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日後,康王府
俞式微乘着馬車到了康王府前,才明白請了京城半數的貴女是何等的盛景。
各家的馬車有條不紊的停靠在康王府旁的巷子之中,貴女們結伴往府中走去,也有少數剛到的彙集在石階下閒聊。
俞式微來京城的時間本就不長,加之俞家從不許她出門,這京中知道她名號的不少,但認識她的人少之又少。
俞式微繞過擁擠的人羣,將袖籠裡的拜帖交給門下的小廝,便提步走進了王府。
沿路有下人指引,宴席在花廳舉辦,現如今還未到入席的時間,王府的下人還在緊鑼密鼓的準備中。
今日來的大都是女子,個個都打扮的天仙似的,各中薰香的氣味幾乎要將人嗆暈過去。
俞式微拿着團扇扇着風,暗暗撫着胸口將憋悶的感覺壓了下去,趕緊和畫屏抄了小路離開了那處‘人間仙境’。
俞式微順着府上的小徑慢悠悠的走着,也不知繞到了哪裡,人煙漸漸稀少,最後連下人的影子都瞧不見了。
畫屏四下看了看,“小姐,要不先找個地方歇息片刻,離開宴還有半個多時辰,現在回去也不過是等着。”
“好。”俞式微的團扇掩了她半邊面孔,淡淡的應了一聲,便打算領着畫屏離開。
沒成想剛出去沒幾步,身後不遠傳來一陣細碎的談話聲,聲音由遠及近。
“小姐,這會不會太冒險了啊,這可是在康王府上,要是惹惱了康王妃、可怎麼辦啊?”
一道悶聲響起,說話的人嗚咽了一聲,料想是被主子打了,女子恨恨道:“蠢東西,要的就是在這時候,要是沒人知道,那老毒婦最多給我一頂轎子擡我進府,我堂堂衛家的小姐,還配不上她的兒子了嗎!”
“秦溫宜這賤人和她那老孃一樣招厭,若不是她當初故意算計我,世子爺怎麼可能反悔。她害我成了全京的笑柄,我今日就要讓她知道,惹惱我衛倚蘭的下場!別廢話了,埋!”
俞式微眼神大變,眼中的漫不經心盡數散去,幽深的眸中震盪,捲起一陣巨大的旋渦。
她轉身貼着身前的老樹,攥着扇柄的手微微縮緊,目光凝在不遠處口中尚在喋喋不休的女子身上。
衛倚蘭。
俞式微無聲的動了動嘴,脣抿成一條直線。
她的好堂妹啊,真是好久不見了,五年過去,還是沒什麼改變,依舊如此、卑劣齷齪!
回憶起當年,就是衛倚蘭領了魏畫的好處,給她母親端去了那碗打胎藥,不僅害了她母親小產,還從此落下了病根。
俞式微打量着她的衣着,看來這五年,二叔家真是扶搖直上。
衛倚蘭現在,可全然看不出當初在她面前伏低做小的模樣。
吸她衛府大房的血得來的榮華富貴,這一家子人享受的倒是心安理得!
這主僕倆不知埋了什麼東西,埋完以後就手忙腳亂的離開了。
風聲撲簌簌的在林間響起,畫屏覺察到俞式微狀態的緊繃,一直沒有出聲。
直到一盞茶的功夫過去,俞式微的呼吸平復了,畫屏才小聲的問:“小姐,這事我們要不要管?”
聽剛纔她們二人的談話,那位叫衛倚蘭的小姐,應該和康王妃的女兒秦溫宜有什麼齟齬,埋下去的東西,約莫是針對秦溫宜的,衛倚蘭似乎想在今天的宴席上鬧出什麼動靜。
俞式微眼神往下一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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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進晌午,宴席正式開始了,王府的花廳之中,百花齊放,一簇一捧豔美的奪人眼球。
貴女們劃分爲幾個小圈子,嘰嘰喳喳的議論着哪一盞花最好看,其中一圈圍的人最多,遙遙看去,圈子中央正站着一位容貌淑麗的女子,看着大約十七八,穿着貴氣逼人,談吐得體落落大方。
邊上的貴女圍着她七嘴八舌的賣着乖巧。
要知道,前陣子康王側妃的風波鬧的很大,聽聞康王耳根子軟,回來以後被李自華一賣可憐,竟然和康王妃求情,要免了李自華的三年牢獄,這事可把康王妃氣得不輕,平素佛性的她,直接一紙訴狀告到了康王母妃那裡。
元太妃一插手,不但將李自華下了獄,還將康王喊到身邊一通臭罵,並下了令,日後康王再想要納妃,必須通過康王妃的許可,品行不端的,無論如何也不能入府,這令一下,就意味着備受冷落,只差一點就要被休的康王妃,好日子來了!
而秦溫宜和秦雲鶴的地位也水漲船高,秦雲鶴的世子之位也算是定下了,日後就是板上釘釘的康王。
這可讓京中的有心之人紅了眼,可想而知今日的賞花宴,明着是賞花,暗地裡,其實是秦雲鶴來挑她們這些花呢。
秦雲鶴尚且未到,這些人先討好的必定是他最寵愛的妹妹秦溫宜。
衆人溢美之詞說的天花亂墜,秦溫宜早就不吃這些套路,安安靜靜的聽了沒一會兒,就藉口離開了。
走到一處沒人的長廊,秦溫宜才卸下臉上的笑容,揉了揉酸澀的臉頰,招來一個下人問道:“大哥他還沒來嗎?”
下人:“啊,回大小姐,世子爺今早被王爺喊去辦事,應該馬上就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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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王府書房之中,秦雲鶴摔門而出,候在門下的僕從看他出來,起身追了過去。
“世子爺!世子爺!出什麼事了,王爺和您說什麼了?”
一看他走的路是回院的,武賢連忙上前攔下了他,“世子爺您忘了,昨日娘娘說,讓您今日去花廳參加娘娘的賞花宴的,這馬上就到時辰了,您在王爺書房裡待了這麼久,屬下差點就要進去找您了。”
一看秦雲鶴的神情,武賢就知道他要說什麼,趕緊搶了他的話:“爺您可千萬別說您不去了。娘娘可說了,要是您不去,這罪要算在屬下頭上,屬下和濃兒的婚事可就吹了,您就幫幫屬下,去宴席上看看吧!”
秦雲鶴面上浮起一絲疲憊,揉了揉眉心道:“別說了。我去就是了。”
武賢樂了,笑嘻嘻的跟着他穿過長廊往花廳走去。
剛轉過一處拐角,一道聲音從邊上傳來:“打攪這位公子,請問公子花廳往哪裡走?”
秦雲鶴尋聲看去,見是一個丫鬟穿着的女子,他又往更遠的小徑上望去,一位女子打着團扇掩着半邊臉,一雙桃花眸中平淡無波,正靜靜的往這邊看,覺察到秦雲鶴的注視,她微微屈膝行了個見面禮。
一陣涼風吹過,他心中堵塞的悶氣似乎頓時散了,面前的丫鬟說道:“我們小姐收到請帖來參加娘娘的賞花宴,可是人生地不熟走錯了路,找了半天也沒有下人路過,這纔來麻煩公子。”
秦雲鶴還沒開口,武賢便出聲替她指了路,這塊兒離花廳已經不遠了,只是路繞一些,畫屏很快將路線記了下來。
她正打算回去,秦雲鶴忽然開了口。
“府上環廊衆多,難免要繞路。正好我也要去花廳,不如你和你家小姐,同我一起過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