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黎燼的眼底是有情愫的.在他眼前的是他日思夜想的茗雪.安安靜靜一句話也沒有說.可是那種安靜的氣息令他歡喜.
“阿茗.”他輕輕地喚了一聲.
琴女瞬間回神.柔和的光芒觸及黎燼眼底的溫情.一下子如觸電一般一個激靈貫穿全身.
她說不出話來.只有望着他.可是越是這樣.她越捨不得他死.
黎燼.你一定不能死.該死的是蝕陰.他這個禽獸不如的人.連自己的女婿都不放過.連自己的女兒都要利用.我恨他.我要殺了他.
一想到這裡.她開始不斷地給他使眼色.
“怎麼了.”黎燼難得很溫和地問.可是她說不出話來.張開紅脣.又無奈地閉了回去.差點把眼淚都急了出來.
“阿茗.你怎麼了.怎麼回事.”黎燼仔仔細細地打量了琴女一遍.可是並沒有發現什麼不對.
琴女忙搖搖頭.“沒事沒事.剛剛只是眼睛不舒服.”令她欲哭無淚的是.她的嘴裡吐出的根本不是她想要講的話.
“死丫頭.警告你最後一次.”心底那個可怖的聲音又響了起來.她感覺自己的身體裡面住了一個惡魔.在一點點蠶食着她.她快要墜入了地獄.卻沒有一點辦法拯救自己.
黎燼還是胡疑地看了幾眼.
“吉時快到了.我們還是趕快禱告吧.”琴女的表qingyu哭還笑.古怪極了.
黎燼沒有繼續追究.整個人轉身正對着祭臺.祭臺上染着一對龍鳳雙燭.各種祭祀的瓜果糕點.慢慢地擺放着.五顏六色.繽紛美麗.在陽光下都閃耀灼灼的光芒.
在那裡似乎是有希望燃起的.又似乎還有絕望在沉澱.
琴女被黎燼木然地牽着.她的眼睛裡已經沒有了神.身體被“惡魔”控制着.微微地向前走去.
一步之遙的祭臺讓她走了幾萬年那麼遙遠.
“我黎燼願娶鳳翎簫爲妻.此生此世.此情不易.”黎燼宣告似的話語迴響在耳畔.一字一句刻進了琴女的心裡.除了那鳳翎簫三個字的刺痛.其餘都是苦澀的欣喜.
接着.她用極其清婉的聲音重複了這樣一句話.“我願意嫁給黎燼爲妻.此生此世.此情不易.”似乎是刻意避免了那三個字.才讓她的心底稍稍舒適了一些.儘管那句話根本不是她控制着開口的.卻是她心底渴望的.
黎燼靜靜地看着她.直等到她一字一句地說完.才慢慢地從旁邊抽出六根檀木香用放在紅燭上點燃.然後遞了三根給琴女.琴女伸出手接了過來.拜了幾拜.就插在了香案上.
琴女已經完全木然了.機械般地昨晚剩下的動作.就被黎燼領着下了九星臺.等站在階下的時候.她的眼前又是一片血紅.周圍一陣吵雜的聲音傳入耳朵.可是她什麼也沒有聽見.只是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被侍女們領回了新房.
黎燼沒有跟她一起回來.接下來蝕陰會在金雲殿設宴.宴請百官以及王公貴族.她想想着前殿的事.一片其樂融融中.一柄短劍突然正中了黎燼的胸口.他的胸前立馬流出了比他眼睛還要紅豔的血色.那一刻.一隻手扼住了她的咽喉.她大口大口的呼吸着.卻一點氣息也流不進肺葉裡.難受極了.
她一把掀開了蓋頭.貪婪地吮吸着陽光.一邊的侍女們見此面面相覷.
“公主殿下.您……您不能自己掀開這蓋頭啊!”後面比如不吉利的話侍女是無論如何不敢說出口了的.因爲琴女的雙眼正死死地盯着她.好像要在她的身上戳出一個大窟窿來.
“駙馬在哪裡.”等她瘋狂地問出這句話的時候.侍女已經嚇得瑟瑟發抖.
“公主殿下.駙馬他……駙馬他在金雲殿啊.”侍女哆嗦着.已經不敢擡頭看琴女一眼.
“去告訴他.快去告訴他.一定不要喝酒.不要……”她推着最近的侍女就要把她推出門.
這個時候她已經完成了蝕陰計劃中所有的角色.蝕陰自然沒有再限制她.她心底瘋狂的念頭讓她一下子衝破了所有的阻力.她要去救他一定要去.
可是就在門口.她一下子被一道無形的光屏給撞了回來.
“該死的.”竟然是結界.蝕陰還留了那麼一手.
她用雙手瘋狂地敲擊着那無形的結界.不管侍女如何地阻攔都攔不住她.侍女們紛紛猜測.這新娘是一成親就瘋了麼.真是可惜了那風華絕代的駙馬爺.竟然要跟一個瘋女子過一輩子.
而琴女根本沒有聽到侍女們心裡的腹譏.只是拼了命地錘擊着結界.用的竟然還是最爲原始的物理攻擊.才一會兒的功夫.已經是滿身的青紫的傷疤.侍女們見此真的慌了.忙把琴女扶了起來.在似乎用盡了身上所有的力氣之後.琴女整個人就像個破布娃娃一樣.任人拉扯着.沒有一絲一毫的反抗.全身軟弱無骨.不剩半分的力氣.
“黎燼.你一定不會有事的.不會的.該死的是蝕陰.他該死……”琴女低低地呢喃着.侍女們聽到了魔君的名字.又互相看了看對方.臉上表情古怪.她們不知道公主竟然如此大膽.敢這樣當衆咒罵魔君.一時間都拿不定主意了.一想到要是以後會牽連到自己.心裡就忍不住發寒了起來.扶着琴女的動作也就加了幾分力道.
琴女吃痛.可是剛剛似乎真的用盡了力氣.竟然連罵人都覺得費事.宮女們還是將她扶到了喜牀上.幫她好好地蓋上了蓋頭.裝作一切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遠在金雲殿.黎燼跟着熱絡的一些大臣們一起走進了大堂.坐在了主位靠下的一個位置上.紅色的喜服令他今天似乎格外地顯眼.是以他總覺得有一道目光緊緊地跟隨着他.可是等他猛然轉頭的時候卻什麼也沒有看到.偶爾有幾個紈絝子弟投來討好的笑意.他冷着臉沒有做一點回復.久而久之.幾乎沒什麼人敢看他了.就是那些心懷春意的花癡小姐們.在感受到他森冷的寒意以後.對翎簫都開始從羨慕轉向了同情.
可是黎燼依舊感覺地到.有一道目光是始終追隨着他的.一直都沒有間斷過.就像是星光暗淡的銀河裡面那一輪白月光.他始終知道它就在那裡.只是如何也找不到.
突然.場內一陣安靜.連呼吸聲也驟然一屏.黎燼低頭喝酒的杯子停了下來.酒杯裡面的酒一下子凝住了流動.一瞬間定格.
而主位上的蝕陰.也靜靜地看向門口出現的那人.眼中有疑惑也有殺意.
比他反應更爲巨大的是霽月.她整個人幾乎坐不住.全身的力氣被抽乾.輕輕一陣風力都能將她從華貴的椅子上吹落下去.她凝滯的呼吸.在那一刻感受不到心跳.連腦子都停止轉動的世界.似乎只有悲傷與絕望在最冷的深淵裡面發了芽.
蒼寂……
她想要輕輕地叫這個名字.像無數次在夢裡深情呼喚那樣.可是這一次.她的聲音在喉頭戛然而止.她知道的是.那道儒雅的雲淡風輕的目光是看着她的.在那道目光裡.她瞬間渺小.卻依舊無處躲藏.她難過地想要將自己埋入地獄裡.卻發現四處都是平地.沒有一處裂縫供自己隱藏.
在滿堂倒吸的冷氣裡.那個雲一般雅淡的男子突然笑了.絕世無雙的一笑.放在往常不知道要迷倒多少的妙齡少女.可是在這個場景之下.這個來歷不明的.突然擅闖魔宮防衛最爲堅固的金雲殿的男子.沒有人會沉醉在那樣的笑意裡面.他們只覺得這個男子一定是瘋了.
“不知閣下是.”蝕陰在一瞬間的震怒以後立馬收斂了神情.做出了上位者威儀的風範來.
蒼寂還是淡笑着.溫潤的話從那張薄脣裡面吐露出來.“無名小卒罷了.想來討一口喜酒喝.不知道魔君陛下是不是歡迎呢.”
蝕陰皮笑肉不笑地迴應道:“既然有緣.便請入席.”他輕輕吩咐了身邊的侍從爲蒼寂加了一張桌案.言語之間看不清表情.但是一邊的霽月卻緊張壞了.她是最瞭解蝕陰的性情的.蒼寂在這樣的公共場合打了蝕陰的臉.令他顏面盡失.他當場沒有發作.那麼必然會有後招.不行.蒼寂絕對不能夠死.
她的心裡緊張地要命.卻見到蒼寂滿不在乎地對那個替他引路的宮女微微一笑.頗爲有涵養地走入席間.
這樣一個風華無雙的男子.沒有人會懷疑他只是一個無名小卒.可是現場那些自以爲是的人卻沒有一人知道他的來厲.難道這還不足以引起他們的恐慌麼.
蒼寂如風扶落花般優雅地走着.突然有人在他耳邊輕輕道:“你來這裡幹嘛.小心蝕陰.”
蒼寂嘴角勾出一抹笑.意味深長地看向那個聲音的來處.在觸及那雙冰藍色明亮的眼睛的一剎.一切都瞭然於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