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完,對沉着臉站在自己面前的莫雲琛道,“他是你的十一叔,別動不動對他繃着臉。”
莫雲琛臉色更沉,“十一叔”這一聲,他怎麼都喚不出。
“爺爺,我過幾天去寧城一趟。”莫雲琛扯開話題,說道燔。
“寧城?”莫老爺子琢磨着這兩個字,雙目停留在莫雲琛身上許久。這五年來,莫雲琛一心打理國外的生意,五年過後,就回國。
五年,這時間很蹊蹺,他不得不往那個女人身上想窠。
“去吧。”
“恩。”莫雲琛說着,轉身上樓,瞥見莫老爺子懷裡的莫十一朝着他扮鬼臉。
跟着又傳來小孩子稚氣的聲音,“老爺子,我要買田螺。”
“十一想吃?”
莫十一搖搖頭,訝異地看着莫老爺子,“老爺子,你沒有看過田螺姑娘嗎?”
“田螺裡會變出姑娘來,她就能照顧十一和你了。”
他說完,惹得莫老爺子哈哈大笑,連着誇莫十一懂事聰明。
莫雲琛站在二樓看着莫老爺子笑得開心,他很少看見爺爺這般開懷,再看老爺子懷裡的莫十一,難怪會是老爺子的掌中寶,頑皮之餘倒有幾分可愛。
——
莫雲琛換好襪子出來,開了房門剛要一腳踏出去,聽着稚氣的聲音傳來。
“你別踩到我家灰灰!”
莫雲琛低頭,瞧見一隻白色絨毛的東西從腳底穿過,再定眼一眼,連着縮回腳,往後退了幾步。
“哪來的老鼠!把這東西給我扔掉!”他沉下臉,瞪着小跑到他面前已將小鼠抱到手上的莫十一。
莫十一不悅地回瞪莫雲琛,說道,“它不是老鼠?它叫灰灰!”說時,莫十一將捧在手心的珍珠熊往莫雲琛面前湊去。
莫雲琛連着向後再退了一步,“別讓我看到它!”
他冷聲警告道,莫十一不高興地哼了哼。
莫十一轉身走到一半時,想起一事,扭頭對着莫雲琛說道,“老爺子說你叫莫雲琛,那我以後就叫你琛琛!”
被個四歲的孩子叫“琛琛”,莫雲琛的臉不得不黑下來。
“琛琛,你好沒禮貌!我是你十一叔,以後得叫我十一叔,去掉十一也沒事,就‘叔’吧!”莫十一擡着頭,正聲地告訴莫雲琛。
莫雲琛直接想走人,卻看着莫十一懷裡的小鼠,只能等着莫十一先走。
莫十一似乎看出莫雲琛怕他懷裡的“灰灰”,他的小手捧在灰灰到莫雲琛面前。
“琛琛,你要是聽我的話,等你晚上睡着,我就讓灰灰跑進來和你一起睡。”
莫雲琛沉着臉,瞪着他。
“你可以試試!”
莫十一感覺到莫雲琛的殺氣,連連縮了腦袋,不悅地說了一句話走人,“我是你十一叔,沒有禮貌!”
看着莫十一小身子的離去,莫雲琛心想,讓他喚莫十一“叔叔”真是笑話!莫東城在他面前都得客客氣氣,這四歲的小毛頭算得了什麼!不過莫十一長得好看,倒真的有趣!
——
安冉又做了那個夢,夢裡的場景灰暗灰暗的,她看不清楚對面的人,卻知道他是誰,也聽出他聲音的威脅與陰狠。
“生下孩子,交給我!”
那聲音冷硬得不帶任何感情,她搖頭拒絕,孩子生下她也不許他回到莫家。
她不想再與莫雲琛有任何聯繫,更不想自己沒了這個孩子。
“你拿什麼養他?”低啞的聲音帶着嘲諷,灰暗處,安冉看到他嘴角的笑意。
“看來牢裡的日子太舒服!”又聽着他陰冷的聲音。
夢裡的畫面再一轉,最令她不敢回憶的片段突地跳入腦海。
四周都是人,她們圍着她,掄起手中的拳頭或是巴掌,朝她打來。
她拼命地掙扎,死死地護住自己的小腹。
“你牢裡的日子太舒服,有人來我們問候問候你!”
她們收了別人的錢
,又都是有罪在身,不懼怕什麼,她們專門朝她的小腹打去。
她恐懼,有一拳打中小腹時,才知道莫家到底是怎麼地狠!也才明白,她真的護不住肚裡的孩子,更明白這個世上,自己不夠狠,便只能被人欺負着。
若不是關穎發現她不見,及時叫來獄警,她許是倒在血泊裡。
安冉被噩夢驚醒,她看了時間纔是凌晨三點!再去睡,也沒了睡意,往事一幕幕地佔據腦海裡。離出獄過了半年,她沒有回a市,而是在這座叫寧城的小城市過着簡單的生活。
監獄裡的生活不容易,卻也學到不少的東西。五年的時間,她失去很多也得到很多!
安冉坐起身,因爲被噩夢纏着,心緒煩起,她打開牀頭的櫃子看到裡面的香菸,嘴角不由地笑了笑。
曾經,她很不明白莫雲琛爲什麼喜歡抽菸!現在的她懂了!
不是喜歡它的味道,而是沉於它的煙霧中使人忘記過去。
她不癡迷,卻也喜歡上!
後面,沒有什麼睡意,索性起身想一些事情。寧城是座安逸的城市,沒有a市的經濟發達,但能使人慢下腳步的生活,靜靜地享受生活的點滴。
————
剛出獄那會,安冉走在寧城街上,一片迷茫!與外界隔絕五年,呼吸到自由的空氣,她竟然覺得不適應。那時候,手中除了在獄中勞動賺的錢,沒有一點存款,若不是比她早出獄的關瑩姐來接她,她怕是露宿街頭。
如今,她找到份簡單的工作,不需要她出示學歷證書,只是需要她忍受別人的嘲笑。
五年前的莫安冉十八歲,幸福愛笑,以爲生活就是愛情那麼一事,簡單單純,哪裡會想到五年後她一窮二白,連着找份工作也得受盡別人的白眼。
以她的姿色,去夜總會賣,應該能養活自己。她不想,關瑩姐說過,得爲自己活,她想靠自己活得好點!
報復或是再去與那人牽扯,她再也不想。那年的車禍報仇,她失去得太多,幾乎將她送命在監獄中。
———
安冉如往常般到公司更衣室換工作服,未走進工作室,就聽到裡頭嬉戲的聲音。她進去,是一起在工作的同事正在化着妝。
化淡妝,是工作中的要求,但是她們的妝畫得精緻,比平日還要漂亮幾分。
不關自己的事,安冉不會去問,就是去問,又有幾個人會理她。她也並不想融入這些人的圈子。
“別理她,繼續給我畫眼線。”同事撇了安冉一眼,淡淡地說道。
安冉走到自己的櫃子前,打開,拿出自己的工作服。記得剛來這裡的時候,她們得知她是做過牢後,熱情友好的態度一下子變了。
冷漠、嘲諷,這是平常人對個做錯事人的態度,甚至是陷害,這在她的意料中。
“你千萬別給我化醜了。”
安冉換好衣服,那邊的同事繼續在化妝,說話的是秘書辦的組長。
組長也是個美人,比安冉大兩歲,她想着追隨着沈總,憑着自己的美貌攀個金龜婿回去。
安冉所在的是酒店,這家酒店是寧城最頂級的。
安冉離開後,身後傳來她們的嘲諷聲。
“怎麼都想不通,一個監獄出來的女人,總經理硬是留她在這工作。”
“聽人說,她和沈總有一腿。”
“總經理不是有老婆嗎?那她想給沈總當情人,這人真不可貌相,看着清純!沒想到這般不要臉!”
“不過話說回來,沈總長得夠帥的!他現在的妻子管着他很嚴,這要是沈總妻子知道,有顧安冉好看的!”
她們嘻嘻地亂說着,而對自己的猜測越發肯定。
然而,這些話,她們就背後說說,從那件事後,沒有人敢當着安冉的面罵她是囚犯,也沒人敢陷害她。
那次組長故意將自己的手機放進安冉的衣櫃,之後說自己丟了手機,是顧安冉偷的。
她們還記着,安冉從櫃子裡拿出一把刀扔在她們面前。
“如果是我偷得,就剁了我的手指,如果是別人放進來的,就剁了她們的。”
她說這話時,眸底冷淡,卻看得人心驚。
她們想衣櫃裡沒有攝像頭,壯着膽硬是咬定是安冉偷的。
“我早上用了三分鐘的時間換衣服,之後沒有再出現過這裡。更衣室外的監控,還有走廊電梯的監控都可以調出來看。”
“至於,當時更衣室還有誰,從監控裡也看得出來!”
兩句話堵得她們無語,她們以爲咬定
安冉偷東西,她定是慌神哭着跑開。沒有想到,安冉冷靜得駭人,特別是她從包裡掏出刀子的時候,那眼神嚇人得很。
她們想起安冉是因爲進過監獄的,連殺人都敢的女人,哪裡不敢再惹。
“劉組長,聽說這次來和我們酒店談生意的是個大人物,那是不是很厲害。”有人出聲問領班。
劉領班照着鏡子查看自己的妝容哪裡不足,她笑笑,“這人沈總都不敢惹,你說厲害嗎?”
這段時間一定要注意自己的妝扮,那人隨時會過來和沈總談生意,一定要好好表現,以自己的姿色,不定能被人看中。
安冉回到辦公室,她做的工作簡單,負責接待來的貴賓,說到底她只要聽從沈庭軒的安排。
她剛坐下,接到總經理辦公室的電話。
安冉進去,看到正埋頭工作的沈庭軒擡起頭,嚴肅的面容頓時化成,眼底溢出笑意。
“安冉。”
“沈總。”安冉展顏笑着喚道。
面前的男人就是方纔她們口中議論的“沈總”。
沈庭軒是寧城出名的青年才俊,三十歲的年紀擁有兩家寧城最頂級的酒店,旗下的餐廳開遍寧城。不過,沈庭軒的感情比他的創業史來得有趣,他離過婚,前妻跟着他一起創業,後頭,妻子瞞着他犯了經濟罪,被關進監獄。他重情重義,在外頭等着前妻出來,沒想一張離婚協議書斷了他們之前的感情。
現在的妻子聽說和a市的某家有親戚關係,對沈庭軒的事業發展給了極大的幫助。
沈庭軒看着安冉,笑着說道“我晚上有個飯局,缺個女伴!”
“沈總是想我陪你去?”
“恩,衣服幫你準備好了!怎樣?”
安冉尷尬地笑笑,拒絕道,“沈太太知道不太好。”
“她有事不在寧城,我找不到女伴可得被人笑話!”沈庭軒故裝作傷心的模樣,他又說道,“你是我的助理,這也是工作分內的事!”
“是雞尾酒會,陪在我身邊就可以!”
“放心,我給你加工資,三倍!”
像安冉這樣的人找一份工作不容易,她進這家公司時,若不是遇到沈庭軒,進不了這裡,怕還在哪個角落刷碗,洗菜!
“好!那加班費你絕不能忘記給!”安冉應下,雙目裡笑意濃濃地看着沈庭軒,沈庭軒看得愣了愣,他轉身時,顧安冉看着他的後背,嘴角的笑意迅速地淡下去,眼底一片冰涼。
酒會六點開始,安冉穿着長裙挽着沈庭軒的手進入酒會。
酒會是在沈庭軒開的另一家酒店舉行,這家酒店出名的是自助餐,所以這裡經常被作爲名人的聚會場所。他們進去的時候,已經來了很多人。
穿過人羣時,不少的男人盯着安冉看,黑色的禮服很好地將安冉的身材顯露出來,十八歲的安冉說是青澀的,那如今的她經過痛的沉澱,時間賦予她一種魅力,她不慌忙也不羞澀,亦是回了他們一笑。
曾經以爲坐過五年牢的她,出來以後定是跌倒爬也爬不起,卑微低賤地活着。
後來,她出來了,人變得沉默,受盡白眼,但是沒有就這麼將自己踩在腳底。
安冉覺得自己很慶幸,在最難的時候遇見關瑩姐。
“表現得很好!”沈庭軒挽着安冉到了角落,他溫笑地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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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總在身邊,我怎麼會緊張。”安冉順着沈庭軒的話說道。
沈庭軒受用地笑笑,他看着黑裙露出雪白的肌膚,不由地嚥了口水,神色跟着變了變。
有老總看見沈庭軒,端着酒杯過來與他打招呼,沈庭軒低頭湊到安冉的耳邊,低聲淡笑道,“今天我若是醉了,你得需要幫我送回房間。”
“好!”安冉朝他笑笑。
沈庭軒滿意安冉的回答,過去融入人羣當中。
安冉看着沈庭軒穿梭着那些老總中間,她淡了眸子,亦走到擺放着東西的餐桌前去。
她餓了!
——
一時,整個會場自動安靜下來,原本的說話聲輕下去,最後只看到人站在兩側他們,低聲地耳語着。
安冉品嚐着美食,奇怪來的人是誰,竟讓寧城所有的老總聚集在這,還讓他們乖乖地兩旁相迎,這人物着實不簡單。
“
莫總,這邊請。”
安靜的會場,外面迎賓美女的聲音似如劃破天空的雷聲撞進安冉的心底,美女的聲音很輕柔,不過是聽到那個“莫總”二字才覺得可怕。
莫總?是莫家?
莫雲琛還是莫東城!
安冉勾着嘴角想着,然後莫家的事好像與她沒有半點關係,她管來的人是誰!
跟着一聲聲恭敬問候的聲音,安冉微微撇過頭,透過人羣的縫隙無意間地看到從門口進來的男人。
她見着他被衆星拱月般,緩緩踏進來。
一如五年前,安冉記憶裡的男人,高貴,冷傲,甚至比過去更爲霸道,帶着不容他人正視的威嚴。
她看了一眼,便收回視線,專注地吃着自己手中的點心。
莫雲琛來了!
那又如何!
那些不好的事,她早不記得。
她轉身,打算穿過人羣找個僻靜的地方吃東西,然後等着沈庭軒來找她,回家。轉身時,身後的人急着上前要同莫雲琛握手,穿過時一手推向安冉,安冉腳下的七寸高跟鞋不穩,身子地撞向旁側,旁邊桌上疊好的酒杯塔嘩嘩嘩地砸向地上。
地上鋪着地毯,杯子沒碎開,但是酒杯裡的酒全數倒了出來,灑向那條獨獨一人走着的毯上。
那轟然倒下的酒杯塔,驚得所有人朝後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