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老爺不滿地說:“季山,你還愣着幹什麼還不快清點木材對了,每一捆木材都要拆開仔細看看”
張家父女兩個面面相覷。這樣一一清點,到最後,就算是個傻子,也會發現木材數量與訂單不符了。
葉紫靈看着冷汗直流的張家父女,心中暗笑,裝出關切的樣子對林老爺說:“老爺,張老爺和張小姐是不是這幾天太勞累以至於生病了我看他們臉色很不好看,就讓他們休息休息吧,我來幫他們清點木材,老爺您在這裡坐鎮指揮就行。”
張清芷本能地搖着雙手:“不不不怎麼能勞葉姑娘大駕來給我們清點木材呢”
葉紫靈已經走到了馬車隊伍跟前,對面無血色的張老爺說:“張老爺,您的臉色真的很不好,就別在這兒硬撐着了,還是回去休息吧,有老爺在這裡監督,我不會將這批木材的數量弄錯的。”
張老爺忽然福至心靈,高聲道:“表兄啊,我想起來了,清泉坡原說一時之間供應不了這麼多木材,所以今天只送來了大部分,還有一小部分,過兩天才能送來。”
葉紫靈皺眉道:“清泉坡不會是又在騙咱們慶盛昌吧萬一他們賴賬,訛掉咱們那些木材怎麼辦張老爺,張小姐,不是我多嘴,既然已經有了南記的前車之鑑,你們爲什麼還不多留個心眼兒其實,那天我上當之後,就已經向老爺和大少爺提議,以後不要從清泉坡採購木材了,哪怕多跑一些路,去木石灣採購,也要放心得多。不過,今天既然已經從清泉坡買了木材,我也就不再多說什麼了。可是,他們說過兩天將餘下的木材送來,真的不會食言嗎”
林老爺不滿地看着自己的表弟和表侄女兒:“是啊,清泉坡已經騙了咱們一次了,你們怎麼還這麼相信他們眼看着紫靈上了一回當,你們仍舊還從清泉坡購買木材也就罷了,畢竟,木石灣路途遙遠,你們覺着運送不方便,我也能理解,可是你們爲什麼非要答應清泉坡將餘下一點點木材隔兩天再送來清泉坡不可能連這麼一點木材都沒有儲存吧何況,最近我也沒有聽見寧州及其附近其他木器行大量採購木材的消息,清泉坡的木材,還沒有供不應求到這個地步。”
“這個”張老爺張口結舌了好一會兒,才說,“反正只付了三成的訂金,還有七成的銀子沒給他們呢,不怕他們賴着那些木材不給。”
“把採購木材的單子拿來給我看看”林老爺命令道。
張清芷猶豫片刻,知道自己不能耽擱,只能先將單子拿給林老爺,然後和祝仲連說好,萬一林老爺派人去問,就讓他說,的確是有一小部分餘下的木材過兩天才能送到東記。到時候,葉紫靈和林老爺不大可能再來東記查看,搪塞過去就行了。反正,今天這些木材運到之後,他們就立刻開工,等到一根根木材變成了半成品,誰還有這個本事去與訂單上的數量覈對
於是將採購的單子拿了過來,恭恭敬敬遞到了林老爺手上。
林老爺仔細看了看這個單子,沒有看出來什麼破綻,單價、數量和總價,都沒有問題。只好說:“那麼你們要盯緊清泉坡,讓他們儘快將餘下的木材送過來,否則,咱們不給付銀子”
張老爺和張清芷鬆了一口氣,滿口答應,並請林老爺放心,他們一定會盡快照辦的。
看着工匠夥計們往裡面搬運木材,林老爺有些睏乏,對張老爺說:“季山啊,我有些累了,就先回去了,你在這裡看着他們仔細清點,要小心煙火啊”
張老爺正巴不得表兄趕緊離開這裡呢,於是連連點頭:“表兄既然身體不舒服,那就早些回家休息吧。”
方正天扶着林老爺坐上了馬車,對車伕說:“回家。”
林老爺卻說:“去清泉坡。”
方正天一愣:“老爺,咱們去清泉坡做什麼”
林老爺說:“去了你就知道了。”
馬車一路疾馳,來到了清泉坡。
方正天看着陡峭的山路,說:“老爺,馬車走不上去了,我背您上山去吧。”
林老爺連連擺手:“不用了,我這把老骨頭,還走得動。”
“可是老爺”方正天擔心林老爺身體剛剛有了起色,這一勞累,恐怕會支撐不住。
“少廢話,快跟上”說話間,林老爺已經走出很遠了,健步如飛,一點兒也不像個大病初癒的人。
方正天愣了一下,趕忙加快腳步,三下兩下跑到了林老爺身邊,扶着他一起往山坡上走。
“你說,林老爺今天,真的會來咱清泉坡嗎”祝仲連的妻子心神不寧地在屋門口轉來轉去,一會兒向院門口張望,院子大門是敞開着的,這樣,林老爺只要一來,他們就能看得到;一會兒又回頭問丈夫。總之,她自己也不知道,究竟是不是希望林老爺出現在這裡。
祝仲連的心情和妻子一樣複雜而矛盾。
那天,他和妻子說出與張家父女的交易後,葉紫靈叫他們繼續和張家做生意,並且繼續向東記提供木材。而當得知張家父女爲了還上那所謂的欠祝仲連的五百兩銀子,竟然在採購木材上做文章,虛報數量,以此來多支出銀子。因此,葉紫靈利用林老爺試探她是否真的挖了東記牆角的時機,提出來帶人去東記幫忙搬運木材,並且知道林老爺肯定也會去,所以,就演了這麼一出好戲,讓林老爺自己來到清泉坡找祝仲連問個明白。
可是祝仲連還是有些猶豫,因爲說出實情,自己是要遭受巨大損失的,不僅張家父女原先答應的五百兩銀子取消,而且,自己與張家父女勾結陷害葉紫靈的事情也要敗露。儘管葉紫靈一再向他保證,她不會告官,也會說服林老爺不去告官,更不會聲張此事,以保全他組長的名聲,可這會兒,他們夫妻兩個還是心裡直髮慌。
心裡正七上八下之際,忽聽得院門口響起了一個洪鐘般的聲音:“祝族長在家嗎”
其實方正天只是出於禮貌才站在院子門口發問的,其實,院門大敞着,又是白天,家裡不可能沒人。
祝仲連兩口子聽見方正天的聲音,不由自主地渾身一哆嗦,對望一眼:“來了。”
兩人急忙迎出門外:“林老爺啊,您可是有好一陣子沒有到我們清泉坡來了”祝仲連原先見過林老爺幾次,那時候,他年紀還小,而林老爺總是親自來到清泉坡,與當時的族長談木材生意。
林老爺笑道:“是祝二爺啊,恭喜恭喜,你都做了族長了。我這一向病着,所以,竟有很長時間都沒有到這裡來了。我今天來呢,是無事不登三寶殿,想必祝二爺已經知道,我所爲何來了吧”
祝仲連慚愧地說:“這前前後後的事情,都怨我財迷心竅,請林老爺進屋,咱們細說。”
聽祝仲連兩口子講了半天,林老爺纔開口道:“原來如此啊。沒有想到,我最信任的人,居然在背後拆我的臺,真是狼心狗肺枉我好心請他們一家來到寧州,還想和他們結親家呢”
祝仲連滿臉羞慚之色:“林老爺,這事兒都怨我,是我一時貪財,與張家父女勾結,昧着良心去陷害葉姑娘。說起來真是慚愧啊,當初若不是葉姑娘,我哪裡能當上清泉坡的族長”
林老爺又問道:“那麼他們寫的那張欠條呢”
祝仲連拿出了那天給葉紫靈看過的欠條:“林老爺,本來,張老爺和張小姐和我說好了,等到這批木材運過去之後,就能虛報出來二百兩銀子,先給我這麼多,剩下的三百兩,他們再想辦法。”
林老爺點點頭:“嗯,我明白了。”
祝仲連又說:“林老爺,我對不起慶盛昌,若是您報官,告我欺詐之罪,我絕不會賴賬。”
林老爺笑道:“可是你肯及時悔過,也算是醒悟過來了。而且,這次你也算是將功折罪,我看,告官就免了,不過,你得跟我回去,做個人證。”
祝仲連又驚又喜,知道自己的名譽總算是保住了,於是連連點頭:“作證是應該的,應該的”
“如今人證物證俱在,季山啊,你還有什麼話要說嗎”林老爺有些傷感地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瑟瑟發抖的表弟,心中有些不忍,可更多的是憤怒。
張清芷大叫:“大伯,我們是冤枉的啊那葉紫靈與祝仲連勾結,不知怎麼弄出來一張欠條,意圖陷害我們。大伯,您可千萬不要上了她的當啊她這是想挑撥離間林張兩家的親戚關係呢”
林世傑好笑地看着她:“張大小姐,拜託你動動腦筋吧,這欠條上面,就算是表叔的筆記可以模仿,那這手印呢難道也能造假不成”
林老爺疲憊地一揮手:“季山,芷兒,你們走吧。我也不忍心將你們送到官府去,可是,也不想再看見你們。你們今天就走,不要再出現在我的面前。”
“大伯大伯”張清芷被兩名僕婦拖着出了雲熙堂的大門,可仍舊大叫着,“大伯,您真的不念親戚之情了嗎您上了葉紫靈的當啊”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