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雲志想要解釋,他當時科考在即,分不出心神來做勞動。
-.79xs.-可是,被鳳瑤打斷,此刻卻也只能面‘色’難看地點頭:“是。”
“你買的書,買的筆墨紙硯,身上穿的衣裳,是不是鳳氏沒日沒夜做繡活賺來的?”鳳瑤又問。
這一回,沈雲志的臉‘色’更難看了,然而他忽然靈感一現,卻沒有立刻點頭,而是反問道:“你說你不是鳳氏,可是如果你不是,這些事情你是如何知道的?”
“我方纔說了,你先回答完我的問題。至於我是否鳳氏之事,過後再說。”鳳瑤也不着急,只是問道:“你還沒有回答,是或不是?”
衆人大概知道了,鳳瑤約莫是想叫沈雲志‘露’出馬腳,做出對她有利的場面來。然而如此奇特的法子,卻叫他們看得有些津津有味。
沈雲志抿了抿‘脣’,無奈又點頭道:“是。”
“你進京趕考,前後所‘花’費的銀錢,大半都是鳳氏所出。是不是?”鳳瑤問。
“是。”沈雲志答。
“至於鳳氏臨產前三日,還在推着磨盤打面,這些事情發生的時候,你已經進京考試了,必然不知道,我也就不問了。”鳳瑤道,“鳳氏的兒子出生之後,你仍舊在京中考試,是也不是?”
沈雲志的臉‘色’便有些不好看,她淨說些他不在場無法證明的事情,還偏偏說不問他真假,是什麼意思?倘若她不想問,又說出來做什麼?分明就是爲了給他抹黑,給他爹孃抹黑,好叫大家都知道他們是如何苛待鳳氏的!
可是,偏偏他還反駁不了,便只是冷着臉道:“是。”
“那好,我再問你。你高中之時,恰是鳳氏的兒子擺百日酒時,你命人送來一紙休書,上書鳳氏不守‘婦’道,生下野種,是也不是?”鳳瑤的問話開始變得飛快起來,“在這時,你還未見過鳳氏的兒子,是也不是?”
沈雲志不由得怔住。
這回,鳳瑤沒有再等他回答,而是飛快說道:“你並沒有見過那個孩子,你便下了休書,給鳳氏和那個孩子定了罪。請問,你見都沒見過,又是如何知道的那個孩子不是你的種?”
沈雲志的腦筋又轉不動了,冷汗又開始流了下來。這正是他的軟肋,當日他拋棄鳳氏母子之時,卻是不知真相,他只是爲了榮華富貴。
他不出聲,旁邊卻有圍觀的人問道:“可是沈大人那段時日並未與鳳氏行房事,故而知道那孩子不是他的血脈?”
鳳瑤立刻接話道:“倘若如此,那麼他和他的父母,爲何一直容忍鳳氏,直到她產子,直到她產子百日之後,還給那孩子擺了浩‘蕩’的喜慶的百日酒?”
這時,那圍觀的人便說不出話來了。如果沈雲志知道那是野種,他爲何容忍鳳氏養育?如果他不知道,爲何休妻?
“乃是因爲,上天有好生之德,鳳氏既然有了身孕,便是一條生命,我乃讀書人,敬畏天地鬼神,不忍叫這小生命尚未問世便離去。”沈雲志捏着手心,只覺得頭都有些昏昏沉沉,勉強想了這個答案。
鳳瑤不由得又勾起‘脣’角,‘露’出一絲譏諷的笑容。到這時候,還不忘站在道德制高點,沈雲志可知道,就是爲此,他這次輸定了?眼中閃過一抹高深莫測,又問道:“既然你知道那個孩子不是你的種,這回又來找我,想看一看那個孩子,卻是爲什麼?”
登時,沈雲志背上的冷汗就下來了。千防萬防,還是沒有防住,又被鳳瑤帶進了溝裡!
“那是因爲,因爲――”在衆人疑‘惑’、恍然、甚至出現一些鄙夷的目光中,沈雲志竟是解釋不出來。便只能硬着頭皮,反問道:“你承認你是鳳氏了?”
“我不是鳳氏。”鳳瑤乾脆地道,“我從一開始,就說過了,我並不認得你。至於我爲何知道那麼多,原是一個巧合。我有一次出城玩時,被別人誤認成鳳氏,概因我與鳳氏生得十分相似,且又姓得一般,便特意打聽了一番。”
這個解釋,倒也合理。
“我早就替鳳氏不平了,只是苦於商戶之身,無緣得見朝廷命官,才一直忍耐着。好巧不巧,你竟找了來,又將我誤認爲鳳氏。我攆你不走,便知這是上天替鳳氏鳴冤的機會,若不揭‘露’你的無恥行徑,又如何對得起鳳氏與我的一番機緣?”鳳瑤說完,便不等沈雲志再答,直接揮起拳頭揍了上去。
一邊揍,一邊道:“負心漢!喪盡天良!忘恩負義!攀權富貴!拋棄糟糠之妻!你怎麼有臉做官?這天下當官的,若都是你這樣品‘性’,哪裡還有我們老百姓的活路?”
這一番話,說得衆人皆是心有所感。又想起沈雲志前言不搭後語,連他們都聽得出來的矛盾的話,紛紛舉拳頭喊道:“鳳夫人幹得好!打死這不要臉的狗官!”
“狗官”二字落入沈雲志的耳中,頓時大怒,然而他還沒爬起來,便被眼底隱着譏笑的鳳瑤揮拳打在眼眶上,一時間被揍得頭暈眼‘花’,竟是起不來了。
鳳瑤狠狠將沈雲志打了一頓,直打得對方頭暈眼‘花’,多半有些腦震‘蕩’了,才冷笑着收手。這纔是個開頭,離他名聲臭不可聞的結局,還有一些距離。
便收了手,挎起街邊的菜籃子,對衆人拱了拱手,笑道:“我打了這狗官,只怕再不跑,等這狗官醒來要找我麻煩。這便告辭了,大家也散了吧,別被這狗官記住面孔!”
說罷,擡腳趕快走了。
至於其他人,聽到鳳瑤的勸告,也都紛紛準備離去了。只不過,看見沈雲志躺在地上,連眼睛都睜不開的模樣,有幾個膽子大的便湊過去在他身上吐了口唾沫,然後捂着臉飛快跑了。
其他人有學有樣,也紛紛捂着臉朝沈雲志身上吐了口唾沫,罵了聲:“狗官!”
“大人?大人?”等衆人都散了,沈雲志原本帶來的那名下人才哭喪着臉走過來,蹲下了身子,輕輕搖晃着沈雲志。
沈雲志直到良久,才終於自嗡嗡的耳鳴聲中,聽到一絲呼喚聲。他努力聚集‘精’神,勉強吩咐一句,然後感覺自己被扶了起來。站起來之後,又‘花’了些工夫,才站穩了身子,恢復了些許視線。
卻只見下人根本低着頭不敢看自己,不由有些詫異。隨即,覺得臉上有什麼溼溼的黏黏的,不由得擡袖一擦。頓時,一口痰出現了在視野中,頓時臉‘色’鐵青!
隨即,沈雲志看見自己的袖子上,衣襟上,衣襬上,好些處都粘了黃黃的黏痰,不由得腹中作嘔,猛地推開攙扶着他的下人,彎腰吐了起來!
可惡,可恨!沈雲志直吐得酸水都出來了,卻是絲毫不減那噁心的感覺。惱恨地脫掉髒污的外衫,此刻吐得火辣辣的胃部與喉管,刺‘激’着他不甚清明的腦袋。
隨即,回憶起方纔被鳳瑤的一番奚落及痛打。頓時明白,這一回他仍舊是半點便宜也沒佔,又吃了大虧!而且,竟是連名聲都臭了!
在朝臣面前丟臉,被蘇玲瓏拒而不見,被蘇丞相疏離,這些本已是沈雲志解不開的心病。然而方纔又遭遇那一場,竟是如同最後一根稻草。
只見沈雲志面‘色’青白,忽然喉頭一甜,登時一口鮮血噴出!“夫人!夫人!不好了!”一大清早,‘花’‘露’匆匆忙忙地從外面跑進來。
一邊跑着,一邊喊道:“秋棠苑剽竊咱們的衣裳樣式,開始大賣起來了!而且他們的價格只有五十兩,比咱們低許多,從前在咱們‘門’前排隊的人,竟然分出一大半去了秋棠苑‘門’口!”
離桂‘花’節已經過去十幾日,這些日子裡面,鳳栩閣的‘門’口,每日都排着長長的隊伍,三‘花’等人往往忙到黃昏才能歇一口氣。而‘玉’無憂的繡娘也開始一批批地送過來,故而雖然接得單子多,倒也足以供應。
就在金銀滾滾來,賺得盆滿鉢滿之時,同一條街上的商家倒也有不少眼紅的。只不過,因着有無憂坊在背後做後盾,且人人都知道鳳栩閣的東家有些來頭,故而搗‘亂’的雖有,鬧事的卻不多。
即便是有,也都被陸掌櫃下狠手治服了。故而,這些時日以來,也算得上平靜順利。只除了今日,三‘花’剛來到鳳栩閣的‘門’口,便見‘門’口排起的隊伍少了大半,不由吃了一驚。
打聽之下,才知原來秋棠苑今日開賣新衣裳款式,長相風格與曲裾一般無二!且,價格居然比鳳栩閣低了二十兩!
對比之下,誰肯多‘花’二十兩銀子,來買鳳栩閣的衣裳?故而,‘花’‘露’連鳳栩閣的‘門’也未進,便急急跑回來了,請鳳瑤拿主意。
‘花’‘露’跑進來的時候,鳳瑤正在凝眉構圖。聞聲,放下筆桿,拂了拂袖子,擡腳走了出去。臨走之前,對旁邊寫大字的豆豆道:“老老實實地寫字,不許分心!”
豆豆乖巧地點了點頭:“嗯。”然而,等鳳瑤轉過身後,竟然伸出舌頭做了個鬼臉。然後悄悄放下筆,爬到窗前,往院子裡看了過去。
說來奇怪,從前的豆豆是再乖巧也不過的,故而鳳瑤格外憐惜他,也經常勸他縱着‘性’子玩耍。可是豆豆只是點頭,卻並不胡鬧什麼的。
誰知這陣子慕容鈺住了進來,豆豆卻漸漸改了‘性’子,竟比之前活潑得多了,常常背後搞小動作。這也就罷了,竟又屢屢捉‘弄’人。陳嫂、魏嫂、三‘花’、無跡、蜻蜓都捱過他的捉‘弄’,甚至鳳瑤也常常被他使計捉‘弄’。
也只有慕容鈺,不曾被豆豆捉‘弄’過,可是他也不制止,彷彿只要他安排給豆豆的學習任務完成了,不拘着豆豆乾什麼,他總也不管。甚至每每微笑着,竟有些縱容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