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爺？”
“就是和大少爺交好的許王殿下。”見蘇小小輕輕哦了一聲，就不再說話，阿秀又繼續說道，“王爺當時和大少爺開了個玩笑，說這歌姬長得不錯，你不是不喜歡你家的正室夫人嗎？何不把這歌姬娶回去氣氣她？”
說到這裡，阿秀小心翼翼的看了蘇小小一眼，見蘇小小似乎不介意，又繼續說道，“於是，大少爺便把四夫人娶了回來，當時，少夫人很大度的讓她進了門，倒是當時剛娶進門的二夫人撒潑鬧場，讓大少爺臉色很不好看，當時便有一個月沒進二夫人房間。”
撒潑鬧場？蘇小小微微一笑，這倒是很符合莫青青的性格，又想到那因豬真蠢一句話就嫁入丁家當侍妾的四夫人，蘇小小真是氣不打一處來，這豬真蠢還真是蠢，別人家的家事他也插嘴，閒得慌啊？
等哪天見了他，一定要好好收拾他！
“那這四夫人叫什麼名？性情如何？”
見阿秀怪異的看着自己，蘇小小這纔想起如今伺候自己的是不知道自己失憶的阿秀，忙掩飾的笑笑，“府裡那麼多夫人，我也沒心思去記她們的名字。”
阿秀笑了笑，似乎接受了蘇小小這個接受，輕聲道，“四夫人叫如意，聽說不愛說話，平日裡都不出房門，和伺候她的丫鬟也沒說過什麼話，下人們都笑她是悶葫蘆……”
蘇小小臉色一沉，“好歹是大少爺的侍妾，是主子！哪容得下人們亂嚼舌根？”
阿秀慌忙跪下，“奴婢知錯了，請少夫人責罰！”
蘇小小迷茫的眼神掃過阿秀梳得整整齊齊的髮髻，不知爲何，她總感覺這個阿秀不簡單，可是，哪裡不簡單，爲什麼不簡單，她又說不上來。
哎，也許，是她習慣了秋兒服侍，所以對秋兒意外的人都感覺不好吧？
“起來吧，以後可不能亂說主子們的閒話了！”蘇小小細細叮囑道，阿秀忙應道，“奴婢記住了，多謝少夫人訓言！”
“那……那下人們還說了什麼？”
“啊？”阿秀被蘇小小突如其來的問話嚇了一跳，很快便反應過來，原來這個少夫人只是表面正經而已，其實和其他女人一樣八卦，便笑了笑道，“也沒說什麼，只是奇怪這麼沉默的四夫人，怎麼會是唱曲的歌姬呢？還說四夫人勤儉，自己不愛花費，連着下人們也養成勤儉的習慣了。”
蘇小小沉默不語，看來這個四夫人如意是真的出自寒門，勤儉慣了的人，一時間還沒適應豪門生活，而那些下人們又是個個見高踩低的，估計這個四夫人日子也不好過。
想到這裡，蘇小小便道，“反正沒事，我們去看看四夫人吧。”
說完，便由阿秀帶路，找了幾樣禮物便去了西邊的簡樸小院。
一進院門，蘇小小第一感覺就是簡單，第二感覺還是簡單……唔，好聽點是簡單，難聽點就是寒酸。
“姐姐，你也來看四姐姐啊。”
蘇小小剛進院門，就聽到身後傳來嬌柔輕細的聲音，不用回頭，也知道是白雪。
“是啊，反正閒着無事，就來走走。”
“聽說四姐姐不太理人的，待會她有什麼衝撞姐姐的地方，還請姐姐不要往心裡去。”白雪言辭懇切的說着，蘇小小點了點頭，看向白雪的目光又多了些探究。
她剛不是跑自己院裡哭哭啼啼說大少爺這半個月都歇在四夫人這裡嗎？怎麼這下子就跑來看望四夫人了？難道她心裡一點都不介意別的女人奪了屬於自己的寵愛嗎？
看着蘇小小疑惑的眼神定格在自己身上，白雪盈盈一笑，似乎根本不把蘇小小的注視放在心上，只是讓身邊的丫鬟拿了禮物交給四夫人如意的貼身丫鬟。
“都是一些蔘茸補品之類的，說不上有多貴重，聽說姐姐身子弱，就拿了來給姐姐補補身子。”白雪似乎是對着丫鬟說話，可一向聲音輕細柔弱的她，此刻竟中氣十足，聲音格外清脆響亮。
很快，屋子裡聽到說話聲的婦人便走了出來，蘇小小一看，心裡真不是滋味。
還是那句話，好聽點，簡單！難聽點，寒酸！
簡樸的沒有任何花樣的青色布裙，髮髻上插着一根做工簡單的銀釵，容顏說不上有多傾國傾城，但還是有幾分姿色的，臉色有些蒼白，身形很瘦，似乎有些營養不良。
“多謝九妹妹了，只是禮物太貴重，姐姐不能收。”說完，便讓丫鬟把禮物還給了白雪的丫鬟。
白雪被當面拒絕，臉色有些不好看，卻還是強露出一絲笑容道，“這是妹妹的一點心意，雖然不貴重，還請姐姐笑納，姐姐若不要，便是嫌棄妹妹了。”
這話說得真有殺傷力，果然如意臉上露出爲難的樣子，過了好一會才遲疑道，“既然如此，就多謝九妹妹了。”
說完，便讓丫鬟接了禮物放進屋裡，整個過程並不看那些尋常人家根本沒有機會見到的貴重蔘茸藥材，白雪的臉色更難看了，卻還是很有風度的笑着。
“一時匆忙，沒帶什麼禮物，就這個吧！”蘇小小說着，讓阿秀把手裡的錦盒拿了來，蘇小小打開錦盒，露出裡面的一對碧綠通透的玉鐲子，笑了笑，把錦盒關上，遞到如意身旁的丫鬟面前。
阿秀心裡一咯噔，蘇小小當面打開錦盒的舉動擺明了不信任自己，阿秀看着陽光下笑得分外燦爛的蘇小小，心下暗道，這難道是下人口裡沒出息沒膽色沒腦子沒想法的少夫人嗎？
短短一日，她親眼見識到這位少夫人變臉之快不亞於任何侍妾，說話得體，反駁時句句含着尖刀子，事事小心謹慎又不着痕跡，心裡不信任你，嘴上卻什麼也不說，可又能給你敲邊鼓，讓你警醒。
阿秀只覺得後背一片濡溼。
“是啊，四姐姐，你看這玉鐲子顏色多通透，一看就是極品翡翠，這可是姐姐的一片心意，四姐姐可不要……”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四夫人如意並沒有理會白雪的話，直接從蘇小小手裡接過錦盒，輕輕撫摸着玉鐲子，微微一笑，“四妹多謝姐姐的禮物。”
白雪本就難看的臉色此時更是難看到了極點，她悉心準備的蔘茸藥材，如意推脫不肯接受，即使勉強接受了，也只是讓丫鬟接了過去放着，自己看都不看一眼，而蘇小小的禮物，她不僅親自接了過來，還笑着道謝。
“雲兒，還不給少夫人和九夫人沏茶？”
跟在如意身旁的那個丫鬟馬上低低應了，轉身去沏了茶來，如意招呼着蘇小小和白雪在院裡坐了，等着丫鬟泡了茶來，如意親自提了茶壺給蘇小小倒了杯茶，然後，放下茶壺，侍候在邊上的丫鬟馬上提起茶壺給白雪倒了茶。
白雪見如意厚此薄彼，氣得臉色發青，可還是勉強笑着。
“這茶好像沒喝過，顏色淺綠，如一湖碧波春水，香氣雖淡，卻還是隱約可聞，隨風而來，沁人心脾，”蘇小小端起茶，細細啜了口，笑道，“味道略有些苦澀，細細品嚐，也能品出清甜的味來。”
“姐姐身在富貴人家，自是不知這是什麼茶，這是妹妹家鄉的一種苦茶，名喚望湖春，農戶貧困，哪喝得起什麼好茶，便摘了這長在山裡的茶樹的葉子，曬乾了，便粗粗製成了茶葉，雖然略有些苦澀，細細嘗來，還是能品出點甜味來，就如人生，苦中有甜。”
如意娓娓道來，一點也不像阿秀口裡的那個悶葫蘆，聲音清悅好聽，天生的一副好嗓子。
白雪聽着蘇小小和如意聊得合拍，自己就像被晾在一邊似的，有些不甘的插嘴道，“四姐姐憶苦思甜，未嘗不可，只是大少爺有事沒事都愛來四姐姐的院裡呆上一會，四姐姐拿了這苦茶招待大少爺，未免有些不妥。”
蘇小小忽然想到阿秀說的那分成三份的大紅袍，不由得在心裡想另外一份會不會在如意這裡？
只是白雪有意無意在自己面前，三番兩次提丁紹澤愛在如意房裡過夜的事情，總覺得有些不舒服，胸口悶悶的，堵得發慌。
只聽如意放下茶杯，淡淡道，“大少爺身份尊貴，自然不比我們這些鄉野小民，過慣了苦日子，沒有享福的福氣，有一杯苦茶，有片瓦遮頭便足矣，大少爺是身嬌肉貴的，怎麼會喝望湖春呢？”
說完，不再言語，白雪臉色有些尷尬，蘇小小淡笑不語，心想這個如意並不如下人口裡的那般不堪，低調，隱忍，不張揚，看來也是個厲害角色，只是她不愛說話，也不與衆人打交道，大家便都低估了她。
就在倆人均認爲如意不會再開口時，如意忽然說道，“大少爺每次來這裡，都讓下人給他泡西湖龍井，至於其他什麼名貴貢茶，我這裡是沒有的。”
蘇小小心裡一咯噔，彷彿心思被人看透一樣，臉色有些困窘，無意間看到白雪，卻發現她臉色蒼白如紙，端着茶杯的手微微發抖，蘇小小心裡不禁疑雲頓起，卻沒有點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