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回·終末之詩(上)

老者一口鮮血噴出,連退了幾步,但臉上的激動與瘋狂卻絲毫不減,反而更加肆虐。他忽地狂笑起來,背後骨頭突出,鐵骨蜈蚣驟然又出現了幾隻。

他猛地向那男子撲去,背後蜈蚣瘋狂伸長,在空中亂舞。

映入眼簾的,赫然是那男子血色的瞳孔,只是此時更添幾分恐怖。男子提起長槍,猛然向你擲來。

“噗”!

心跳剎那間停止,長槍貫穿身體。

……

許久,一聲聲心跳傳入耳中。墨染猛地從牀上一彈而起,額頭上遍佈汗水,後背也早已被汗水浸溼。雙眸之中說不盡的痛苦與恐懼——那場夢是?

一縷陽光自窗外照射進來,灑落在他的被子之上。他忽地感覺到一陣失落與痛苦,沒有半分的莫名其妙,只是對夢中那模糊的一切,感到哀傷,感到痛苦。

但待他想要回想之時,夢中的一切早已無影無蹤。他擡起手,伸向前方,像是想要抓住什麼,雙眸之中情感逐漸消逝,僅剩下的唯一便是空洞,無盡的空洞。

“父親……母親……哥哥……鬼……劍……”他口中不斷喃喃,不知是在說着什麼,模糊而又斷斷續續,但是那語氣之堅定,又好似是要找回什麼。

“等我。” ⊙тTk an ⊙¢〇

說罷,他僵硬地站起,如機械般緩緩下了牀,渾身氣息一變,一道凌厲的劍意沖霄而起。他閉上了雙眸,就地盤膝而坐,渾身的不適與僵硬感逐漸消失,一股暖流流遍全身。

旋即兩股大量的記憶涌入腦海,他再度猛地睜開了眼。一行血淚不覺滑落下來。他顫抖着,悔恨着自己的遺忘。

忽地他眼中閃過一抹精光,轉瞬又消失不見,隱沒在瞳孔之中。他扶住了額頭,沉默了。

現在還不能隨便就大幅度的聲張。

父母之仇,不敢忘。但另一個世界,她所給的愛,他又怎敢辜負?只可惜當年受小人之欺,妄自討伐天界,最終被甩入輪迴,永生永世受那不得超生之苦。也因此,他們不知多少年未見。

但這些苦,又怎比得上父母死亡而自己當時束手無策的痛苦?這些苦,又怎比得上陌淺一路的相思之苦?雖不知她如何穿透三千大界之禁錮,前來此地。但他很感動,心頭充滿了溫馨。

“不過這一世,可能要更苦啊。”他能料想到,未來一敵千軍的場景。但他不懼。劍者,寧折不彎,勇往直前。所謂的懦弱與膽怯,再劍心鑄就之刻,他便已然拋棄。

“忍耐。”最終,他拋下這詞,面無表情,緩緩推開了門。他迎着陽光,要走向那無盡的深淵。

……

十餘年轉眼匆匆而過,當年那小小少年眨眼也是二十餘歲了。墨染獨自立於這唐門之前,凝望着眼前“唐門”兩字,忽地深深向其鞠了一躬。

“就要走了。”

回望從前歲月,這十餘年真是發生了不少。這十年間他並未暴露自己的身份,修煉也是愈發勤快起來——他不僅要復仇,同時也要回到那個世界。當然表面上他是因爲陌淺的離開,受到打擊太大,成日只知修煉。

他先是參與殲滅鬼宗的活動,在這途中竟是遇見了曾經身爲“龍槍”的蘇離蒼。但蘇離蒼卻是受人控制,處於鬼宗陣營,“鳳槍”鳳清濯未曾料到,差點死於他的槍下。而不論他們如何想要喚醒他,最終也只能與發狂的他酣戰一場——可惜他還是死在了自己的劍下。但同時他們也明白了他爲何失蹤——當年他出院歷練之時,正巧遇上聖靈教餘孽,但因不敵,險些被抓去,後來受鬼宗之人救助,甚是感激,卻不料他們也是反派中人,剛入虎穴又入狼窩。最後被他們抓去,徹底控制,這些年染血無數,槍下盡是無辜冤魂。恐怕即便自己不殺他,他也不會放過自己吧。但這也給墨染帶來了又是一個“不小的打擊”,若是你遇上他,恐怕便只有吃喝拉撒做任務這些時間不在修煉。

這一路上,他遇上了寒清璇,又由她認識到洛歸塵,而後又是遇到了洛無痕等人。

緊接着沒過多久他又參加了大賽,他與白蘊楓等人終爲對手,唐門與史萊克一戰,也終是戰成了平手。史萊克一隊分別爲,老大洛玖零,老二是他本人,老三是洛歸塵,小四璃燈舞,小五洛無痕,小六寒清璇,小七白麓。而唐門一隊依次爲,武魂亦爲長槍的沐古辰,武魂爲黃金聖龍的白蘊楓,武魂爲金鎖玄甲的楚玄傷,武魂爲光陰的向飛鴻,武魂爲錦風簫的南宮幽茗,以及武魂爲櫻花樹的葉塵霖,武魂爲疾雷獸的荊雲旗。當然之後發現兩人隊伍之內均有一隻十萬年及以上的魂獸這事兒就是後話了。不過在這屆比賽之中,他並不好受。他的武魂在中間那會兒忽然破碎,且無法修復。無奈之下,只好暫時休整,換了個選手上場。他卻果斷失蹤,尋那救治之法,可未曾料到,那替他上場之人,便是自絕情谷逃出的陌淺。只嘆他迴歸之時,陌淺已然被帶回。不過他的武魂在突然重現的聖王獻祭之下,重新組成,卻完全是化爲了兩把劍,或者說一口劍匣,兩把劍分別名爲神棄與沉痾,正是他前世所用之劍。

後來大賽結束,他也未有多想,將領取獎品這事兒丟給隊友,獨自回院修煉了。

緊接着便是到了七十多級,海神緣也隨之開啓。他倒是不願去摻和這事兒,若不是那學院規定每人都得參加,他估計還是留在宿舍之中修煉。但在海神緣大會之中,邪魂師卻是突襲而來,於是又陷入了一番惡戰……

後來他實力足夠了,便前往絕情谷,尋找陌淺。只是她此刻亦然遺忘一切,即便是有什麼奇珍異果也贖不回來她的記憶。

不過,他卻只是苦笑一聲,他說,“無礙了,記憶沒了,慢慢找回。彼此的愛沒了,還可以再培養。只要你沒事就好……”只是說着說着,他卻是哭了。有誰甘心這百年甚至千年的愛就此被遺忘?沒有,除非你是負心漢。

之後的事就不一一列舉了,在此就只講一件。可能最大的事還是前往極北之地尋找白麓吧。他失蹤的那天,便是讓人感到迷題重重,最後得出的結論甚是駭人——他們以爲白麓是被一頭百萬年魂獸給帶走的,並且這頭百萬年魂獸還擁有極致之冰的能力。卻未曾料到,白麓便是那百萬年魂獸,冰皇極影鹿。他此次前去,是因爲極北之地受到了邪魂師的入侵。後來墨染隻身前往,見證了這一切。倒不是說驚訝於他的身份,而是驚訝這邪魂師到處入侵,竟然找上極北之地來了!

當然後來他也向大家坦白自己起便是魂獸的事實。

……

只是不知爲何,那什麼圖自他突破三十級起,便是再沒有出現過了。其實聖王這個存在,他自己都不知道是怎麼回事,不過聖王明顯對他不抱有惡意,甚至在他最需要的時刻大力幫助,直接獻祭自身鑄就他的真正武魂,不心存感激是不可能的,但感激之外,更多的還是愧疚。

更因此,他更加要修煉。有了實力,他纔有可能復活聖王。

……

他沒有一一去拜訪每一處自己有留在這個世界痕跡的地方。因爲他死後就沒人記得了。想到這裡,他的眼神不禁有些黯然。

是啊,死後便沒有人記得他了……

他要孤身一人前往鬼宗!

“是時候爲這個世界的我做個了斷了。”墨染眼中閃過一抹凌厲之色,不覺將手攥緊了,指甲刺入皮肉也未有察覺,險些流出血來。

便是這麼壓抑許久,他終於是嘆了口氣——抱歉,陌淺,不能陪你走到時間盡頭了。

旋即拂袖而去,一臉決絕。

黑暗之中,一個熟悉的身影呆呆地看着他,眼中迷茫、痛苦、悲傷等神色交織着,轉而又逐漸清明過來,她喃喃道,“笨蛋。”

旋即也是消失在黑暗的盡頭。

……

墨染自是知道這鬼宗怎麼走。他是在一次任務之中,偶然間用搜魂之法尋到此處的,不過當時他自然不敢輕舉妄動,畢竟實力不足,一旦衝上去便只有死的份。但此刻不同,雖孤身直入,但有前世一身功法以及封號斗羅的實力,全然不怕輕易就被斬殺。

此刻他擡起頭,望向面前這一切。面前是一座高大的建築物,層層疊疊,若是隻看下方,可能會以爲是一座宮殿,但若是看整體,則很明顯是一座寶塔。那寶塔整座呈墨色,一道道血紅色的紋路自塔底那宮殿中的四根柱子處向上蔓延、分叉,明明很是壯觀,卻給人一種詭異的感覺。

“段睚老賊,滾出門來!”他大喝道,聲音之中充滿了怒氣。這一聲大吼,硬生生將周圍的鳥獸全部震落。畢竟其中還夾雜着幾許魂力,自然是功效更佳。

鬼塔之內,萬層之頂。段睚聽着眼前這片黑色漩渦內的慘叫,嘴角勾起一抹邪笑,吸了一口氣,一縷黑霧順着那黑色漩渦的中心飄出,捲入他的鼻內,他舔了舔嘴脣,喃喃道,“真是美味啊……”

忽地一聲不和諧的叫罵刺入他耳中,他神色一怒,口中發出一聲低吼,一股洶涌澎湃的氣浪衝着外頭拍去。

整座黑塔猛地顫抖起來。墨染臉色凝重,聽着耳邊一聲聲嗡鳴,他感受到了一股鋪天蓋地的殺氣。

他的兩手凝聚出兩把劍,左神棄,右沉痾。神棄劍通體漆黑,唯有那劍格之上鑲嵌着的一顆藍色水晶湛湛發光,劍身之上,一條條暗藍色紋路如龍一般飛舞,卻又像是在訴說着什麼傷心事。沉痾劍則通體銀白,如雪一般,與那神棄劍的顏色格格不入。它劍身上的紋路呈金色,而劍格之上的水晶則呈透明,隱約間透出一股聖潔之氣。

他的額頭之上出現了一點紅光,落在他的眉心間。緊接着兩耳變尖,一顆顆兩色水晶凝結於上,一黑一白交錯着。雙臂之處,一層層紫金色臂甲覆蓋於上,層層疊疊。雙腿處亦是與之無多大不同。

他長劍一甩,他的身後緩緩凝聚出一道金色身影。

是的,那是聖王,聖王獻祭,也替他凝出了劍靈,而那劍靈,便是聖王!只不過劍靈尚成,未有曾經記憶。但這也是他斷言可能復活聖王的基礎!

他的身後,九枚魂環依次出現,先是三個紫色,緊接着第四個赫然轉變成了黑色,第五個、第六個、第七個均爲黑色,不過第七個魂環之上隱隱浮現出一抹紅色。緊接着最後兩個魂環赫然爲紅色,那一抹金色紋路與血紅交匯,劍身顫鳴起來。

也在這一切完成之時,七道黑色的身影自那塔中飛出。鬼宗五大長老,段睚,以及太上長老段沐諱。

段睚臉色詫異,“墨小鬼頭,怎麼?今天就只有你來麼。莫非史萊克沒人了?”說着,彈了彈指頭,笑了起來。

“老賊,你今天可要清楚一下我的立場。我並非爲史萊克而來,我此次前來,是爲報那弒父之仇。”墨染裝作咬牙切齒之樣,但眸中閃過的那抹寒芒卻是不假。

“弒父之仇?”段睚一愣,還未反應過來,絲毫沒有在意墨染喚他的稱呼,因爲不少人都是這麼叫他的。

一旁的大長老季風夷卻是忍不住開口,“臭小子,我宗何時與你有過弒父之仇了。飯可以亂吃,話可不能亂講。”

他卻是臉色淡漠,嘴角勾了起來,一聲聲冷笑自他口中吐出,“那你們倒想想,當年劍鬼二宗,是誰斬我父親,傷我母親!”說着神色一怒,左腳一踏地面,一道道石柱沖天而起,均成劍的形狀,向他們襲來。

封號斗羅自是不怕這種對他們毫無傷害的攻擊,但此刻幾人也是臉色大變。

“你是,劍宗遺孤。”段睚面色陰沉,但馬上恢復了平靜,“本座今天心情尚且不錯,便不與你追究,趁早滾吧。”只不過那聲音卻是寒了三尺,原先的隨和之氣早已消失不見。

“你們會放過我,我可不會!”墨染雙劍揮舞,雙腿微微彎起,旋即一踏地面,暴射而出。宛若兩道流光交織,一黑一白,甚是絢麗。

段睚冷哼一聲,大手一揮,那道光芒倒飛而出——區區一個九十二級的封號斗羅,莫以爲就有實力與我們這成片的超級斗羅爲敵?我看你還真是自以爲是啊。

墨染咳嗽連連,地上已然是染上了一抹鮮紅,他全然不顧,但也意識到自己有些莽撞了,就這麼傻乎乎地給衝上去,那不是找死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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