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這些都是官方的說法,事實上,王玖芳也好,鄭氏也好,她們離開王家的時候,並沒有這麼順利。
“說,你爲什麼這麼做?恩?”
王玖芳經歷了大喜大悲後,整個人都憔悴的不成樣子,雙眼深深的凹陷着,嬌嫩的面頰上也佈滿了一層陰沉之色。她聽到老太太的吩咐後,什麼也不顧的跑到王家最好的院落‘朝霞苑’,來找王綺芳算賬。
提起王綺芳搬到朝霞苑的事,這還都是楊大*奶的功勞,那日她明嘲暗諷將王家好一頓奚落,只差擺在桌面上說王家不懂禮數,不敬國法,將堂堂一品夫人安置在最偏遠最荒蕪的院子裡,簡直就是漠視朝廷的尊嚴。
後來,又聽聞夕園竟是王綺芳出嫁前居住的院落,而這時恰巧又傳出鄭氏的種種的惡性,楊大*奶便放過了整個王家,將矛頭直接對準了鄭氏,責怪鄭氏不慈,沒有資格做母親。更隱晦的指出,有這樣的母親教導,她的兒子女兒也都好不到哪裡去。
鄭氏雖然遭此大劫,但心思還是非常的縝密,她擔心兒子爲了幫她出頭得罪了楊大*奶,又擔心自己會連累了兒子的前程,忙從頭上拔了支金釵收買了小佛堂外看管她的婆子,讓婆子給兒媳婦盧氏送信,命她勸着王錦珏火速離開王家。
而王錦珏呢,說他是遵從母命也好,說他是膽小怕事也罷,得到鄭氏口信兒的第二天,便接到岳家的來信,信裡說盧氏的母親身體不好,命盧氏夫婦去盧家侍疾……
就這樣,鄭氏的唯一兒子,在她及王玖芳最艱難的時候,逃離了王家,也使得鄭氏跟王玖芳被老太太發落的時候,連個求情的人都沒有。
老太太見楊大*奶終於將注意力集中到鄭氏身上,暫時放過了王家,心裡暗自慶幸的同時,也發現了一點,那就是這位來自京城的貴客,確實是有求於七娘,否則不可能如此幫七娘說話。
正好,老太太也想求楊大*奶在九公主面前說好話,便乾脆送了個順水人情,當着楊大*奶的面,親自給王綺芳換了院子,並安排了得力的下人,幫七娘查收嫁妝,以及安置宅院。
就這樣,王綺芳終於搬離了夕園,來到位置極佳、佈局雅緻的朝霞苑。
“什麼爲什麼?妹妹的話,我還真是不明白呢。”
王綺芳坐在朝霞苑的暖房裡,手裡抱着個茶盅,身邊放着兩個簇新的銅質炭盆,炭盆裡放着上好的銀霜炭,薰得整個房間裡都溫暖如春。
她見到氣急敗壞的王玖芳之後,輕輕擡了擡眼皮,淡淡的掃了她一眼,緩緩的反問道。
“你?哼,這纔是真正的你吧?以前你都是在演戲?什麼膽小呀?什麼懦弱呀?全都騙人的?”王玖芳看到王綺芳怡然自得的模樣,以及眉眼間滿滿的自信,當下就明白了,她忽然間想到一件事,顫抖着指向王綺芳,尖聲質問道:“那個什麼團花金鈿是不是你故意借給我的?爲得就是讓我在盧家出醜?”
“呵呵,九娘子的話真是好笑,”趙嬤嬤端了盤新鮮的桔子來到暖房,正巧聽到王玖芳的話,嗤笑一聲,反駁道:“明明是你跑到夕園來借首飾,我們七娘好心把首飾借給你,你非但不領情,還倒打一耙怪我們七娘陷害你?哼,真是好沒道理那團花金鈿不是你親口要借的?還是我們七娘硬塞給你要你戴的?”
“你、你,好你個刁奴,我跟姐姐說話,你插什麼嘴?”
王玖芳被趙嬤嬤連嘲帶諷得有些下不來臺,扭頭惡狠狠的瞪了眼給王綺芳剝桔子皮兒的趙嬤嬤,厲聲呵斥道。
“王玖芳,我說過了,趙嬤嬤是我的奶孃,卻不是王家的下人,更不是你王九孃的奴才,你想教訓她老人家,你還沒有這個資格”
王綺芳張嘴吞下趙嬤嬤塞過來的桔子瓣兒,輕輕咀嚼了兩下,待口腔裡的水果咽盡後,冷冷的說道。
“好呀,你終於露出真面目了,是吧?以前那個木頭小姐的樣子,都是騙人的?”
王玖芳聽到王綺芳毫不掩飾的訓斥後,臉上的怒色更濃,她雙眼赤紅的看向悠然坐在的女子,想到自己明天就要被送到不知哪個鳥不拉屎的破地方,心裡就無比的怨恨,禁不住揮起右手,直直的衝向王綺芳,嘴裡還不住的喊着:“我打死你這個賤人,你這個害人精、掃把星,剋死了自己的親孃還不算完,現在還要跑來害我們。我——”
只可惜,她還沒有摸到王綺芳的衣角,便被不知從哪裡跳出來的清雨抓了個正着。
“王玖芳,我看在你是我親妹妹的份上,不和你計較,至於究竟誰是掃把星,我相信清苑的百姓比你清楚。”
王綺芳站起來,走到還在掙扎的王玖芳面前,故意露出一抹淺笑,挑釁道,“怎麼,妹妹若是不清楚的話,要不要我派個人送妹妹去縣城的茶樓坐坐,聽聽清苑有史以來最惡毒、最卑劣的當家主母的傳奇故事?”
“你?”王玖芳雖然沒有出門,但外面的傳言她還是聽說了許多,知道母親的名聲現在已經跌入了低谷,連外公和舅舅他們都發出聲明,不認母親這個鄭家女。不過,聽說是一回事兒,被人當面戳穿卻是另一回事兒。
王玖芳看着王綺芳滿臉得意的笑容,心裡的恨意更濃,也不知從哪裡來的力氣,一把掙開清雨的束縛,衝到王綺芳跟前,揮起手掌,一巴掌抽了過去。
“哎呀,這王家的九娘子怎麼如此潑辣?還如此的不敬長姐?天哪,太可怕了,真是沒有教養呀”
就在王玖芳的巴掌險些接觸到王綺芳的臉頰時,暖房門口傳來幾聲陌生女子的驚呼,王玖芳心裡一頓,手上的動作慢了下來,結果又被清雨抓了個正着,她愣愣的看了眼門口那幾個穿着華麗的婦人,瞧裝扮和神態,她們應該是豪門裡的闊太太……
“你是故意的,對不對?你分明就是想激怒我,讓我衆人面前丟臉?”
王玖芳剛纔只是氣急了,並沒有變傻,她接觸到衆人鄙夷的眼神後,又看了看眼中閃過一抹亮色的王綺芳,當下就明白自己又中計了。
這下好了,她潑辣、粗俗、沒有教養、不敬尊長的形象算是在清苑的上流社會豎立起來了,就算她躲出去一段日子,回來後,也甭想在清苑嫁個門當戶對的佳婿。
想到這裡,王玖芳忍不住‘阿’的尖叫了一聲,死命推開拉着她手腕的清雨,雙手掩着臉,嗚嗚哭着跑出了暖房。
李靜娘看到王玖芳狼狽離去的模樣,嘴角微微上揚着,她跟王綺芳對視了一眼,輕輕點了點頭,其中的深意,彼此心領神會。
“來來,大嫂快請進,我給你介紹王夫人”
說着,李靜娘挽着個三十歲左右的夫人,彷彿什麼都沒有發生一般,熱情的將她邀請來的貴客們,一一介紹給王綺芳認識。
接下來,衆貴客們開始七嘴八舌的談論起來,她們說的話不少,但中心意思只有三個:
第一,大家衆口一詞的聲討清苑第一惡婦鄭氏,以及她的潑辣女兒。
第二,各位太太們對王綺芳的遭遇倍感同情,紛紛巧言安撫。
第三,在座的衆人聽說了王綺芳跟平州李家結親的事,個個說着恭喜的話,言語之間的討好、巴結,以及鮮豔之意,就是站在門外也能感受到。
“……呵呵,大家放心,等我大哥跟大嫂成親的時候,我一定親自給大家送喜帖,到時,衆位嫂嫂、姐姐們可一準兒來平州捧場哦”
見效果如此明顯,李靜娘也非常高興,聚會臨結束的時候,她還特意以平州李家小娘子的身份,熱情邀請清苑的貴婦人們去參加李靖天跟王綺芳的婚禮。
“哎呀,那敢情好,盧少奶奶,這可是您說的呀,姐姐我可等着你呢”
能跟平州李家以及俠客盟拉上關係,衆人自是喜不自禁,聽了李靜孃的話,紛紛表示到時一定親自前往平州賀喜。
對於這個話題,王綺芳就不好參與了,即使她是再嫁,比那些黃花大閨女要大方一些,但女人該矜持的時候還是要矜持呀,否則,一個‘輕狂’的帽子砸下來,她就太虧了不是。
噙着靦腆的笑容,王綺芳親自將衆人送出垂花門,眼瞅着大家上了各自的馬車後,這才扶着趙嬤嬤的手回到暖房。
“母親,看到這樣的場景,心裡作何感想呀?”
王綺芳來到暖房的隔間兒,居高臨下的睨着跪坐在地上的鄭氏,冷冷的笑道。
“……”鄭氏還能說什麼,她被這個從來沒有看在眼裡的繼女折騰成這幅模樣,不但連累了兒子的前程,也毀了女兒的親事,自己也再無翻身的可能,她還能有啥可感想的?
“呵呵,看來母親也很爲女兒我高興呀,你放心,我跟哥哥一定會開開心心、倖幸福福的生活下去,”王綺芳轉身示意趙嬤嬤將看押鄭氏的婆子叫來,隨後繼續說道,“你呢,在靜水庵裡也別閒着,多給你的兒女們念念經,求得他們的平安”
“好你個狠心的丫頭,沒錯,你的母親是我害死的,你的那個丫頭紫嫣我賣進了窯子,你的嫁妝也都是我換的……有什麼你就衝我來,別遷怒我的孩子們,他、他們什麼都不知道,他們都是無辜的,唔~~”
兩個婆子抓着鄭氏的胳膊,見她還在嚎叫着,忙拿了帕子塞進她的嘴裡,拖了出去。
“無辜?哼,我跟哥哥不無辜,紫嫣不無辜……”王綺芳看着被婆子塞進馬車的鄭氏,喃喃的說道。
“七娘,別想了,這些都過去了。”趙嬤嬤見王綺芳提起了傷心事,忙笑着打岔道,“這裡的事也都完結了,咱們是不是該回京城過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