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是的,那就是我派去的,我就是想讓你簽了那文書。讓你傳位於都別,也就是傳位於我的兒子,可是卻不想雲齊兒居然使計救了你,也讓我的計劃又一次落空了,所以我恨雲齊兒。”他說着那手中的刀又是深深的壓下去。
痛楚加重了,我無聲無懼的看着眼前的一切。
“巴雅爾,你不可以。”
“好,那你放我離開。”
“我答應你讓你離開,可是你不能傷害我的雲齊兒。”
“好,我答應你。”
兩個男人彼此的對話中,我卻是可以感受到一絲緊張的氛圍。
“所有的人都散開,放他們離開。”
圖爾丹的話音才落,可是我卻聽到了巴雅爾顫抖的聲音,然後是一聲低低的呻吟聲。“其其格,你竟然……”這聲音裡蘊含着痛楚與不可置信。
我擡頭,對上了其其格清亮的眸子。
其其格的眸中都是迷朦,滴滴的淚濺落,讓我忍不住的驚心。
脖子上的刀便就在這剎那間鬆開了。‘噼啪’落地的聲音讓我剎時緊崩的心絃鬆開了,可是隨後我卻又是驚住了
只見其其格的手中都是血,那鮮紅的血色讓人看了無不驚心,難道……
我猛的回頭。此時的巴雅爾已緩緩的倒在了草地上。“你……你……”巴雅爾圓睜了眼睛。他看着其其格,他無論如何也沒有想到親手殺死他的竟會是其其格吧。
血從他的胸前噴涌,那刀居然可以從他的背後捅到了身前,穿透了。
刀沒有拔出,可是那穿胸而過的景象卻是讓所有的人都頓住了。
我彎身一把點了巴雅爾的穴道,希望可以暫時緩解他的痛楚,可是我知道這刀傷已是無法治癒了,穿透了人身啊。“姐姐,爲什麼?”如果巴雅爾就是她的幸福,那麼她不想要自己的幸福嗎。
其其格彷彿沒有聽見一般,她越過我,她走向了圖爾丹的面前,“圖爾丹,此生是我負了你,十一歲我就認識了巴雅爾,我愛上了他,可是他卻親手算計把我送給了你。我忍辱偷生,是因爲我心裡總也無法抹去對他的愛啊,明知道自己傻,明知道自己錯了,可是我就是忍不住的愛上了他。跟着你,你給了一切,可是我還是不快樂,我心裡還是隻有他。”
其其格的聲音虛無飄渺的宛若那天外之音一般,可是卻讓所有人等驚心了。
“我以爲你死了,他就可以得到巴魯刺,成爲這草原上的一霸,我也就會得到那隨知而來的幸福了,可是沒有,你一直堅挺着活到現在,任巴雅爾那麼多次的劫殺也未成功,慢慢的,我對你也越來越下不了手了,我更看不了你們之間的爭鬥,可是我已深陷其中而不可自拔。圖爾丹,自從我醒來,你就慢慢的疏遠我了,我知道或許你早已知道了我的秘密,只是你一直沒有道破,你是想給我留一份尊嚴,可是今天,這尊嚴已經沒有了。我是一個壞女人,是一個不值得人愛的女人,我與巴雅爾一起算計着那一場劫殺,我讓狐君恨你入骨,我讓雲齊兒苦不堪言。我錯了,我真的錯了。”
“其其格,這不是你的錯,這些都是巴雅爾,是他爲了謀奪他的權利而不惜犧牲了你。”圖爾丹向着其其格說道。
我本以爲聽了這些,他會恨,會恨着其其格,可是沒有,他只是又看向我,“其其格,我沒有恨過你,雖然那一次夜裡,你的夢中之語不小心泄露了一切,這讓我早知道了一切,可是我依然視都別爲已出,我希望他可以健康成長,可以成爲這巴魯刺的下一任大汗,不論他是誰的孩子,只要他心中有這百姓的疾苦,那麼便足矣了
“父汗,是我錯怪了你。”圖爾丹的話音還未落,都別已迅疾的走到了圖爾丹的面前。
他的穴道早已被巴雅爾的手下所解,解了也才方便隨後的一場廝殺吧。
“父汗……”都別跪到了圖爾丹的面前,“父汗,我以爲你知道了我的身世,你就會殺了我或者將我逐出巴魯刺,所以都別就犯了不可饒恕的錯誤啊。”他抓着圖爾丹的手,這一刻他終於知道他錯了。
圖爾丹拉着他起來,輕聲道:“都別,不管發生了什麼事,你依然是我圖爾丹的孩子,只要你真的有了能力可以治理好我們的家園,那麼父汗絕對不會讓這大汗的位置旁落他人的。”
圖爾丹說着竟是向我會心一笑,我點頭,他說得沒錯,那未來大汗的位置給都別我並無異議,我的小九他還太小,我並不想讓他捲入那無邊的政鬥之中,無憂無慮的走在這人間之路上,那纔是人生的最美。
其其格也走上前去,她抓住都別的手,再把他的手輕輕的放在圖爾丹的手上,“圖爾丹,有你這一番話,其其格我就把都別交到你的手上了,我不要他做大汗,我只要他堂堂正正的跟着你做人就是了。”晶亮的眸中是她的無限祈盼,讓人無法不去答應。
圖爾丹握住了都別的手,那一幕我看在眼裡是更多的欣慰。
“其其格,你果真恨我嗎?”我身後巴雅爾掙扎着問着其其格的聲音。
其其格悽然一笑,“我恨嗎?我曾經恨過,可我的心早已就不歸屬於我了,圖爾丹他去了大周,我還是想言設法的救了你出來,卻不想我竟是放虎歸山,這巴魯刺的百姓啊,我皆對不起他們,是我掀起了這場戰亂,是我讓更多的人失去了親人,我纔是這巴魯刺的罪人啊。”
其其格越說越是激動,她向着巴雅爾的方向而來,卻在經過我的身旁時停下了,“妹子,孃的病與我總是脫不了干係,我也不懂是爲什麼,她在我身邊呆得久了,那身子卻是越來越差了,所以我就漸漸疏遠了娘,而娘也最終又搬回了你的落軒閣。雲齊兒,以後你要好好的孝順娘啊。”
我點頭,“姐姐,雲齊兒有生之年一定會治好孃的病的
“小九,你過來,讓姨娘看看你。”淡淡的笑,卻讓我感覺到了一股悲涼。
小九跑過來,靠在其其格的懷裡,“姨娘每天都能看到小九的。”
“小九真乖啊,你哥哥要是象你一樣懂事就好了,可是他就是不聽我的話啊,小九長大了可一定要聽你額孃的話,知道嗎?”
“小九會的,小九會永遠聽孃的話。”眨着眼睛,小傢伙竟是給了我一個承諾。
心暖了,小九如此乖巧懂事,是我此生最大的欣慰吧。
“妹子,要保重啊。”
她的話語裡讓我感覺到了一股憂心與悲涼,“姐姐,你要想開啊,你還有都別呢?”我衝過去,我想要抱住她,我要給她力量,讓她安然的活下去,離了巴雅爾又如何,他只是把姐姐當成了他的玩物,他的愛飽含着太多的陰謀算計了。
可是我的身形還未到,姐姐就在我面前顫抖着,隨即便是她無聲的倒地,鮮紅的血就在她的胸前,一把匕首深深的插入了她的心口,她居然沒有一絲的遲疑,就這樣把刀插入了自己的心口。原來當巴雅爾抱她出來的時候,她的身上就已備好了匕首。
“姐姐,你好傻啊。”我奔過,淚狂涌,“姐姐,不要啊,你不可以死。”
我瘋狂的爲她止着血,“圖爾丹,快來救姐姐。”我止不住她的血啊,我慌了,我求助圖爾丹,我一定要救活我的姐姐。
圖爾丹看到了這一幕,他也放開都別的手就在剎那間奔來,他就蹲在我的身邊,“其其格,你又是何苦呢?”
“大汗,我對不起……”
“其其格,你別說了。”這一刻,我居然看到了圖爾丹眸中的淚意,姐姐如此,他總也難過吧,必竟曾經他也是深深的愛過她的。
有一些愛,有一些恨,誰又可以說得清呢
緣來緣去,便如那山間的溪水,只在流淌之中才更清澈,只是那混濁之後,那水底間的細沙也是柔膩的暖人。
她拾着我的手,再交到圖爾丹的手心裡,“請你用心的對待雲齊兒,請你一定要給她幸福。”
那脣間的一抹笑,讓我甚至不能相信她身上已中了一刀,姐姐,不要死啊,我真的不想你死。可是姐姐的手已在片刻間垂落,她輕輕的靠在一邊的巴雅爾的身上,我聽到巴雅爾低喃而語的呼喚,“格格,其實我這一生只有過你一個女人。”
兩隻手在指尖輕觸的剎那已是在無力了,卻是一直站在旁邊的小九,他抓着讓巴雅爾與其其格手緊緊的握在了一起,有笑容溢在巴雅爾與其其格的臉上,而後是一片僵冷……
走了,姐姐走了,帶着她的愛,帶着她的恨。
她愛的是巴雅爾,她恨的也是巴雅爾,她爲着他而委身圖爾丹,她爲着他而忍辱留在巴魯刺這麼些年,她爲着他而冷臥冰宮長達五年之久,可是她換來的是什麼呢?
雖然巴雅爾還是來欲帶走她,可是巴雅爾的愛與姐姐的愛相比,卻更多了一分私心,他最愛的也許是他自己,而後纔是姐姐吧。
輕闔了姐姐的眼,我喃喃的說道:“姐姐,你放心,都別就是我的孩子一樣,我一定會視爲已出的。”
“娘……”都別此時才反應過來一樣,他撲過來,他抱着其其格漸漸冰冷的身子,他狂亂的喊着:“娘,都是孩兒不好啊,你不讓孩子叛亂,可是孩兒不聽你的話,孩兒一直讓你傷心啊,娘,你打我吧,娘,你不要死啊。”
我看着,更是揪心,“都別,逝者已逝,只是你要對得起你娘生前爲你所做的一切,你要好好的重新做人。”我拉起他,還是讓姐姐安靜的離開吧。
我的心口又痛了,都是我啊,明明就發現姐姐的神情有些不對了,我卻沒有想到姐姐會這樣想不開,竟是以這樣的方式來結束自己的一生。
搖晃着身子,眼前有些迷朦,我聽到了馬蹄聲,我不管是誰來了,我只想讓圖爾丹處理好姐姐的身後事。
“雲齊兒……”圖爾丹適時的抱住了我,倘若再晚那麼一點,我想我已然昏倒在這草地之上了
一股真氣緩緩的輸入我的身體裡,我虛弱的一笑,“這裡就交給你了。”
他點點頭,無邊的悲涼襲來,巴雅爾死了,姐姐也死了,我呢,我的病痛無藥可解,我真的不甘啊,都別與小九,又有誰來照顧呢?圖爾丹嗎?他只能給他們父愛,卻給不了母愛啊。
“雲齊兒,你在這裡嗎?”那人羣之外有人生生的喊着。
我聽着,那是清揚的聲音。
清揚,你終於來了。
“雲齊兒……”清揚的話音才落,我孃的聲音也已傳到。
悚然一驚,身子一個抖顫,我娘她見了姐姐的死不知她能不能夠承受得了。此時,圖爾丹似乎是知道了我的心意一樣,他隨手脫下了自己的外袍輕輕一送,已是蓋住了其其格與巴雅爾的面容。
“娘,你怎麼來了。”我衝過去,我儘可能的不讓娘接近其其格,我怕娘知道了會傷心,所以我私心的想要隱瞞着她。
“孃的眼皮子一直的跳,娘不放心你姐姐的病啊,所以娘就來了。”
忍着心口的痛,我輕聲向娘說道:“沒事的,姐姐很好,你身子骨差,雲齊兒還是先送你回去落軒閣裡休息吧。”
拉着娘向人羣外走去,清揚的聲音又是響起,“雲齊兒……”
我回首才發現我聽到孃的聲音之後我竟是連清揚的到來也忘記了。
“清揚,隨我一起去落軒閣吧。”我不想讓娘傷心,但是清揚來了,於娘是一件好事情,或許清揚可以爲娘解了她身上的血蟲之毒。
“雲齊兒,這兒發生了什麼事嗎?”那混亂的場面,還有草地上被蒙着面的兩具屍體,我想任誰看了也會驚心吧。
我眨眨眼,我示意着他不要再問了,可是清揚還是不解其意的指着其其格與巴雅爾問道:“這是什麼人?”
“沒什麼,我們走吧
娘不疑有它,果然就隨着我向人羣外走去,那一應的人等因着圖爾丹的在場,並沒有人敢說些什麼,而且我的一席話早已告訴了他們什麼當說,什麼又不當說。
人羣外,一個人一手牽着兩匹馬另一隻手正負手而立站在那裡,我看到那人的面容,我不禁一怔,而娘卻在這時輕輕的顫動了一下,“娘,你沒事吧。”我扶着娘想讓她先坐在草地上,再行爲她診治一下。
“我沒事,我們走吧。”娘拉着我依然向前面走去。
經過了那人時我向他展顏一笑,他是小九的掛名師傅,我總是要有禮一些纔是。
經過了,卻是隱隱的彷彿有一些洶涌的浪花在敲擊着礁石的感覺。碰撞,再碰撞,讓人忍不住的想要逃開。
清揚沒有跟過來,可是我已顧不得叫他了,隨他去吧,他要查驗其其格與巴雅爾的屍身也都隨他,我只要我娘平安無事就好。等到孃的血蟲之毒解了,我在心平氣和的將姐姐的事告知她,也讓她少些痛苦吧。
心思百轉間,突然聽到一聲低叫,“阿絡,是你嗎?”
孃的身子在這一剎那又是抖了一抖,她遲疑了那麼一刻,隨後只當什麼也未聽見一般繼續着腳下的路,可是我卻知道那個‘絡’字就是孃的閨名。
可是爲何武思通卻知道孃的小名呢?
“阿絡……”輕風送來,人影飄至,武思通已飄然而站在了孃的面前。
娘躲着,拉着我向另一邊而去。
“阿絡……”武思通伸手一抓就抓住了孃的手臂,“阿絡,她是我的女兒嗎?”
武思通看了看我,再看看娘,他不住聲的問,“阿絡,你說,雲齊兒就是我的女兒,是嗎?她從前的樣貌與你還真是象呢。”
手捋着娘額前的鬢髮,娘卻躲閃不開,我知道一定是他拉着孃的手使上了三分的力氣,他的功夫有多好我是清楚的。但是我更驚心的不是這些,而是他居然說我就是他的女兒,我聽了,我呆呆的就站在那裡,我看着他向着娘低低的述說着什麼,可是我卻一句也聽不進去
我親生的爹,就是他嗎?
怪不得那一次他看了我從前的畫像時他驚呆了,或許那一刻時他就知道了我的身世,所以在宮中他救了小九,他看不得我的孩子被完顏飛傷了啊。
我親生的爹,我一直以爲他是無情的,卻原來他也是有情的啊。
可是娘說過是他親手把姐姐送走的,無情與有情,竟是這樣的難以衡量。
他來了,與清揚一起來了,難道他早就認出了我,他早就欲來尋我娘嗎?可是我娘還是有些恨他的,送走了姐姐,娘不恨他纔怪。
他忽然就攔腰抱起了娘,在我還沒有反應就過來之際他便帶着娘向那齊人高的草叢中飛掠而去。
我不及追,我也沒有力氣去追上他們,爹與娘總有許多的話要說吧,我在了,於他們都是一種尷尬。
看着爹的意思,一些解釋的話是免不了的,只是他們老人家的事情我還是不要插手的好,如今我已清楚了,我並不是相府裡的十七小姐,我只是婁家收養的一個孩子罷了,相爺他收留了我娘與我,難道他就是娘當年救起的那個男人吧。只是娘不說,我總也不好再問了的。
我還沒有告訴娘與我的親生父親武思通,沒有告訴他們其其格的身死,倘若他們知道了,我不知會是什麼樣的情形,姐姐的身死,只要想着就都是心酸。
回首再向原路返回,人羣早已散去,巴雅爾的亂黨也已經被伏法拿下。
圖爾丹正悽然的站在那裡,而處理其其格與巴雅爾後事的人居然是清揚,再次看到姐姐的屍身,我也只是呆呆的站着而不知所措,真的不相信前一刻還活生生的姐姐,這一刻卻已經成爲了一縷幽魂。
可是人必竟是凡人,又豈能夠起死回生呢。
清揚也是用心了吧,可是他也只能選擇放棄。
終於,姐姐與巴雅爾的屍身被送去了停屍間,我沒有跟過去,我只是拉着小九默默的隨在圖爾丹的身後向着他的蒙古包而去
累且傷心着,再加上連日來的奔波勞頓,我的眼前總是迷朦朦的感覺。
“額娘,你沒事吧。”圖爾丹一直悶聲不響的在前面帶路,其其格的死多少讓他也傷心了吧。
“小九……”輕輕的喚着他的名字,再一次有種天旋地轉的感覺,就如那一次在校場時我要暈倒前的感覺,可是我真的不想再次昏迷,我真的怕自己從此再也醒不過來了。好多的事我還沒有安排好,我不想就這樣撒手而去啊。
可是眼前的草越來越是歪歪斜斜的了,我要走了嗎?我不甘啊,我大聲的叫道,“圖爾丹,救我。”
可是圖爾丹依舊不回頭,我又是叫着,“清揚,救救我。”
心慌慌,竟是無人理我,所有的人都被其其格的死而震驚了,他們甚至忘記了我的存在。
小九的手好是暖啊,“額娘,你冷嗎?”
手有些抖,我已止住了腳步,我真的連走也是不能了。
“父汗,你快來看看,看看額娘是怎麼了?”
一片慌亂,隨後是一片嘈雜,我是清醒的,我知道所有發生的一切,我聽到了圖爾丹的,清揚的有些慌張的聲音,然後我被一個結實有力的臂膀抱在懷裡,我感受着那草香的氣息,我眷戀着貪婪的聞着。
“雲齊兒,你不要睡,雲齊兒我帶你去落軒閣,我帶你回我們自己的家。”柔和的嗓聲裡流露的是圖爾丹的深深愛戀與不捨。
這一刻我感受到了他濃濃的愛意,真想就這樣永遠的睡在他的懷裡,讓他的愛溫暖着我曾經受傷的心靈。
要回落軒閣嗎?不要啊,姐姐死了,我這個樣子,我真的不想讓娘看見,娘與爹才又見面了而已,我不知道他們之間曾經發生了什麼,但是我看得出爹對孃的緊張,看得出其實這麼些年裡他的心中多少是牽掛着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