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那天已經過去很久了。米子馨的生活依然忙碌,每天不斷的趕通告,不斷的錄歌,不斷地上節目。只是偶爾閒暇之時仍會想起雪末,想起莫言悄,還有米初······

外面在下雨,很溫柔。逼迫蘇柔推掉了所有的通告米子馨想去一個地方。要出門的時候蘇柔追了出來。蘇柔,她的經濟人,一個比她大不了多少的女孩,卻很細心。

“子馨,你推了所有的通告要幹什麼呢?”

“呵呵,怎麼,公司連這點人身自由權都要剝奪了嗎?”

蘇柔窒了窒。

“子馨,你怎麼這樣想呢?你要去哪裡,要不我找人開車送你去。”

“不用。”

“你是要去見什麼人嗎?”

“是。”

“他在哪裡?”

“墓地。”

很冷靜地吐出這兩個字,看到蘇柔定格地驚訝米子馨覺得好笑。隨手拍了拍蘇柔的肩 。

“放心,我不會去多久的。7點以前我會回來。”

套上一件淺紫色的外套。隨意得挽了挽的發,搽去昨晚的殘妝,鏡子裡的自己似乎一下子蒼白了好多。不再光鮮,原來退掉這一切的她也是很平凡的女孩。

“雪末,或許你說對了,我不是一個適合娛樂圈的人。“笑得很苦,苦到生命裡。

雨在傘上打着朦朧的節奏,街上無人,咖啡店門關着,入春了,雨寒溫度卻回暖了。雨總可以讓人回憶起什麼吧。一路走一路的泥濘安靜地蔓延着。也似乎是這個季節,卻忘了是哪一天。

“子馨,你要什麼幫助可以告訴我,只是你不要進娛樂圈,那裡不適合你的。”

“雪末,我不要在這樣子了,你不會理解到窮的滋味,你一直是大小姐,你怎麼可能知道我的感受。”

“你就不考慮米初的感覺嗎?他同意嗎?他支持嗎?”

“他·····他不同意,也······也不支持!”

“那你爲什麼還要怎麼固執!”

“呵呵,雪末你不覺得這個世界很不公平嗎?”

“恩?”

“你身邊總有太多的男孩想要接近你,而我愛上的男孩卻因爲我家窮而拋棄了我!這公平嗎?所以我不要在這樣下去了。我不要貧窮,不管用什麼方法!”

“可是,子馨······”

“我說過!!!!你不會理解,永遠不會!”

米子馨轉身離開,那一年她們16歲。沒想到那一次轉身,竟然再不曾相見。這樣一晃兩年,再看雪末的時候,她已經睡得很沉。而自己成了炙手可熱的明星,被眩目的光華的包圍着,卻失去了自己唯一的弟弟,米初。她沒有去想過值或是不值得。她得到了一切她想要的,包括金錢,包括名譽,包括那些只爲了滿足虛榮的愛情。

一切像被風吹動的書一樣,模糊地翻過一頁又一頁。那些痛心的話,那些突兀的語言:

“你滾啊,我不可能愛上你,你這個窮鬼!”

“你說你會愛我的。”

“開玩笑,我會愛你,你這個窮鬼,我可不想讓別人說我的女朋友跟個要飯的一樣。”

一切像被陽光蒸發一樣,寂寞的化成水珠。那些悲傷的眼神,那些無情的斷裂:

“姐,我絕對不同意你再走上和媽一樣的路。爸也不同意,你不可以進入娛樂圈那個骯髒的世界。”

“不,米初,我要!我不要這樣下去,我們要活得很好!”

“我們這樣就很好!”

“可是,我不甘心!!!!”

“好,米子馨你永遠不再是我的姐姐!”

那年14歲的米初嘴角揚起一絲嘲諷。就這樣轉身跑開,於是,他與她不再是姐弟,而這兩年來,她也見到這個世界最骯髒的一面,那些爲了名利,爲了金錢不惜犧牲一切的女人,那些爲了慾望,爲了野心明爭暗鬥的嘴臉。恰好都被他,米初,一個14歲的男孩全然說中。她不知道這是巧合還是別的什麼。曾幾何時,記憶裡也有着一段如此相似的對話。

“媽,你不要我了嗎?”

“不會,媽怎麼會不呀你呢子馨,媽媽好愛你的。媽媽一定讓你過上好日子。”

“我們現在不好嗎?”

然而,面前的女人哭了,他第一次看到母親的淚。

“媽媽不甘心!我不知道這樣我們會不會幸福,但我不要這樣下去,女兒你不會懂的。”

米初走得不快,手中的白菊幽香淡淡。背影顯得格外憂傷。韓淺之很小心地跟在他身後,他認識米初很久了,他記得那一天酒吧裡那個清秀的男孩告訴他喝完咖啡後要吃一塊巧克力,然後就可以很幸福。在一開始他都認爲這只是小女生矯情的做法,可是,這樣的細節真的讓他品到了幸福。而米初,這個看起來再單純不過的男孩子卻似乎有着很多沒有人知道的故事,韓淺之從來沒有聽過米初談起自己的家人,每次他好奇問到,他也總是巧妙的繞開。

這條路韓淺之不熟悉,一路淺灣靜靜地流着,而米初似乎是去向它的源頭,源頭是什麼地方呢,韓淺之想了想,那裡是---淺灣公墓。雨又開始飛舞了,太細太細,街上的汽車一輛輛的行過,晃過米初孤獨的身影,看起來,好蒼白。

涉足淺草地,米子馨幾乎都要忘了這裡,淺灣的盡頭,分隔着兩個世界。深一不淺一步,那邊的山坡都長滿了高草,只有這裡依舊是淺草,似乎有人精心維護一般,公墓裡很安靜,沒有人,只有那些淡淡的白菊在風裡忽而飛揚,忽而墜落。米子馨看到了雪末的墳,照片裡的她年輕而倔強,可愛的捲髮,清澈的眼睛。她靜靜蹲下,放下白菊卻驚訝的發現那裡躺着一束沒有花的薔薇,只有葉子,淡紫色的嫩葉有着說不出的憂傷。

米子馨站起來,看見那邊的樹下坐着一個男孩,細碎的劉海兒遮住眼睛,無名指上的尾戒紫光流轉。沒有言語,動也不曾動一下,雕塑一般神聖。那枚紫色的尾戒,雪末無數次提到,那些細碎的劉海兒無數次出現在雪末的日記裡。凌澤遠,這個雪末數次想遺忘卻又無數次想起的名字。米子馨看着眼前的男孩,他好柔靜,這個用來形容女孩的詞用在他身上卻再貼切不過,她想走過去,卻又莫名其妙地站住了腳。

淺灣的盡頭,韓淺之已經走到麻木了,米初終於停了下來,這裡韓淺之只是聽說卻從來沒有來過,他不敢相信這個世界上竟然還有如此安靜的一個地方,所有塵世的喧囂都被隔離。跟着米初一路走去,那一排排的墓碑,那一張張或蒼老或年輕的臉,彷彿走進了一個輪迴。米初停了下來,韓淺之站住了腳,閃在一棵樹後。

米初撫去墓碑上的灰塵,又把那些飛亂的乾花瓣吹去,一切他都做得很細緻,很認真,韓淺之很想看清楚這座墳墓的主人,可很模糊,依稀看出是一個有些蒼老的男人。

“米初!!!!”

很驚訝的聲音,掩飾不住興奮。米初的肩突兀地動了動,在自己最不想見到她的這一天卻偏偏看到了她。

“米初,你怎麼會到這裡來,你還好嗎?”

米初沒有回答,韓淺之看到那個女孩,咖啡色的頭髮,沒有化妝,卻依舊有着動人的氣質,那是米子馨,當今歌壇炙手可熱的歌手,她怎麼會認識米初?

看到米初米子馨忘記了所有,包括樹影裡那個溫柔的男孩。她不知道他什麼時候已經悄然離開。她的眼裡只有米初。米初,她的弟弟,她最放不下的人,也是恨她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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