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與他相認嗎?我矛盾着。
他來這裡做什麼?找我嗎?可是又不象,只要通過那兩個車伕,他自然就會知道我去了相府,而到了相府。我相信他就不難查到我身在何處了。
他目不轉睛的看着我,甚至完全無視那一個個向他舉杯的達官貴人。
他知道我恢復記憶了嗎?我記起了他的一切啊,他這樣肆無忌憚的看向我,就連那舞臺中的女子也絲毫吸引不了他半分的注意力。
於是,那些向他敬酒之人的目光也隨着他而轉移到了我的身上,那目光越聚越多,也越是讓我無所適從了。他這樣,真是害了我了。
我有些擔心,擔心會被皇上所發現,我真的怕着自己的欺騙爲着黎安與琴夫人帶來什麼……
我慌亂的想着,甚至沒有注意到那殿前又是來了一客,卻在這裡,我聽到鐵木爾高興的叫道:“清揚兄,你可是來晚了。要罰酒呢。”
清揚?他也來了嗎?
擡首的剎那,我真的就看到了清揚,還有阿羅,此時的阿羅正微笑着隨在清揚的身後向着鐵木爾與圖爾丹旁邊的空位子上走去,那想來就是爲着他們兩個的到來而留下的吧。
皇上晗首。這宴會之前他們早已朝見過了,只是清揚他來的晚些罷了。
經過清揚的插曲後,所有人等又是重新看向了那臺中央女子的表演。
那女子輾轉騰挪中,只見美人婀娜。纖弱的腰肢玲瓏婉動。長袖飄飄。美翩躚,意飄渺。直看得衆人皆是凝神細望。
我看着眼前的局面,心裡卻不由得感覺詫異了,何以皇上的生日,就來了這許多的年輕俊傑呢。
清揚來了。
鐵木爾與圖爾丹也來了
還有我認識的燕三王爺。
除了他們更有數不清的年輕公子王孫,難道皇上果真要爲嫵月公主招親嗎?女土吉扛。
想不到這嫵月公主的美名竟是引來了這衆多的追求者。
只是我不相信這是清揚的目的,但是我又無從解釋他來此的目的究竟是爲着哪般,記憶裡除了採藥,清揚是絕計也不會離開蝙蝠醫谷的。
可是今天,他來了,他真的來了,是爲了我嗎?
是爲了我總也除不去的病根吧,我的心口痛越來越頻繁了,這些,他都知道吧。
猜不透,也更不清,我只是擡起頭看着這天心殿內的一切,我再不躲閃了,該見的不該見的所有的人也都知道了我的存在。
躲已無用。
我的目光大多是停留在清揚的面上,他也看到了我,他淡笑着讓我安心。那笑容是那樣的讓我安然,也讓我不在彷徨與擔憂,有了清揚,我相信我所有的麻煩事他一併會爲我解決的。
心口又有一絲絲的痛,讓我忍不住的皺起了眉。
空氣裡又是一道傳音入密之功傳遞給了我一道聲音:“雲齊兒,哈哈,你想見的人都到齊了,你開心了吧。”
是誰?是誰在這大殿裡給我如此的警示,我四處逡尋,卻只是看到所有人看向那舞臺上的華麗一舞,只有那少數的幾個人在看着我的方向,卻都是我熟悉的人,但是我知道絕對不是他們傳給我的腹語。
再是搜索,我失望了,我猜不到那人是誰?可是很明顯的他就是昨夜裡警告我不要我打擾了皇上與琴夫人好事的那個人。
這大殿裡似乎越來越亂了,酒多,茶多,人更多,擾得我心裡也是一片的亂,甚至連清揚穩重的神情也無法讓我安坐了。
腳下如針扎一般的難耐,讓我真想逃出這大殿。(
可是,我不能,琴夫人沒有發話,我又豈能走,我不能爲她惹了事端
酒過三巡,舞臺上的節目早已換了,這一次是有人在撫琴,那一個女人也是輕紗掩面,她彈的卻是我與狐君皆熟悉的梅花三弄,是碰巧嗎?
那梅花讓我想起了雪山,也想起了我的寶貝,我看向了那乖乖坐在師傅旁邊的小九,他也向着我微笑,隨後是他泰然處之的拿起了桌子上的一把蕭,小小的孩子居然在片刻間隨意的就吹起了蕭,他的蕭音再是與那舞臺正中的琴聲和來,一蕭一曲,交纏而奏,煞是動聽。
我聽着小九的蕭音,是那樣的熟悉,彷彿那就是狐君的縮影一樣。我看着那孩子,我不自覺的向他走去,他是我的寶貝嗎?那神情與圖爾丹有着那麼幾分相似,讓我不由自主的懷疑着他了。
鬼使神差的我就走到了他的面前,我一定是用了鳳薇步吧,因爲此時我發現這大殿內的人皆是看向了我,小九依舊還在吹着蕭,我飄到他的近前,我真想撩開他的袖子,我記得我的寶貝的手臂上有着我咬過的齒痕,曾經我咬得是那樣的深,我就是爲着要在他的身上留下印跡的。
伸手正要撫去,小九卻向後一閃,他不想被我碰着,而我居然還沒有他的身形移動的快。
我求助似的看向小九的師傅,“請讓我看看他的手臂,一下就好了,我只是要看看。”
我想要證實我的猜測,我就是感覺小九會是我的寶貝,可是沒有看到他的手臂之前一切都是一個未知。
他不語,他端起杯中酒,一飲而盡,再是轉向小九道:“再吹奏一曲山之高吧。”
這威嚴的一聲命令,小九剎時便換了曲目,而那臺上撫琴的女子也是極自然的將梅花三弄的音曲轉向了這首山之高。
這一番曲變,卻讓我找不到了感覺。
大庭廣衆之下,我真的不好再追查下去。
我站在小九的近處,我卻不知道我要走回到哪裡了,我這一番動,實在是有些唐突了。
尷尬的站着,哪裡也不能去,額際上的汗涔涔而落,此刻的我不能是雲齊兒,我只是琴夫人的宮女而已
“雲兒,怎麼還不回到我額孃的身邊,怎麼這麼沒見過世面,只不過一首曲子就讓你忘形了,不過這也說明小九的蕭吹奏的可真是好呢。”嫵月適時的爲我解了圍,也順便誇獎了小九。
此時我不回到琴夫人身旁,又更待何時呢?
“慢着,這丫頭也忒是大膽了,居然來擾了我家小九的吹蕭,還要看看他的手臂,真是有些過份呢。”那老者突然間開口,我仔細辯着他的聲音,我想要聽出一些破綻來,可是我什麼也聽不出來,他的聲音與那向我傳腹語之人的聲音又是不一樣的。
難道不是他,可是剛剛那向我傳腹語的人他又會是誰呢?
此時,我的腦子裡千迴百轉,卻百思而不得其解。我甚至忘記了要擺脫眼前的困境了。
那嫵月公主也被着老者的話給擋了回去,她看了看我,就不在言語了,我重新又被無數道目光置在風口浪尖之上。
“月兒,還不帶着她回到你娘身邊坐下。”皇上適時的開口了。我倉惶着快步走回到琴夫人的身旁。
那老者似乎還有話說,卻被皇上給擋了回去,“各位,酒過三巡,茶也換了幾盞,眼見得各位開心而來,朕也有一個提議。”
皇上的話才一落下,立即就有衆多的人隨聲附和着:“陛下快說,一定是極有趣的提議了。”
“朕明日裡將在校場舉行一場比賽,此刻這殿內的未婚男子皆可參加,那最終獲勝之人將被朕成爲我大周朝的嫵月公主的當朝駙馬。”
此話一落,立刻就引得大殿內所有人等的竊竊私語,或者這一個決定很多人事先就已知道了吧,所以也並不出奇。
可是隨後立刻有人道:“陛下,請問那獲勝之人是否當真也會得到大周朝最珍貴無比的綠玉?”
綠玉?那是什麼?
可是我初入琴夫人內室時所見的那一塊玉嗎?
可是那玉本身並不是綠色的,而只是一塊透明的玉啊
正在這時,琴夫人幽幽而起,她伸手向長袖中一探,那枚玉就抓在了她的掌心中,她伸手遞向了一旁的嫵月道:“這一塊玉伴着額娘太多的日子了,如今額娘就把它傳給你吧。”
果然,我猜中了。
可是當那一枚透明的玉落在嫵月手中的時候,這大殿內不止是我,所有的人都在好奇了,因爲它根本就不是綠色的。
所有的人都是屏息着看向那玉,琴夫人緩緩的將綠玉輕置在嫵月的手中,“月兒,這玉就是娘送給你的嫁妝了。”琴夫人說完就是起身就要離席,她似乎是有太多的不捨了。
我看着她,我懂得她的心的,女兒要出嫁,到了夫家,那麼與她就是一場生別離了,我的寶貝,與我又何嘗不是如此呢。
琴夫人向着上首的太后,皇上與皇后分別見了禮,就要離開了。
我呢,名義上我依舊還是她的宮女,我只得隨在她的身後,雖是出了天心殿,可是我的心還是在那大殿裡,我熟悉的清揚,鐵木爾,還有圖爾丹他們皆在那大殿之中,隱隱約約之間就感覺會發生什麼一樣。
琴夫人才上了轎子,我與青雁正欲起步,突然這天心殿的周遭就有了一股肅殺之氣。連帶的那些個侍衛也都是緊張着,其中的幾個人忽然就象大殿內跑去,發生什麼事了嗎?
有刺客嗎?可是大殿裡卻並無反應,我看到黎安也趕了過來,他的神色中並無慌張之色,可是明顯的他有些急的想要進那大殿中去。
起轎了,可是我的腳步卻遲疑了,也就在這時,我聽到了大殿裡一片的嘈雜聲,出事了嗎?
不知爲什麼,在這一剎那間我想到了小九,我想也不想的直向那大殿裡飛奔回去。
然後我看到了驚人的一幕,那殿中,所有的人都站了起來,甚至包括太后與皇上,他們無不驚心的皆把目光對準了那坐在首席上的嫵月公主身上。
我看到了,我想或許琴夫人的離開是明智的吧,否則這一幕倘若被她看到她一定會無法承受的
“綠玉呢?給我。”一把匕首此刻就架在嫵月的脖子上。
那匕首的主人不是別人,正是宴會開始時的那一位美麗妖嬈的舞女,此時的她依舊蒙着面紗,那空氣裡的暗流輕溢着那面紗悄悄的動着,宛如一條條波浪,沒有人看得清她的面貌,可是她的聲音已經告訴了我她是誰了。
她的目的就是那一塊玉了,她竟是爲着這個目的而不惜的扮成舞女,再混進這天心殿,可是那玉它究竟有什麼用途呢?這大殿上的人似乎都是爲着這塊玉而來的,圖爾丹與鐵木爾是,清揚也是吧,一定是的。
那麼這玉就一定是一塊稀罕物了。
嫵月倔強的一喝,“那玉你甭想從我身上拿走。”
女人嬌笑了兩聲,隨即是匕首更深的切入嫵月的頸項,我聽到周遭一片的譁然之聲,這是在爲着嫵月而擔心吧。
可是卻沒有一個人敢出手相救,再快的人也快不過那與嫵月近在咫尺的舞女她手中的刀吧。
“你放開她。”就在我看着嫵月千難萬難之中時,我聽到了黎安的聲音。而其它的人不過是在觀望着大殿內的一舉一動罷了。
“休想,只要那玉不到我的手中,你們就休想讓我放開她。”女人的匕首又是貼近了嫵月的頸項,遠遠的我已經可以看見嫵月頸項間已被那匕首壓出了一道深痕,點點的鮮紅滲在人的眼裡,只看着就是心驚了。
“黎安,快救月兒。”皇上雖沒有慌了手腳,可是他的眼神已泄露了他的秘密,他很緊張嫵月吧。
黎安沒有出聲,他只是衝着皇上微微點了點頭,嫵月是琴夫人的女兒,與他也自是表兄妹的關係了,黎安他不可能不出手相救的,可是眼前這陣勢任誰也是難救的,除非是嫵月真的送出了玉。
我看着這大殿內的所有人,他們也皆是想要得到那塊玉的,我想起我第一次見到那塊玉時,它泛起的淡淡綠光,可是今天卻沒有了,難道我的玉與那綠玉竟是一對的嗎?
兩個玉不在一起時就都是極爲普通而無光的,這也正是這兩塊玉的奧妙之處吧,可是眼下這所有人等,我相信他們一定不懂
“慢着,我想姑娘你是認錯了那塊玉吧,公主的玉不過是一塊普通的玉罷了。”我朗聲向那持着匕首的女子說道。
“胡說,琴夫人的玉是多年盛傳,斷不會是假的。”
“那玉根本就沒有綠的顏色,又怎麼會是綠玉呢?”
“這……”女人似乎有些遲疑了,剛剛琴夫人拿出那玉的時候,玉本身就是無光彩的。
“公主,不妨就將那玉拿出來送給這位姑娘便是,一塊普通的玉罷了,留着它也沒什麼用處。”我輕描淡寫的勸着嫵月,我希望她能配合着我的話,雖然我知道那塊玉它就是真的,可是此時嫵月的命比那玉還更重要。
黎安與我相視一笑,他似在鼓勵着我的繼續,的確,這樣的一番話由我一個女子說出來,而不是由男士說出,那感染力才更濃些。
女子果然鬆了鬆那匕首,伸手向着嫵月道:“快拿來。”
嫵月慢慢向懷裡掏去的空檔,我已慢慢的向着她二人移了兩三步,更近了,越近越是好。
“停下。”女子突然發現了我的逼近,“你不許過來。”
我笑,“難道你也怕着我雲齊兒嗎?”
此話一出,所有的人皆是看向了我,人羣裡開始了竊竊私語,我聽到有人說:“她就是雲齊兒嗎?”
我高聲道:“我正是雲齊兒。”我就是要吸引所有人的注意力。
“你記起了你是雲齊兒?”那女子她不信的向我問道。
我轉頭看向圖爾丹,我知道這一個問題也是他最渴望知道的吧,我再向着那女子點點頭,“是的,我記起了一切,我記起了我從冰崖上墜落的那一刻,我還記得我那剛剛出生的孩子的可愛模樣,可是他不見了。”再是轉向圖爾丹,我哀怨的說道:“圖爾丹,那是你的孩子,你要把他找回來,你要把他還給我
圖爾丹驚在場中,他不言不語的看着我,然後我看到了清揚,看到了鐵木爾都在慢慢的移動着。
嫵月的玉已取在了手中,時間再也耽誤不得了,“杜達古拉,你要裝到何時。”
我突然的一聲叫出女子的名字,讓她剎時就怔了一怔,隨後我看到鐵木爾隔了她兩三米外已是極快的伸出食指一指,女子手中的匕首怦然而落,而她也是站在那裡一動也不動了。
這一次,鐵木爾真得很快。
嫵月脫險了,她被宮女扶着向內室走去,空氣中那股腥鹹的味道還在蔓延着,她的頸項上還在滴着血。
我不及跟過去,嫵月臨走之前感激的看了我一眼,我看向杜達古拉,我不懂她何以要裝扮成如此模樣來奪得那一塊玉,就算被她搶到了又如何,這天心殿銅牆鐵壁一般,又豈可容她隨意來隨意去啊。
我伸手輕輕一抖,她面上的輕紗已是飄然而落在地上,所有的人又是驚叫一聲。
果然,她是杜達古拉,我沒有聽錯她的聲音。
“押下去。”皇上的怒氣在這一刻終於爆發了。
杜達古拉的穴道還被點着,她無法動一動,甚至連說話也不能,但是她的眼神卻是痛苦的望向我,似乎我的舉動帶給她的是無邊的苦難一般。
我看着兩個宮女擡了她向殿外而去,我沒有阻止,曾經杜達古拉也是我的侍女,我一直以爲她深愛的是鐵木爾,可是今天親手抓住她的卻正是鐵木爾,她要這玉又是爲何呢?
我不解,也參不透。
她走了,這大殿裡的血腥之氣也淡了幾分。
“雲齊兒,你可是婁相國的女兒婁雲齊兒?”皇上滿眼好奇的看向我,再看向圖爾丹。
六年啊,如今大周的國力已比當年要更加鼎盛了,所以就連着皇上的生日宴也是如此氣派不凡
想要再去改寫剛剛的那一番話已是不可能了,我只得迴應道:“小女子正是雲齊兒,也請皇上寬恕雲齊兒的隱瞞之罪。”
“不妨不妨,多虧了你,朕的月兒纔會無恙,來呀,快來朕身邊坐着,你可還是朕的義女呢。”
皇上的一番笑語也讓這滿殿內的人等皆是鬆了一口氣,我也纔想到皇上說的並不錯,我便是以郡主的身份風風光光的嫁給圖爾丹的。
我沒有舉步,我這一身裝束實在是有些尷尬,“皇上,雲齊兒不過是憑了些運氣才助了鐵木爾王爺拿下了那杜達古拉,雖然杜達古拉她多有冒範,可是雲齊兒還想爲她求個情,求皇上看在公主並無大礙的份上就饒她一死。”總是覺得這杜達古拉並不是普通之人,她是古拉的妹子,我沒有見過古拉,可是古拉終是爲着圖爾丹才一死的。無論怎樣,杜達古拉也算是一位故人了,她可無情,我卻不能無情。
“哈哈,也罷,倘若是這殿上的任一人求情,朕也不會理的,不過既然是救了月兒的雲齊兒親自爲她求情,那就算她造化了,朕自會從輕發落她。”
“多謝皇上成全雲齊兒。”
我的話音才落,圖爾丹已起身向着皇上道:“皇上聖恩,雲齊兒是我巴魯刺的王妃,就請雲齊兒與圖爾丹同坐吧。”
我聽到了他的話,突然就讓我想起了六年前的那一天,也是在這宮裡,我第一次見他,那時候的他霸道的讓我坐在他的身邊,也就是從那時候起註定了我與他緊緊連繫在一起的命運。
我要去嗎?要坐在他的身邊嗎?
去了,就代表着原諒,代表着所有的怨與恨盡皆的拋棄了。
舉步唯艱,腦子裡千想萬想也想不出一個結果,而這時,有兩道目光正如炬的看向我,一道是黎安的,而另一道卻是清揚的……
片刻間的思慮,我再看向清揚,看向黎安,我哪裡也沒有去,我只身向着皇上的身邊走去,我依着皇上的意思我就是坐在他旁邊的空位置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