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俊夫在人羣裡幾番搜索後終於發現了蘇淺的身影,他快步的走了出去。她一個人靜靜的站在外面的陽臺上,擡頭看着天空的月色,周圍都很熱鬧,唯獨那裡一片安靜。
“你還是這樣,不習慣喧鬧。”他脫下自己的外套給她披上。
“你是主人,快點進去吧!”蘇淺對着他淺淺一笑。
“走開一會兒,不礙事。”他溫柔的笑着。這樣的笑容,對着蘇淺六年都未變過。
“最近過得好嗎?”他用手指輕敲着欄杆。或許他不該再去過問,好或不好,都是她自己的選擇,只是他還是忍不住想要關心。
“還是那個樣子。”在他面前她不想有什麼隱瞞,在他這裡她纔會卸下武裝,心裡裝滿了委屈。
“淺淺,離開他,離開他,好嗎?”他滿是心痛的看着她。
她微微的搖搖頭,這是她自己所選的路,無論如何,她都會堅持。
“爲什麼?”這個問題楊俊夫問過很多次,心裡也早有了答案,只是一直都很不甘心。
“我愛他。”她的回答,臉上的表情堅定而無奈。她愛他,是事實,是她無法更改的事實。
“可他一點也不愛你。”提到那個男人,他就忍不住的想要發火。
“他愛我,他是愛我的。”這樣的話語,說到最後沒有任何力氣,連自欺欺人都不可以。淚水在蘇淺的眼眶裡打轉。
“對不起,淺淺,我不是故意的。”看着她這個樣子,他多麼懊惱自己剛剛的行爲,每次只要一談到林睿,總會這樣惹哭蘇淺。
“不關你的事。”蘇淺低着頭,睜着眼睛,極力不讓眼淚掉下來。
林睿隔着人羣,透過落地窗看見他們兩個,在陽臺上爭執着什麼,某一瞬間,他覺得蘇淺很單薄,單薄得一陣風就能吹走,他突然很擔心她站在陽臺邊會掉了下去,這樣的感覺也只是一瞬間,她的生死與他有何相關。
“我們進去吧!”蘇淺平復下來,對着楊俊夫露出一個淺淺的笑容,這就是蘇淺,她把任何情緒都壓制心底,簡簡單單的愛一個人,一心一意的守候,不管受任何委屈,她都不在乎。
蘇淺把外套還給楊俊夫,她是林太太,這樣的場合她就該扮好自己的角色。不管她和楊俊夫有多熟,都該保持應有的距離。
靠近林睿,對着周圍的人微笑,輕挽他的手臂,在衆人眼裡,他們是多麼般配的一對。
散場後,回家的車裡,她睜着眼睛想要看清楚窗外的風景,回以她的,只是一片昏黃的燈光,車窗上映着林睿的影子,車內靜得只聽見車行駛在路上的聲音。
蘇淺突然的偏過頭去,打斷了林睿的思緒,他正在想今天遇見梓璇的情景,梓璇是他的前度女友,他們已經很多年沒有見面了,沒想到,剛剛會碰見她。他冷冷的瞪着眼前的這個女人,不知道她想要做什麼。
蘇淺鼓足了勇氣,由於緊張的緣故,話說得斷斷續續。
“你是愛我的,對嗎?”她帶着乞求的眼神看着他,這是結婚三年來她一直不敢問的。
他的眼裡閃過一絲波瀾,這個問題,讓他稍微的緩愣了一下。他輕輕的推開這個靠在他身上的女人,把視線轉向車外,沉默是他一貫的回答方式。她放開緊抓他手臂的手,知道再問下去也得不到答案。
蘇淺想,林睿是愛自己的,這些她不應該問,這個男人,從認識他的第一天起,她就知道他是個內斂的人,她無法揣測到他的心思,但是她明白,倘如不愛,三年前他就不會和自己結婚,儘管結婚的理由有很多種,她唯獨相信自己堅信的這種。
三年前,那時候蘇淺才二十一歲,提前的修完學士學位,這成爲蘇爺爺一度的驕傲,特意爲她開的慶功宴,她穿着長長的禮服,蹬着八公分的高跟鞋,鞋子絆着裙子,她感覺身子懸空,就在她以爲會摔倒在地的時候,一雙有力的手臂把她挽了起來。她擡起頭看見那雙深邃的眸子,心靈深處的某根弦被撥動,呆呆的看着眼前的人。
這個時候,音樂響起,他挽着蘇淺起舞,她回不過神來,腳步錯亂,接二連三的在他的鞋上留有痕跡,她細聲的道歉,只見他嘴角輕微的一笑,這樣的笑容讓她舒了口氣。一曲之後,他鬆開她,擁擠過來的人,把他們之間分開,蘇淺一直望着那個背影,直至被人影遮擋,也收不回視線。說是她的慶功會,她卻不是主角,這只不過是爲他們提供了一個拉攏生意夥伴的場地,蘇淺百般無聊的坐在角落裡,盯着腳上華麗的高跟鞋,腳趾已被磨蹭得起泡,這樣的場合,她又不好脫下來。就在這時,她看見剛剛的扶他的男子朝她這邊走來,她盯着他,預感到他是朝自己走來。果然,他走到她面前,蹲下身子,蘇淺就這樣的呆呆的看着他,發不出聲,不知道他要幹嘛。只見他脫下自己腳上的高跟鞋,細心的爲她穿上一雙白色的球鞋。
“穿禮服不一定要穿高跟鞋。”他很滿意的看着自己傑作。
“看起來好像有點奇怪?”蘇淺擡了擡那雙穿着白鞋子的腳。
“是不是要換下來?”他反問。
“不用,不用,這樣挺好。”蘇淺趕緊站起來,跳了兩下,她想,面前這個人一定在心裡笑自己,笑自己是個得了便宜還賣乖的人。
“我叫蘇淺,你呢?”儘管在場的人都知道她是蘇淺,她還是認真的介紹自己。
“我知道。”他並沒有回答她。蘇淺有點不好意思的低下頭,玩弄着自己的手指,時不時的用眼睛偷瞄眼前的人,一下子不知道說什麼纔好。
“出去走走?”他開口問。
“去哪裡?”問出這句話後,她就後悔了,她有種與他獨處的渴望,只要他開口,不管去哪裡都不重要,這一刻,她完全迷失了自己,無可救藥的迷失。是的,她承認,她對這個男人一見鍾情,這麼多年的感情空白,在這一刻找到了一種歸屬感,她在他身上找到一種很確定的感覺,這個男人就是伴她一生的人。
他只是牽着她的手,在所有人的注視中走出了蘇家,他的手溫暖有力,讓蘇淺覺得那麼的放心,彷如,此一刻,他們要去的地方就是天涯,就是海角,就是天長,就是地久。
楊俊夫追了出去,攔住他們,擔心的問:“你要帶淺淺去哪裡?”
他揚眉看了一眼面前這個乳臭未乾的小子,輕微的笑着對蘇淺問:“想去哪裡?”
他把所有的問題推給了蘇淺,暗示着楊俊夫,不是他要帶她走,而是她要跟自己走。
“俊夫,我們出去轉轉,一下子就回來。”蘇淺溫和的回答楊俊夫,但是她不帶姓的稱謂,讓旁邊的男子皺了皺眉。
“夜深了,有點涼,披上這個。”他脫下自己的外套給她披上。對於她,他是怎麼也發不出脾氣來。
“走吧!”他就這兩個字,乾脆利落的把蘇淺從楊俊夫面前帶走了,蘇淺回過頭來,滿是感激的看了楊俊夫一眼,他對她報以微笑,她才放心的跟着牽着自己的這個男人走了。
和楊俊夫認識是三年前,那時候,她去多倫多讀書,爺爺不放心她一個人去那麼遠,於是託父母生前的好友照顧,蘇淺寄住在他們家裡,第一次見到楊俊夫的時候,她還是個徹徹底底的黃毛丫頭,因此他一直取笑她發育不全,他們讀同一所大學,只是蘇淺讀一年級的時候,他讀三年級,楊俊夫畢業一年後,蘇淺也跟着畢了業,由於當時大家住一塊兒,一起上學,總是被大家誤以爲是一對,這樣也幫楊俊夫擋了好多爛桃花。當然她也拿了楊俊夫不少好處,他一直像親哥哥那樣照顧她,這讓從小失去雙親的蘇淺倍感溫暖。
蘇淺坐在副駕駛上,他幫她繫好安全帶,動作溫和,體貼,一絲絲甜蜜涌上她的心頭。
“你的名字?我不能一直喂,啊!呀!的稱呼你吧!”蘇淺壓低聲音問。
他似笑非笑的看着她,用食指擡起她的下巴,對視着她的眼睛,藉着車內的燈光,她能看到他眸子裡的自己,他的氣息呼在她的臉上,她緊張的捏緊了手指,心裡有些緊張,還有稍許的小期待。
“你也不管我是什麼人,這麼輕易的跟我走了?”他問。
“你一定是好人。”蘇淺憋出了這句話,日後回憶起來,她總是忍不住笑出聲來。
“好人?”他被她這個有意思的答案逗笑了。
“當然,能夠從蘇家把我帶走,而且沒人阻止的話,足已證明你不是個壞人。”她是有根據的,如果這個人不讓爺爺放心的話,他是絕對帶不動自己半步。
“不是很笨。”他的這句話,不知道是誇獎還是譏諷。
“當然,別忘了,今天晚上的宴會的主題。”這個時候,她爲自己提前修得學位有點小驕傲。
“怎麼這麼輕易的相信我?”他似乎對這個話題很有興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