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都不少
我們這間豪華大套房裡有兩臺自動麻將機,服務生殷勤地說如果不夠玩還能加麻將桌,房間寬敞裡外屋各加一臺沒問題。可大家在一起圖的就是隨性樂呵,一起牌就得壘四圈的麻將並不很受歡迎。
撲克準備了五六副,分成幾夥,有打紅十的有打升級的有打拱豬的有打黑A的,還有專職四下流竄侍侯局子看熱鬧的閒人,九九六六玩的看的都情緒高漲。
不過,在通宵娛樂正式開玩之前,我把套房裡間那臺36吋寬屏電腦打開,看看旁邊還架着攝像頭心裡大喜,招呼他們都過來,說要給他們介紹我一個在國外的鐵哥們。
屁小子們立刻猜出是衛佚尊,不提還好,這一提好奇心都上來了,把電腦圍個裡三層外三層——衛佚尊雖然人在國外,可也是我們N市的小名人,省、市教委團委還專門在報上刊登過對他在外國見義勇爲英雄表現的表彰公告,在全省中小學生中召開過學習他的討論和活動。
英國那邊和這邊有6個小時時差,此刻是他們那兒的傍晚時分,我事先已經跟他打過招呼,MSN一上線他果然在。開通了視頻,大家爭着搶着和衛佚尊打招呼聊天,啥好奇問題都有。
衛佚尊向來豪爽大方,雖然第一次跟紀家軍見面卻熱情開朗有問必答。後來他說就一個事讓他特對不住大夥——因爲大家都穿着一模一樣的寬鬆睡袍,估計等大傢伙都脫了這衣服他還得重新再認次人。
嗷嗷!大傢伙被他幽了一默樂得笑成團,說丫這是逼我們穿上馬甲呢!可不待這麼只認馬甲不認兄弟的。
東一句西一句調侃完了于靖陽做個手勢,他們都懂事地退到外間去,我坐在電腦前望着屏幕上的衛佚尊,眉眼英俊生動笑容燦亮,加之屏幕很大使他的看起來就象正坐在我的面前。
“過幾天就要去B城了吧?”他問我,看到只剩下我一個人在鏡頭前,立刻露出活潑又親暱的眼神。
“嗯。”我噙着笑溫柔點頭。
說不清爲什麼,越是被昔日的好兄弟環繞身邊,我越對千山萬水之外的衛佚尊想念得心靈撕痛。而從N城對B城並不會改變我和他之間的分毫距離,可我……卻感覺到有種異樣的波動在內心作祟。
“我覺得我和你的距離又縮短了一大步。”
他用黑曜石般美麗的眼睛凝視着我,說出來的話彷彿看透了我的思想。
“哎?”我訝異又深感窩心地衝他眨眼睛。我的壯壯果然對我無比了解又無比的聰明。
“大學畢業就是我們重逢的時候——呵呵!我可時刻記得你說的那個一下飛機咱們就……啦啦啦!”
掬憨小子用可愛到入我骨髓的甜蜜語氣點醒我的盲區,笑眯了眼美吧唧地說着。看看我媳婦兒這跳躍思維,有時候他這種一條道跑到黑的率性小孩兒反而比我更能看透事物本質。
他說的沒錯,在我人生中,從高中時代進入到大學時代有着別人無法瞭解的重要意義。我和他的約定,因爲這個轉變正向實現邁進一大步。
儘管有一肚子的肺腑之言突然涌上心頭,但我們還是很快就結束了聊天。只要一個充滿愛意的眼神,我和他的心裡就能聽到對方的心聲。
關上電腦,我到浴室裡洗了把臉,擡起溼漉漉的臉龐,鏡子裡面的人正用帶着幸福而迷醉的微妙眼神,神采奕奕地望着我。我知道那個小孩兒就是我,可是審視之下,又有種嶄新的陌生感。
“雪聆!完事沒?”
外面傳來於靖陽的召喚。我拉過毛巾抹抹臉走出浴室,他正在房間門口東張西望。
“哈哈!剛沒看見你的影兒,還以爲你遁着MSN去英國了!大家等你玩牌呢。”
他邊說邊打量着我的神色,春水般溫柔的眼神彷彿被什麼驀然觸動,靜靜地停留在我的臉上沒有辦法移開。
“嗯。”
我笑眯眯地走向他,看他兀自怔怔地出神,玩心大起地忽然用手指頂高鼻尖兒,“哼哼”地衝他嘟高嘴扮個小豬臉,驚得他一下子紅了臉。
我知道眼前這個紅着臉的優雅小王子是我最貼心的知己,我知道外面那一羣熱血少年是我的手足兄弟。儘管心裡還留有衛佚尊不能在身邊的遺憾,可我的幸福已經從胸口不停地向外滿溢。
“走啦!”我歡悅地笑着,親熱地勾起于靖陽的肩頭,他溫柔回眸,立刻搭住我的背。對嘛對嘛,我覺得“勾肩搭背”這個詞就是爲我們哥倆造出來的。
“聆哥來啦!開牌開牌!”
大傢伙一看到我倆出現,立刻大呼小叫地熱鬧起來。我沒有三頭六臂,所以說好了每夥參加40分鐘,保證大家都能跟我玩到。難得相聚一次,他們的任何要求我都想盡量滿足。
鬧騰到凌晨二點多,有幾個已經開始犯困,一直處在高度興奮狀態的小霍成更是困得狠不能用火柴棒把眼皮支上。我知道就是這麼領他們玩三天三夜也解不了分別六年的渴,爲大家身體着想,衝于靖陽使着眼色,讓大家散局。
“還沒玩夠呢……”
猴在我身上的小霍成打着瞌睡嘟噥,我拍拍他的小腦袋,心話咱還到夢裡接茬兒摔撲克吧。
眼見大傢伙都巴巴望着我,我說以後咱們機會多的是,大家都去好好睡覺,好打呼嚕的住一屋,好夢遊起夜的住一屋,休息好了咱們再撤退。
分好房間大家都聽話地散了,我和于靖陽挨屋看過一圈纔回大套房,也不知道小霍成和高寧刷牙沒,橫七豎八滾在牀上已經睡得呼呼香,半幅落地窗簾沒拉,燈也都沒關。
輕手輕腳把窗簾拉好,關掉大燈打開夜燈,我轉過身時于靖陽雙臂交抱前胸,倚在門口逆光而立,頎長完美的輪廓散發着若有似無的光暈。
“累了吧?”
等我走近了他才低聲問,體貼的語氣極爲溫柔。
我微笑,用發自內心的幸福口吻輕聲回答,“身體是累,可是這裡特別快樂,覺得自己馬上要長出翅膀一樣。”
把手按在自己的胸口,我向他調皮地歪着頭眨眼睛。有一個瞬間,我彷彿聽到他的胸膛裡發出“砰”地一聲轟響,天崩地裂那般巨大的嬗變已於呼吸之間剎那完成。
很久很久的後來他告訴我,如果一定要找言語形容當時激烈的內心感受,只有用後來大學裡讀到的一段詩來描述:
世界上最遠的距離
不是我站在你的面前
你卻不知道我愛你
而是愛到癡迷
卻不能說我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