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傅逸剛對上她擔心的眼眸,心驀地一突,他對這種帶着一絲荏弱又充滿擔憂的眼神最無法設防,一時間忘了要回答她的問話,深邃的眸子直勾勾地望着這個讓他心儀卻又拒絕跟他交往的女人。
“發生車禍嗎?”他一直瞪着她,那目光有點露骨和貪婪,看得她臉頰耳根都熱了起來,只好移開與他相對的目光,起身坐在他身邊。
“我抵達要找的那間房子後,才走近要拿鑰匙打開大門,誰知樓上突然當頭倒下一盆水把我淋溼,我馬上退後,結果這時突然一個盆栽砸下來,這一退就被那個掉落的盆栽打中額頭。”
他悶悶的回答,還真不是普通的倒楣。
他頭髮和一身都被林溼,還被盆栽砸中額頭一直流血,經過的路人好心幫忙他叫救護車還報警,結果警察來了也沒用,說是要回去再調查看看,還要他配合作筆錄。
經過醫生檢查,他的傷勢並不是頂嚴重,只是皮外傷,因此他不打算提告,怕這一告下去要經歷許多繁瑣的手續,又怕他的身分曝光引來不必要的麻煩,警察也在他決定不提告後便離開了。
“啥?被淋溼又被盆栽打中額頭?”前一秒才避開他投來的目光,下一秒鐘她驚愕地轉過頭去,又對上他剛巧轉過來的注視。“你怎麼這麼倒楣?”
“更倒楣的是我沒逮到兇手,那棟舊公寓大樓二樓以上的每戶陽臺都種滿花草,壓根兒不知是哪一樓掉來的,我看潑水又不小心讓盆栽掉下來兇手是同一人,一見事情發生馬上躲進屋內,連頭都不敢探出來一下。”他撇撇脣冷哼道,心裡在腹誹着今天真是倒楣的一天。
一早碰到最不想看見的前未婚妻,再來跟她告白要求交往被拒,接着又被水淋、被盆栽砸中額頭,一個人怎麼可以倒楣到這種地步?!
遇到這麼多衰事,他決定直接將那房子委託給仲介處理,花點錢以減少麻煩事。
“是啊,真是有夠倒楣的!這簡直天外飛來橫禍。”沒發覺傅逸剛的心思,梅曉蘋突然想到。“你需要住院觀察嗎?要不要我去幫你辦手續?”
他找她來應該是要她幫忙辦這個吧?
“不需要,我頭夠硬,就算被砸中也只受了外傷而已,醫師只要我每天回診換藥。”他站起來,打算走人,高大的身軀立即朝急診區外走去。
“不用住院?”不必辦住院續還馬上能離開,那她跑這一趟根本沒事可幫啊!“那你找我來幹麼?”她趕緊抓起包包跟在他後頭走。
“你住哪裡?那邊還有空房嗎?我這幾天得先借你住處窩一下,不能這樣子回湯屋,萬一傳到我媽那裡,她會很擔心。”老媽身體狀況不太好,先前爲了他的事操心到病情加重,好不容易好轉了些,他實在沒必要再爲這種小事又讓她老人家操心,而且到時候免不了又要被叨唸一頓。
“什麼?”要借住她那邊?!
她驀地停下腳步,瞪着他逐漸遠去的寬闊背影,幾秒鐘後纔回過神來,立刻又追上去,急着拒絕。“不、不行啦,雖然還有空房,但我那邊不方便。”
聞言,他停下腳步。
在後頭的她煞車不及,秀鼻撞上他堅硬的背部。
“痛……”小手揉着鼻子,眉頭都皺在一起了。
他猛然回頭,瞪着她皺得像包子的臉。
“爲什麼不方便?你跟男人同居?”他明明聽方姨提過,她父母親早在幾年前就離異各自嫁娶,她已經獨自生活好幾年了。
這些事都是方姨因爲關心她而從她那邊探問來的,方姨總在有意無意間透露給他知道,要他別對人家太兇。
也因爲知道她獨居,他纔想到借住她尋裡,沒想到她連考慮都沒有就拒絕,跟拒絕他的追求一樣不假思索!
一再被拒絕讓傅逸剛面子有些掛不住,他臉色鐵青地瞪着她。
她被瞪得縮了縮脖子。“我又沒有男朋友,怎、怎麼可能跟男人同居?”
“既然如此有什麼好不方便的?我把住飯店的錢付給你,你還能賺一筆外快不是兩全其美。”
“真奇怪,你有錢爲何不住飯店?飯店絕對比我那裡舒適一百倍的說。”有錢賺固然不錯,但要她一個女孩子收留這麼一個大男人,被鄰居看見了可不好。
“我住不慣飯店。”他氣惱地掰了一個爛理由。
他就是故意要親近她,想讓她改變主意,接受他的追求,而這正是一個好機會,他非得好好利用不可。
“飯店舒適又漂亮,怎麼可能住不慣嘛……”真奇怪的理由,梅曉蘋擺明不信。
他惱火地又想瞪她,但旋即轉念,突然擡手扶着受傷的額頭,眉頭緊緊皺了起來。“我頭很痛,需要休息,你確定你要繼續在這裡跟我辯下去嗎?”
她一驚,走過去扶住他。“很痛嗎?那還是再給醫生看看情況,別急着離開?”
“我需要的是好好休息。”他有點咬牙切齒的說。“你的房子如果沒辦法借我住幾天,那就算了,我自己去找住的地方。”
說完,他推開她,腳步搖晃地往外走去。
她焦急的跟上,扶住他的手臂,趕緊說:“好啦好聽,就借你住嘛。”真怕他一個人又出事。
傅逸剛心裡在偷笑,他終於知道她的罩門了——這妮子就是吃軟不吃硬。
黃昏,窗外傳來樹葉沙潷聲,偶爾有車聲劃過寧靜的巷子。
梅曉蘋穿着圍裙站在廚房準備晚餐,把燉好的排骨湯放進電鍋裡保溫後,她跑到客廳,蹲下來審視坐在客廳的長形沙發上睡着的傅逸剛。
從醫院回來後,他稍微參觀了一下她的屋子後就坐在沙發上休息,一會兒後便靠着椅背睡沉了,從兩點多睡到現在快七點鐘,已經睡了好幾個小時。
這期間她出去超市買了食材回來,都已經將晚餐準備好了,卻還不見他醒來。
她有點擔心他,望着他連睡覺都蹙得死緊的眉宇,遲疑地伸出手放在寬飽的額頭上,瞬間感覺到他有點微燙的體溫。“發燒了嗎?”
所以纔會一直昏睡?
她收回手起身想去找耳溫槍,誰知他卻抓住她的手。
“呃……”瞪着他緊閉着眼眸的臉龐,她尷尬的想收回來也不是,不收回來也不妥。
“別走……”他吁了一口氣,緊鎖的眉頭鬆開了一些。“你的手冰冰的,貼在額頭上很舒服。”傅逸剛懶洋洋的張開深黝的眼睛,慵懶的嗓音帶着一絲渴望。
望着不同於平常那霸氣又陰晴不定的他,此刻的他慵懶而帶着一絲魅力的頹廢和虛弱,讓她感覺心跳加速了一下。“你……什麼時候醒的?”
瞪着他包着自己小手的大掌,她的臉頰微微燙紅起來了。
“剛剛。”他還是沒放開她冰涼的小手。“我是不是發燒了?感覺身體有點畏冷,還有點頭暈。”
“好像是欸,你放手啦,我去拿耳溫槍來替你量體溫,如果真發燒的話得回醫院去。”她抽回手,起身跑掉。
跑開時,她將剛剛被他握住的那隻手放在心臟上,感覺心跳莫名地變得好快。
這邊,傅逸剛動了動有點僵硬的脖子、扭了扭僵直的腰,他沒想到自己竟然坐着就睡着了,轉頭看着窗外的天色已經暗下來,顯然他睡了挺久的。
一會兒後,梅曉蘋咚咚咚地跑回來。“來,我幫你量體溫。”她打開耳溫槍的蓋子,輕輕將耳溫槍放進他的耳朵。
嗶一聲後,她把耳溫槍從他耳朵拿開,低頭看着顯示的溫度。
“三十七度六,有輕微的發燒。”她擡頭跟他說,無意間對上他的凝視,跳得很快的心臟又狂怦起來。“怎麼辦?要不要回診?”
“不用麻煩了,醫師有開藥給我,他說發炎可能會造成頭痛,還說我穿溼衣服沒馬上換下來也可能會發燒,所以開了止痛退燒藥給我,藥袋在我外套的口袋裡。”他比了比丟在一旁單人沙發上的外套。
她立刻去拿他的外套,從口袋掏出釘在一起的幾個藥袋,將每個藥袋的說明都看了看。“真的有止痛退燒藥,不過這退燒藥是發燒超過三十八度五才能服用,還是你頭會痛,也可以吃一顆,你要不要先吃晚餐再服藥?”
“晚餐?我聞到食物的香味了,你親自下廚?”有些訝異,他看她身上還穿着圍裙。
“嗯,我煮了幾道菜,都是家常菜啦,不知道合不合你胃口。”因爲經濟狀況的關係,她通常都自己下廚,不過平常自己吃得簡單,今晚則爲了他特別加菜。
“吃吃看才知道。”他眼裡閃過激賞,對她的喜愛更多了一分,也更確定今天纏着她住進來這裡是對的決定。
他起身朝廚房走去,她跟在後面,有點忐忑不安的替兩人添飯、擺上筷子,一會兒後把玉米排骨湯端上桌。
她脫掉圍裙坐下來,突然感到很不安,不知他會不會嫌棄她的手藝?但想想她幹麼在意,兩人不過是主僱關係,菜煮不好又怎樣,反正再過一個多月工作結束後兩人分道揚鏢。
傅逸剛拿起筷子挾了蔥爆牛肉配飯,又吃了口培根炒高麗菜,然後拿起湯匙舀了一匙麻婆豆腐淋在白飯上,大口的吃着,一臉滿足。
“好吃嗎?”她看着他的表情,小聲問。
“好吃,你煮的菜口味跟我媽煮的差不多,不過自從我媽到鄉下去養病之後,就沒再嘗過她的手藝。”他一邊忙着吃飯,還不吝稱讚。
她笑咪咪,心裡的忐忑全不見了。“那你多吃點,這幾天我都會下廚,你可以吃個夠。”
“不夠。”他突然搖頭。
“分量不夠嗎?那我明天每道菜分量都煮多一些。”她回答道,拿起碗筷也開始吃了起來。
以前她都是草草吃一吃,現在突然胃口特別好,她挾起牛肉放進嘴裡,望着一下子都只剩半盤的菜,心想着明天每道菜應該多加些分量。
“我是說只吃幾天你煮的菜根本不夠滿足我。”他放下已經空了的碗,擡頭直視着她。
她也擡頭對上他的注視。“那、那是什麼意思?”
“我希望你能當我的女朋友、當我的情人,最好每天陪在我身邊,每天都能煮飯給我吃。”他說,目光更加熾熱幾分,很認真的再度對她提出交往請求。“曉蘋,我是真心想追你,希望你這幾天好好重新考慮,答應跟我交往,我跟你保證,我是專情的男人,會向你提出交住絕對沒有玩玩的意思。”
“我、我……”她臉蛋燙紅的張着嘴,驚訝他如此的坦率且直接。
“吃飯吧,在你考慮好給我的答案之前,我們還是維持工作夥伴的關係,你不必感到尷尬。”他看起來冷靜地說着話,心裡其實很緊張,不過身爲商場上的狠角色,他不會被她看出自己緊張的破綻,假裝冷靜地享受着家常美食。
但梅曉蘋哪能像他一樣厲害,可以掩飾住情緒,她臉紅地低着頭吃飯,挾菜的手有點顫抖哩。
奇怪,明明早上還那麼堅決地拒絕他,現在她卻猶豫了起來。
突然間好像開竅了一樣,她發現自己不是對他沒感覺,每當他用溫柔的目光看她,她也會心跳加速,何況他現在正用那樣灸熱的眼神凝視着她,她感覺心臟快要跳出來了。
她其實有點喜歡他的,要不不會出現這樣奇怪的反應,可是……要接受他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