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7.女大當嫁
姨奶奶拿起那錦盒。若有所思的瞧着那幾個小字,仔細審視半天才將那根人蔘又放進去,然後拿着錦盒出了房門,回到自己房間。
門外有人稟報,“姨奶奶,孔姑娘過來瞧姨娘了。”
姨奶奶忙將錦盒收起,“快請姑娘進來。”
孔白薇掀簾走進來,緩緩走到姨奶奶跟前,叫了聲,“姑母。”便雙膝跪地深深跪下去。
姨奶奶忙起身兩手相扶,一連聲的道,“白薇,這是做什麼快起來,快起來說話。”
孔白薇卻並未起身,仍舊跪在地上,擡頭看着姨奶奶,眼裡閃過一絲淚光,“姑母,我來之前,爹孃再三叮嚀一定要在姑母跟前叩拜三個頭,感謝您對我們的救命之恩。您對我們的恩情,我們一家一輩子都會銘記在心裡的。”
姨奶奶輕聲一笑,又伸手去扶孔白薇,“白薇,說這些做什麼?一家子人說這些話做什麼?再說了,我幫你們的也只不過是一點點而已。”
孔白薇卻不依,跪在地上兩手扶住姨奶奶,稍稍用力將姨奶奶推回到椅上坐下,“姑母,您就坐下受了我這三個頭吧。”
姨奶奶見孔白薇真是誠心誠意要跪拜,心裡一動,思及家中家中親人,眼圈微紅,臉上卻帶着笑意,道,“既然你執意要拜,那我就受了你這幾個頭,不過不是受你感謝我救命之恩的頭,而是侄女拜見姑母的頭。”
孔白薇笑着嗯了一聲,端端正正跪在地上,朝姨奶奶恭恭敬敬磕了三個頭,面上的尊重感激之色展露的一覽無遺。
姨奶奶眼瞧着孔白薇如此知禮懂事又乖巧柔順,心裡自是歡喜不已,直有一股恨不得當成自己女兒養起來的衝動。
姨奶奶對孔白薇一家的恩情其實不過是在他們一家最困難的時候伸了一把手,給了他們一筆錢,這筆錢對姨奶奶來說並不算多,但對孔白薇一家卻是個天文數字。更關鍵的是救了他們一家人的性命,孔白薇一家便把姨奶奶當做大恩人,這次聽說姨奶奶要辦壽宴,說什麼都要來拜一拜,早早的便讓人捎來口信,一定要趕在姨奶奶壽辰之時來拜一拜,誰料想孔白薇的父親卻生了病,無奈之下便讓女兒隻身前來。
叩完三個頭,姨奶奶伸手牽住孔白薇的手,拉着她在一側的椅上坐下,親熱的道,“白薇,真沒想到啊,一轉眼的功夫都長這麼大了,還這麼漂亮,哥哥真是有福氣,有你這麼貼心懂事的女兒。”
孔白薇面色微紅,微低着頭,輕聲道,“姑母太誇獎我了,我哪裡貼心懂事了。倒是讓爹孃操心受累了纔是,這次帶着爹孃的期望來給姑母拜壽,竟也給耽擱了,白薇真是沒用。”
姨奶奶握住孔白薇的手緊緊攥在手心裡,故作生氣的道,“白薇,你若再爲給我拜壽的事自責,我可要生氣了,你一個女孩兒家跑這麼大老遠來給我拜壽,只這一份心意就難能可貴了,路上的這一番遭遇,姑母聽着都心驚膽戰,幸好無事,倘若真是有事,我又怎麼面對你爹孃哪?”
孔白薇見姨奶奶又說起這事,面上全是自責之意,當下有些懊悔,不該一直提這個事,遂有些焦急,忙着道,“姑母,您不要這麼說,您這麼一說,又是白薇不好,惹得您爲我憂心了。”
姨奶奶嘆口氣,臉上又掛上暖意,笑着道,“好好好,咱們呀。以後誰都不提這個事了,你就安心的在這裡住下來,想住多久就住多久。”
孔白薇低低道,“這次來,爹孃原本也是想讓我多呆些日子陪姑母說說話,他們也挺掛念姑母的。”
姨奶奶笑嘻嘻的又在孔白薇臉上細細打量一番,柔聲問道,“白薇,瞧你出落的這般模樣,你爹有沒有爲你尋的好人家?”
聞言,孔白薇一張臉紅的更透,連帶着脖頸都透着粉紅色,她把頭低的更低,搖頭也不是點頭也不是,直羞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
倒是站在她旁邊的小丫頭菱瑤伶牙俐齒,朝姨奶奶拜了拜道,“回姨奶奶,老爺夫人一直未給姑娘定親,那些個人家都入不了老爺的眼,姑娘性子溫順,老爺想爲姑娘尋一門好人家。這次我們出門前,老爺還吩咐,如果姑奶奶有好的人家。姑娘的大事一切就全憑姑奶奶做主。”
孔白薇伸手掩着臉怒嗔,“你個死丫頭,你亂說什麼渾說,爹什麼時候給你說這個話來?姑母,你莫要聽她亂說。我要一生一世都守着爹孃孝敬爹孃。”
姨奶奶聽了菱瑤的話卻高興,笑得合不攏嘴,“哥哥有這番意思那好啊,等着我在這裡爲你尋的好人家,離得我也近些了,我也多了個貼心的女兒,等往後你再把你爹孃接過來。離我豈不是更近便些了?咱們也可以常常走動,一家人親親熱熱的豈不更好?”
孔白薇羞得滿臉通紅,低着頭泰也不敢擡,只用更低的聲音嗔道,“姑母……”
姨奶奶見此情景,爽朗的哈哈大笑起來,一對閃亮的眼珠在孔白薇臉上咕嚕嚕轉來轉去。
初冬的風夾着些許乾澀的涼意吹在臉上,不覺得冰冷,反而還有些愜意,林採兮站在軒園裡,使勁呼吸着外面的新鮮空氣,身上的疲倦還在,兩眼也有些不舒服,眨一眨似乎都有淚要流出來,但精神卻還好。
瞧瞧四下無人,她便擡起胳膊朝着半空中伸展幾下,又擡起腳踢了幾下腿,權當是身體鍛鍊了。
轉轉身看見朱澈從房裡出來站在院子裡看他,林採兮便收起運動的小胳膊小腿,回過頭看看朱澈,“今天的書都讀完了麼?先生來了沒?”
朱澈穿了一身暗紅色短袍棉衣,頭上還戴了一頂小帽子,整個人看起來尤其精神,“書早就讀完了,先生還沒來,要過一會才能來,先生說今天有事,要晚一些時辰。”
林採兮笑笑,“既然如此,那你就在外面玩玩,不要成天呆在屋裡頭,悶的都沒有一點生氣了。”頓了一下又問道,“澈兒,平日裡你除了讀書都做些什麼?”
朱澈仰着頭看看她,又稍稍想了想,“除了讀書,還有練字。看書,然後就是吃飯睡覺陪奶奶說話。”
林採兮愕然,一個五歲小孩子的童年就是這麼渡過的麼?這樣的話那還有什麼意思?“澈兒,你沒有玩兒的東西麼?平日裡張媽也不哄着你玩麼?”
朱澈眨眨眼,“張媽?哄我玩啊,我不高興的時候張媽就會說好話逗我玩,我不想吃飯的時候張媽也會說好話逗着我吃。”
林採兮有些歎服了,這些就是朱澈所謂的玩兒麼?那豈不是太可憐了?
“澈兒,這些可不是玩耍,外面小孩子們的小玩意兒可多了,什麼騎木馬捏糖人,還有跟小夥伴一起玩捉迷藏鬥蛐蛐,等等等,多的數都數不過來,這些你都沒玩過麼?”
朱澈聽得很是新奇,睜大眼看着林採兮,“你說的這些都很好玩麼?奶奶可從來不讓我玩這些,奶奶說只有多,以後才能做大事。”
朱澈眼裡的新奇瞬間被失望淹沒,緊接着又被一抹與他年齡極不相稱的憂鬱所取代,林採兮看的有點心疼,緩緩走過去,伸手摸摸他的頭,這次他竟然沒有閃躲。
“澈兒,做大事那是以後的事,現在還沒到做大事的年紀,那爲什麼不能做點小事呢?做小事也是一種鍛鍊,也能爲你以後做大事打好基礎。”
朱澈似懂非懂的看她一眼,遂悶悶不樂的低下頭,一張小臉上似乎寫滿了心事。
“怎麼了?澈兒,有什麼事麼?說出來給我聽聽,說不定我還能想出什麼辦法幫你呢!”
朱澈仍是沉默了一小會才慢慢擡起頭來,“我想去找狗兒。”
林採兮一愣,她可還清晰記得上次兩人見面時呲牙咧嘴的不友好情景,“你不是不喜歡狗兒麼?”
朱澈白皙的臉上微微紅了下,隨即又理直氣壯的道,“不是你讓我幫他的麼?我想看看他還沒有需要我幫忙的。”
看他一副侷促的模樣,林採兮一樂,這小傢伙還真可愛,明明心裡想的很,偏偏不肯承認,還亂找理由。
“萬一你們兩個見了面,又打起來了怎麼辦?”
朱澈想也不想立即回道,“我保證一定不跟他打架了,他想要什麼就拿去,我不跟他爭搶就是了。”
林採兮呵呵一笑,故意又問道,“你說真的?不管他怎麼對你,你都不跟他計較了?”
朱澈重重的點了點頭,迫不及待的保證,“是真的,我一定不會同他計較了。”
林採兮心下一動,眼珠一轉,心底涌上一個念頭,但嘴上卻道,“這個事我不一定能幫到你,老夫人不讓你出去,狗兒又不能進來,所以這個事真的很不好辦。”
朱澈臉上顯出一抹失望,嘴角高高翹起來,低着頭轉身要走,張媽恰巧走過來,“孫少爺,張先生已經來了,您快去小書房唸書吧。”
朱澈低着頭應也不應一聲緩緩朝小書房走去。
林採兮看着失望而去的朱澈,那小小的背影竟是那麼的孤單,她在心底輕嘆一聲,叫住張媽問道,“張媽,狗兒的病怎麼樣了?這幾天可吃飯了?”
張媽面色不佳,沉沉嘆了口氣,“前幾日好一些了,這幾天又不行了,吃多少吐多少,我再怎麼跟他說話他都不肯開口,有時候還會發個小脾氣,我現在真的不知道該拿他怎麼辦了。”
林採兮一驚,原先她見狗兒的病情有所好轉,王大夫的藥也一直在用,便以爲起了效果,假以時日定然能好起來,“張媽,你怎麼沒同我說這事?”
張媽一臉赧然,喃喃道,“府裡忙着給姨奶奶辦壽宴,姨娘夠忙的了,怎麼還能讓您爲狗兒的事再煩心。”
林採兮急的一跺腳,“張媽,這種事耽擱不得,你應該早點告訴我,或者去找外大夫說說。你快去讓人把萬大夫找來。”
張媽見林採兮焦急不安的模樣,心裡登時咯噔一下,慌着問道,“姨娘,可是狗兒的病不行了麼?”
林採兮擺擺手,正色道,“張媽,你不要多想了,快按我說的去辦,等萬大夫來了再說。”
張媽猶豫着應了一聲便匆匆離去。
林採兮心裡確實有些擔憂,用藥方面她懂得並不多,但卻也知道有些藥藥劑藥效甚至連用藥的時辰都是很嚴格的,一旦弄錯了,就會有反效果,倘若用在狗兒身上的藥起了反作用,那她就是害了狗兒了。
她這邊還在着急,園外有個小丫鬟輕步走進來,走到她跟前,屈膝行禮,“林姨娘,姨奶奶請您過去說說話兒,姨娘若是方便的話,姨奶奶就在園裡等着您。”
林採兮秀眉微挑,眼珠轉幾下,姨奶奶找她說話有什麼事?心裡不解的想着,口上溫聲道,“那我現在就同你一起過去吧。”
林採兮左右瞧了瞧,菊焉跟珠兒都不在跟前,便沒再喚她們,隨着那小丫頭便出了園門,一路上一直在想姨奶奶是何用意。
靜心園,姨奶奶面上掛着淡淡喜色,兀自低着頭沉思,桌上放着一隻青花瓷小茶壺,茶壺上雕刻着精緻的花紋,旁邊放着兩隻雕刻同樣精緻的小茶杯,顯然是爲了招待客人刻意準備好的。
門外有腳步聲,姨奶奶擡起頭,朝外頭瞧瞧,腳步聲近了,臉上的喜色反而漸漸消去,取而代之的是一臉沉悶的愁苦。
隨着踏進房裡來的腳步聲,一聲低沉而又幽怨的嘆息聲從姨奶奶嘴裡適時溢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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