？她這一輩子，就真的好過了嗎？
還是不能做到無怨無尤吧，她怨他，怨他的自以爲是。
“夏小姐，我來給你打針。”也許是因爲屋子裡面的氣氛太過於凝重，所以連剛剛走進來的小護士都是小心翼翼的，好像生怕觸了兩個人的黴頭。
細長的針，扎進血管裡，只冷，不痛。終於還是追的疲憊了，夏一冉目光無神。
“唐皓南你走吧，你走了以後，我就帶着孩子們，也找一個無人的地方躲起來，就算你真的沒有得這個
病，也再不要找我，虧我滿心希望，而你把我當什麼，終究是要傷我傷到體無完膚纔夠。”
嘴上這樣說着，可是心如刀絞。他會走嗎？她話說到這地步上，他還是要走嗎？難道就真的一點也看不出來她心中的怨氣深重嗎？
“冉冉……我錯了。”他想要抱抱她。
“你滾啊！唐皓南，我瞎了眼，才愛了你那麼多年。”猛的伸手的就去推他，她哭的眼睛就只剩下一條縫，肚子又劇烈的疼起來，只能沮喪的再躺下。任憑斜斜的病牀吊的她大腦充血。
“嘔。”胃酸不受控制的向外涌，夏一冉偏頭努力的往垃圾桶裡面吐。
要是滿心的苦澀和委屈也能這樣簡簡單單的吐出來就好了。
“皓南哥，不走了好不好？”哭聲摻着祈求，脆弱的刺穿了唐皓南的心臟。
“好，我不走了，我陪着你，我陪着你，冉冉，咱們好好的在一起，我不走了。”伸手輕輕的拍打着夏一冉的後背，觸手都是嶙峋的骨頭。
心驚，她竟瘦成了這般模樣，都怪他。
怪他付不起一個男人的責任，想他在商場上如此叱吒風雲，竟連自己的女人都保護不了，果然是糊塗。
“唐皓南，記住你的承諾，如果你再一次偷偷跑掉，我死，我讓你的孩子們也陪葬，我說到做到。”慘白的臉頰，說出的話卻像個瘋子。沒有辦法，她真的沒有辦法。除了以死相要挾，她不知道該怎麼留下他。
“好，不走了，說不走了就不走了。”輕輕拍打着她的後背，他已經做了決定。
“等你安胎，我們就去做檢查，這一次，不管什麼結果，我都會讓你陪我一起面對。”聲音溫柔，怕驚擾了牀上昏昏欲睡的夏一冉。
“好。”輕輕的勾起嘴角，這是她這段時間第一個會心的微笑，這一次，她總算能夠安安穩穩的睡個覺了。
還是有些不安心，伸手扯過唐皓南的大手與他十指相扣才徹底閉上眼睛。
卻不知道這一個小小的動作，就讓他心疼良久。
窗外下了雪，白茫茫一片，連灰沉沉的天空都望不見了。細碎安穩的呼吸聲在空氣中此起彼伏，看着她安靜的睡顏，他竟覺得此生都滿足。
“喂，老闆，你終於肯聯繫我了。”許城有些激動的聲音從電話裡傳來。讓唐皓南微微感動。
“定一張來京城的機票，你儘快趕過來，冉冉在這邊安胎，很多事情我自己忙不來。”
“好嘞。”儘管隔着電話，依舊能夠感受到那邊隱隱的興奮，忍不住嘆息。
或許，是他一意孤行了。
“哦，對了，如果可以的話，把蘇小果也帶過來吧，女人心細，照顧起來也比較方便。”再者，夏一冉有蘇小果陪着，心情也能好一些吧。
許城的辦事效率向來都不用擔心，剛入夜，就帶着蘇小果風塵僕僕的趕到了醫院。外面還下着鵝毛大學，兩個人的身上都落了雪，帶着一身的涼氣。被唐皓南堵在門口。
“出去說！”
“
什麼事非要出去說。”撐着牀面將腦袋支起來，充血的感覺才稍微緩解一點。
“他們身上涼，你身體不好。”夏一冉的敏感，讓他心疼。
“不用了，在屋子裡說吧，你在我身邊，我才能安心一點。”果不其然，唐皓南的眼底劃過一絲心疼和自責。
她知道他難過，可是是不是內疚多一點，他不辭而別的機率就能夠小一點。
“冉冉，你受苦了。”甩掉身上的外套，蘇小果就向着她撲了過來，眼底的心疼真真切切，不是僞裝。
她應該慶幸，自己這輩子，還有蘇小果這樣一個朋友。
“沒事的。怎麼好像你比我還痛苦。”伸手揉一揉蘇小果滿是雪花的頭髮，夏一冉笑着安慰她。
蘇小果的眼神，隨着夏一冉的話，逐漸的落寞下去。然後再不經意的飄向窗外，分明是寫滿了心事。一副憂心忡忡的樣子，讓夏一冉爲她擔心。
“小果，你怎麼了？”
“哦……哦。沒什麼，冉冉你說你的命怎麼就這麼苦，都怨這個唐皓南。”
“好了，小果，他也不容易。”明明就是有心事，不願意和自己說嗎？
她們，其實都是苦命的人啊。
……
到達京城的時候已經是深夜了，蘇小果怕打擾到夏一冉的休息，在病房呆了一會就和許城退出來了。此時的京城還不到繁華的尾聲，華燈初上，正是一片繁華的好景象。
“許城哥，你能不能先停車，我想下去走走。”
飄雪飛絮，華燈初上，也許是心境的問題，她怎麼看怎麼落寞。許城停了車。一鑽出車門就被寒氣打了個透心涼。
京城的空氣，只有在下雪的時候才如此的新鮮吧。忍不住多呼吸了幾口。然後靠在天橋的欄杆上，看下面的車來車往。
口袋裡還有香菸，點上一顆，然後看下面的車流的不息。飛雪飄進眼睛裡，有些潮溼。這些年，她過的不好，真的不好。
這些年，過盡千帆，竟被歲月打磨的歷盡滄桑。其實這一次來京城，還是有逃避的心理在裡面吧。不想面對那個人。看到他，就想起自己死去的孩子，和那段苦苦掙扎生無可戀的曾經。
“心事很重的女孩子才抽菸。”有些不放心她一個女孩子深夜孤零零的站在天橋上，許城也下車陪她。卻看見他手中的火光明明滅滅，正飄出一縷細煙。
“還好吧，心事重又能有多重，扛得動的，就都不算重。”
許城剛想開口，蘇小果的手機就響了起來。看到來電顯示，蘇小果微微一愣。然後滑動接聽。
“你找我什麼事。”聲音冷冷冰冰的，就如同京城的風雪，不帶有一絲溫度，而手中的香菸，已經燒到了手指還全然不知。
“孩子說想你了，所以……”
“那是你的孩子，又不是我的孩子，你憑什麼！”還沒等他說完話，蘇小果就已經搶白，然後惡狠狠的掛掉電話。
渾身……都冷。現實太冷，人性太冷，愛，太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