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竹纓臉一紅,忙把頭轉向一旁,道:“你、你胡說什麼!什麼……不一樣的女孩兒啊?”
我笑了笑,看着她柔柔道:“我的意思是說,我原來以爲你這個鐵哥們,就是個男人婆,沒想到——”說到這,我拉長聲停了一下,觀察了一下她的反應。果然謝竹纓偷偷向我瞥了一眼。我又續道:“沒想到你也和其他的女孩子一樣,甚至比其他女孩子更漂亮,更溫柔,也更怕羞。”
謝竹纓聽了我的話,慌得手足無措,一雙大眼睛不住亂轉,看都不敢看我,右手不自覺地在自己紅得發熱的臉頰上摸着,模樣嬌羞嫵媚,讓人愛憐橫生。我終於有點明白小雨爲什麼老是吃她的醋了,這個謝竹纓一旦恢復女人本色,其美貌確是驚人。如果說小雨的美麗是外在的淡雅,骨子裡的風騷;那麼現在的謝竹纓,則是骨子裡的溫柔,外在的一點幽怨。兩者牡丹芍藥,各有勝場。怪不得美麗無匹的小雨也感受到了她潛在的威脅,看來謝竹纓“S市第一美女”的稱號絕不是僅靠地位和背景得來的。
謝竹纓低頭脈脈羞澀半晌,才紅着臉白了我一眼,嗔道:“討厭,竟然說人家是男人婆,人家哪裡男人了嗎?”我笑道:“你還不夠男人啊!你看你粗口、抽菸、喝酒、飆車、酒後飆車,還有動不動就亂打人,這些事哪個女人能得做出來?”
聽了我細數了她的惡習,謝竹纓氣急敗壞,又羞又窘,咬牙切齒,柳眉倒豎,舉起粉拳就要向我發飆。我忙道:“竹纓,你最好別動手,你要是動手就等於不打自招嘍!難道你願意承認自己是男人婆嗎?”
謝竹纓舉着小拳頭,打也不是,不打也不是,看了看我,終於重重地“嗯”了一聲,放下拳頭,委曲無比地轉過身去了,模樣嬌憨無比。
我笑笑沒理她,自己吃着肉串,喝着啤酒,大快朵頤。其間,我注意到她偷看了我幾次,我心裡暗笑,假裝沒看見。謝竹纓見我不僅不向她請罪,或者勸慰她,還吃得津津有味,漸漸地掛不住臉子了,後來乾脆氣得牙直癢癢,兩隻手不停地撕拽着衣角,嘴裡還小聲地嘟嘟囔囔罵着什麼。
我見差不多了,畢竟是在公衆場合,可別惹得她真發飆了。於是我抹了一把嘴,在她身後輕碰了一下。謝竹纓擰了一下上身,嘴裡“哼”了一聲。我心裡暗笑,就想伸手扶住她的雙肩,又馬上意識到不太合適,雖說是哥們,但畢竟男女有別。無奈之下,只得往她身後湊了湊,把頭從她肩上探過去道:“竹纓,我知道你還在生氣,但我還是要告訴你,你現在的樣子非常真實,我相信這纔是你的女兒家本色。”
謝竹纓又“哼”了一聲,把頭扭向另一側。
我又把頭從她另一側肩上探過去道:“竹纓,我這麼說並不是指你原來的樣子不好,我們能成爲鐵哥們,不就是因爲我欣賞你的灑脫和豪爽嗎?其實,你什麼樣子並不重要,只要你能開開心心地表現自我,我都只有欣賞的份。因爲無論從哪一方面來看,你都是個太出色的女人了!能和你成爲朋友,還是鐵哥們,我程某人絕對是三生有幸,要知道……”
“行了行了,別拍馬屁了,你也不嫌自己噁心?”謝竹纓白了我一眼,悻悻然地轉過了身。我見她消了氣,遞給她一隻羊肉串,道:“來,先吃點吧,這麼半天了,你還沒吃什麼東西呢?”謝竹纓接過咬了一口,慢慢地嚼着,時不時端杯喝一口酒,臉上的表情有些黯然,還有點沉重,彷彿若有所思。
我沒有打攏她,而是讓她自己繼續思索,畢竟心病還是要靠她自己醫治。
過了一會兒,謝竹纓轉過頭,象不認識我一樣,上下打量着我。我奇道:“竹纓,你看我幹嘛?”謝竹纓看了看我,道:“你剛纔囉哩巴嗦地說了一大堆話,現在怎麼啞巴了”
我笑了笑,道:“沒什麼,我看你好象在思索什麼,所以就沒打擾你。”
謝竹纓轉回頭,又開始沉默。我暗歎了一聲,這個倔強的女孩兒受的傷害太深了,又隔了這麼久,很難一朝一夕就能釋懷,我怕她陷入另一個心靈誤區,於是舉起酒杯道:“來,竹纓,我們再乾一杯?”
“哦,好。”謝竹纓回過神,攏了攏鬢邊的頭髮,看着我,終於又笑了一下,端起了酒杯。
“你還沒倒酒呢?”謝竹纓的杯中酒剛剛被她自己喝光了,手裡拿着個空杯子,就要和我撞杯,我笑着提醒了她一下。“哦。”謝竹纓又伸手去拿酒瓶倒酒。我一看,她連一瓶還沒喝完呢,我都喝了三瓶多了。於是我道:“竹纓,你今天怎麼喝這麼慢,一瓶還沒喝了?我都三瓶了!”
謝竹纓聽了我的話,忽然把手裡的酒瓶放下,轉頭看着我的眼睛,道:“程東,對不起,我今天不想喝酒了。你能……帶我出去走走嗎?”我看着她,點了點頭,喊老闆把帳結了。出了門,我們眼前一亮,沒想到只一個多小時工夫,外面居然下雪了。雪花細細碎碎地在半空中飄着,地上已經積了薄薄的一層。
謝竹纓歡快地道:“你快看,下雪了呢!多好啊!程東,你知道嗎?我最喜歡雪了,我喜歡它的白,它的純潔,更喜歡它的自由自在。你喜不喜歡?”說完轉頭向我笑着,笑得很開心。我看着她,笑道:“看把你高興的,下點雪也大驚小怪的?跟個小孩子似的!”
“程東,你這人懂不懂情調?已經很久都沒下雪了!這場雪很可能是今年冬天最後一場雪了!”謝竹纓白了我一眼,嗔道。
“什麼今年冬天,現在都二千零二年了,前天就立春了,你莫不如說它是今年的第一場雪!”
聽完我的話,謝竹纓似有所領悟,忽然跑前幾步,咯咯嬌笑着張開雙臂,仰望着天空,轉動着身體,黑黑的長髮在她的身後披灑,她就這樣與漫天聖潔的雪花融爲一體了。
雪花揚揚灑灑地飄着,很輕,輕得沒有任何重量,無論是過往的車輛,還是不經意間的一縷微風,都可以讓它自由自在地飛起。我看着眼前的謝竹纓又展現出少女活潑可愛的一面,我知道這一刻,她是快樂的,她拋卻了那些讓她傷心的往事。我的心頭忽然有一股感動的情緒,一個人只要放開過去的不快,放飛自己的心情,生活不仍然是美好的嗎?
我無限感慨地掏出車鑰匙,準備開車門。謝竹纓見了,忙跑過來道:“程東,你幹嘛?”
“什麼幹嘛?開車送你回家呀?”
“開什麼車呀?不是說好了要走走的嗎?”謝竹纓睜大眼睛看着我道。
“走!你瘋了?從這裡走到你家至少要一個半小時”
“可是、可是你都喝了那麼多酒了,還能開車嗎?”謝竹纓眼光閃爍,看得出她說這話並沒有什麼底氣。我笑道:“我雖然不能,可是你能啊?你喝了六瓶酒都能在市區開到一百四呢!”說着話,我故意把車鑰匙向她遞去。
“我不管!反正你剛剛答應我了!”謝竹纓一把拉住我的手臂就走,“再說了,我們不是……哥們嗎?應該一起行動的。”我笑了笑,道:“我逗你呢!我哪有你那本事,就是你讓我開,我也不敢哪!走吧,我走着送你,然後再回來取車,到時候我酒也該消化得差不多了。”
謝竹纓笑道:“這還差不多,總算你還夠義氣!走吧!”
今晚的風並不冷,我們迎着漫天的飄雪,踏着地上的薄雪,在街道上並行。謝竹纓的神情還是那麼開心,不時咯咯嬌笑着,還伸出手接着天上飄落的雪花。
“程東,你知道嗎?我小的時候,最喜歡的就是和妹妹一起在下雪的時候到村邊的小河上去玩。因爲只有下雪的時候,村裡的男孩子才很少出門,否則的話,我們就要受他們欺負的。還有啊,我妹妹可笨呢,總是在冰面上摔跟頭,摔了就哭。但我根本不用哄她,只要領着她繼續玩,即使是臉上掛着淚花,她也能玩得好開心。現在想起來,那些日子真好啊!”
“是啊,那時候生活雖然苦,但總是過得很開心。我的經歷也和你差不多,我記得我也常帶我妹妹在下雪的時候出去玩。她喜歡雪人,我那時候還沒有鐵鍬高,每次下雪都要費力地爲她堆一個四不象的雪人,最後由我妹妹按進幾塊煤球當做眼睛,再扣個水桶當做帽子。我妹妹小臉凍得通紅,但仍然興奮得直蹦高。”受到謝竹纓的感染,我也頗多感慨。
謝竹纓轉身對我笑道:“你剛纔還笑人家象個小孩子,現在你自己還不是這樣?”看着她開心的笑臉,我的心裡也洋溢着一種歡快,我笑道:“竹纓,你要是能一直象個小孩子這麼開心,就算陪你走一夜,我也會樂意奉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