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0.失諾
此時的凌錦,正帶領大軍風塵僕僕趕到黑木城,按照行軍的速度,他十日到底黑木城是正常的行軍速度,無奈他只有一個月的時間,又歸心似箭,所以他用了短短五日的時間就到了黑木城。
“來得可真快!”容歡冷笑道。
容歡將大軍紮在風城,與黑木城遙遙相望。
凌錦大軍當天一到,就命人下戰書,無奈容歡緊閉城門不出,凌錦只得命令收兵。如是數日,金華大軍依然如故。
東周士氣大漲,金華大軍士氣低落。凌錦知道時機已到,一鼓作氣殺入風城。容歡不作反擊,棄風城,退守清水城。
凌錦大怒,如此一來,已經去了十日了。
接下來攻城時容歡依然如故,凌錦出戰,他緊閉城門,凌錦收兵,他背後偷襲。
凌錦乾脆直接攻城,容歡死守,如黑木城是凌錦的底線,青水城是容歡的底線,雙方僵持不動。但雙方都知道,婚期越逼越近,雙方都把全部精力留到最後幾日。
凌錦每日,都會飛鴿傳書給慕容嫣,每日一封,從不落下。
“已到明城,安好。”這是凌錦的第一封信。
“奪回風城,勿念!”這是凌錦奪回風城時的信。
慕容嫣看着信,心裡充滿疑惑,皇帝親征,原來是這樣的嗎?古代的戰場,遠遠沒有《涼州詞》上寫的那麼悲壯呀。她記得那首詩是這樣寫的:“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飲琵琶馬上催。醉臥沙場君莫笑,古來征戰幾人回。”她總覺得容歡與凌錦之間的這場戰爭,有些古古怪怪的。
“小姐,嫁衣做好,你試試看。”玉竹拿着大紅嫁衣站在慕容嫣面前,一張小臉洋溢着激動和興奮。
慕容嫣被一片大紅晃了眼睛,微微一笑,“量身訂做的,哪有不合適的道理?收起吧!”
只要那個人合適就行,一件嫁衣,有什麼要緊?
玉竹想着有道理。忙將嫁主收好,小姐有了身子的人,不適合回來折騰。
七月十三日,原是凌錦預定的返程之日。容歡發起最猛烈的一次攻勢,攻打風城。風城沒有攻破,卻絆住了凌錦返程的腳步。
七月十四日,凌錦約定與容歡在風城決戰。容歡敗回清水城,卻一邊令人偷襲黑木城。
七月十五日。慕容嫣收到飛鴿傳書,只有兩個字,“等我!”
此後,慕容嫣再也沒有收過他的傳書。
七月十六日,凌錦帶着身邊侍衛,偷偷從小路折返回京都。
“皇上,換馬!”百部將快馬交給凌錦,一路上凌錦快馬加鞭,不知道換了多少匹馬。
“皇上,歇一歇吧。明日就到京城了。”百部心痛地看着凌錦道。
“不能歇,容歡必有後招。”凌錦道。
兩人轉過山林,果然,前面一頂軟轎施施然停在官路上,青粵打着大傘守在轎旁。
凌錦咬牙切齒,“百部,我還是中計了。風城中的容歡,是假的。”
七月十七日,慕容嫣沒有收到飛鴿傳書,她的心不有一絲不安。
“小姐。明日皇上人都回來了,還傳什麼書?”靈芝捂嘴笑。
“說不定皇上現在已經在宮裡等着明日的吉時了。”赤芍也笑道。
“不會,他若回來了,會立即來見我。”慕容嫣道。
“小姐挺了解皇上的。”靈芝格格笑着。
慕容嫣懶懶曬着太陽。任由她們取笑。
可玉竹還是發現,小姐看向院門口的次數比往日多了很多。
七月十八日,慕容嫣穿上大紅嫁衣。
此時的東周明城,剛剛經過一場劇烈的混戰。
容歡吐出一口血,透過茫茫的屍體,看向那頭的凌錦。
凌錦擦了一下脣邊的血。穿過茫茫的屍體,看向那頭的容歡。
容歡身邊所帶精兵千人,只剩下他和青粵。
凌錦身邊精銳千人,只剩下凌錦和百部。
容歡、凌錦兩人都殺紅了眼,青粵和百部也殺紅了眼。
容歡與凌錦又雙雙對上一掌,各自退開後,容歡吐出一口血,凌錦倒退一體站穩了。
“凌錦,你的武功竟然到了這個地步?”容歡道。
“容歡,你深中寒毒,根本你不是我的對手,放手吧!”凌錦道,他掉頭就走。
今日已是七月十八日,太陽下山之前他必須趕回京城,他最心愛的女子一定會披着大紅嫁衣在等他。
容歡咬牙,用了最致命的一擊,再次撲上凌錦。
正在與青粵大戰的百部大驚,擋在凌錦面前,大叫:“皇上,快走。”
再不走來不及了,容歡是瘋了。
凌錦拔腿就跑。
青粵上前,與容歡合力重傷百部。
“凌錦,你再走一步,百部就沒命!”容歡喝道。
凌錦腳步一頓,緩緩轉過身來,瞳孔裡射出血一樣的光芒來。
“皇上,不要理會屬下,快走。”百部大叫,他想咬舌自行了斷,青粵一掌將他拍暈。
凌錦心中天人交戰,一邊是百部,一邊是慕容嫣。他轉過身往京城的方向跑了兩步,最後還是停了下來。
百部不是一般的侍衛,與他自小長大,兩人情與手足,他做不到。
“凌錦,你還是心軟了。”容歡笑看着一步步走過來的凌錦,緩緩道,“嫣兒一定穿着大紅嫁衣,等待着吉時了吧?”
凌錦回望京城的方向,頓時心如刀割。
他註定,要負了她。
那個重諾的女子,她一定會等他的。當她望穿秋水,等不來要等的人,她、她會是如何的心痛?
凌錦一步步向容歡走去,每走一步,他覺得象踩在刀尖上一樣疼痛。
此時的暴龍,正在沒命地往東周的方向趕來。
一路行走,到底跑死了多少匹馬,他已經數不清了。到底有多少個日夜沒有好好休息,他也記不清了。他倒時每頓飯都吃得很好很多,只要這樣。他才能保持充足的體力。
半夏看着衣衫凌亂、鬍渣滿面的主子一陣心痛。
忽然,暴龍從馬上栽了下來。
半夏大驚失色,飛奔上前去接他。
“無事,我只是太累了。”暴龍道。”拿繩子。”
半夏大駭。
“把我綁緊在馬上,就不會掉下來了。”暴龍道。
半夏眼睛一酸,悄悄轉過臉去。
忽然,暴龍停下綁繩子的動作,緊緊盯着前方。“半夏,那是什麼?”
半夏一喜,激動地道:“沒錯,太子,那是東周的官道。”
暴龍乾澀的眼睛放出奪目的光芒,他忙問,“今日是幾時了?”
半夏低頭道:“七月十八日。”
暴龍眼裡所有的光芒瞬間暗淡下去。
慕容府賓客盈門。
吉時,慕容嫣裝扮完畢,穿着大紅嫁衣站在慕容府門口。所有該來的人都來了,唯獨沒有她等待的男子。
吉時已過。賓客散去。
慕容嫣一直站在大門口,固執地望着街上的那頭,彷彿下一刻,那個約好來迎娶她的男子會穿着大衣紅、騎着高頭大馬出現在那一頭。
“小姐,這兒風大,回去吧!”玉竹抹着眼淚道。
“玉竹你真不懂事,今日是小姐的大吉之日,怎麼能流淚?”靈芝強笑着數落玉竹,她的淚水卻吧吧地往下流。
赤芍手中的鞭子直接甩到門口的石獅子身上,她真想甩凌錦兩鞭。管他是不是皇上。
過了今日,小姐又一次成了全天下人的笑柄。
“他會來的。”慕容嫣回身對三個丫頭笑,“他說過今日來,就一定會來。”
“牽馬來。”她說道。“我要去城門口等他。”
馬牽來了,慕容嫣跨上馬,往京城大門口奔去。
那裡,是凌錦歸來的必經之路。他若回來,第一眼就會看到她。
京城大門口,一個穿着大紅嫁衣的女子。身姿站得筆直,她只朝着一個方向張望,定定地張望。
可惜,那條歸途,一直沒有她要等的人出現。
太陽從東邊升起,慢慢地從西邊墜落。
女子依然固執地站着,她在等!明知道那人不會出現,她依然在等。等得久了,連她自己也分不清她要等的是一個人,還是一個承諾。
他說過,“慕容嫣,我凌錦在此許諾,七月十八日一定回來迎娶你,絕不負你。”
她的身後,紅霞漫天,點點霞光照着她一身大紅嫁衣,是如此的光彩奪目,如此的驚豔美麗,卻又是如此的令人揪心。
站在不遠處的凌辰雙手緊緊地握着,心裡的痛一點點切割着他的心,當日,她也是如此固執地等待他的嗎?她癡癡地盼望,想不到等來的卻是他的一紙休書。
未嫁先休!
此時此刻,凌辰的心情無比複雜,他既希望女子能等到要等的人,又希望她不要等到。
路邊的錢齊一邊不耐煩地踢着石子,一邊把凌錦罵得狗血噴頭,該死的凌錦,爲何還不回來?你知不知道嫣兒正在等你?你以爲你是皇上,就可以讓人等那麼久嗎?
漫天霞光燃盡它最美麗的時光,逐漸暗淡下去。
天邊最後一朵紅霞散去,霞光盡失,大地漸漸墜入黑暗。
“嫣兒,回去吧!他不會來了!”凌辰上前道。
“他一定會來!至少給我送來一紙休書!”慕容嫣喃喃道。
凌辰心裡鈍痛,脣角抖得說不出話來。
他回身,快步離去。
“嫣兒,那混蛋一定會來的,我陪你一起等他。”錢齊上前道,他席地而坐,眼睛不眨眼地望着前方。
天邊的魚吐白漸漸從地平線升起,錢齊被凍醒了。
他居然睡着了!而且還睡得很香。
不遠處的三個丫頭,也抱成一團睡着了。
只有那個穿着大紅嫁衣的女子依舊站得筆直,還在癡癡地張望。
她整整等了一夜。
錢齊又痛又憐,卻無濟於事。因爲他不是她要等的那個男子。
“嫣兒……”錢齊輕聲喚她。
慕容嫣向他看過來,“你醒了?我餓了!”
錢齊故作輕鬆地笑道:“走,我帶你去大吃一頓。”
兩人策馬進了城。
凌辰忙將自己的身子隱在暗處。
她足足等了一夜,他也足足等了一夜。
不一會兒,錢齊、慕容嫣已坐定在會仙樓的包廂中。
“店小二,來一大壺酒。”慕容嫣揚聲道。
酒?
這一大清早?
店小二以爲聽錯了,眼珠骨碌碌望着兩人,女的穿着大紅嫁衣,男的是錦衣玉食的貴公子,怎麼看怎麼象拐了人家新媳婦一起私奔的小情人。
“還不去?”錢齊喝向店小二。
“客官,是要酒嗎?”店小二問。
“是,來一大壺。”錢齊道。
“這一大清早……”店小二話還未說完,錢齊已經踹了他一腳。
“誰說大清早不能喝酒?”錢齊怒道。
“能!能!”店小二痛呼着站起來,陪笑道。
“還是來一大壺……水吧!”慕容嫣道,孕婦是不能喝酒的。
水?
還要一大壺?
店小二又糊塗了,不過這回聰明沒問,很快端了一大壺上來。
慕容嫣舉壺就飲。
店小二瞪大眼,喝個水而已,要不要這樣牛飲呀?
錢齊看着又是心痛,又是憐惜,心裡將凌錦和他的祖宗十八代問候個遍。
“再來一大壺,水!”慕容嫣放在壺道。
店小二覺得自己不知應該如何反應了,忙笑着應道:“是,馬上來,一大壺,水!”
兩人吃了早膳,就一直沿站街心走。
“嫣兒,你想哭就哭出來吧!”錢齊小心翼翼看着慕容嫣道。
“阿齊,你想娶我嗎?”慕容嫣擡眼看他。
錢齊一愣,被那雙清冷的烏眸看得心臟撲騰撲騰地跳,“想,做夢都想。”他很久很久才找回自己的聲音。
“我們成親吧!”慕容嫣看着他道。
錢齊腦中轟的一聲響,覺得幸福來得太快,他有點被狂喜砸暈了。
“嫣兒,好。”錢齊高興過度,變得呆呆的。
“我懷孕了!”慕容嫣看着天邊飄浮的白雲道。
“我要當爹了?”錢齊笑道,他對慕容嫣這種買大送小的事情一點不介意。
“是的,你要當爹了!”慕容嫣收回目光看着他,“阿齊,若你不願意,我不會勉強你。”
“嫣兒,你真傻!”錢齊笑道,他怎麼會不願意呢?只要她高興,將他這條小命拿去也行,何況是附帶一個小小的包子這點小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