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5 當年那場綁架(一更)
楚恬揪着自己護士裙的裙襬:“昨天你匆匆掛了電話,我想過了,你好像是不願意提我哥的樣子,你們……是怎麼了嗎?”
明明之前還好好的,顧念聽到楚昭陽受傷,擔心的恨不得立刻就去看,怎麼轉眼,就不愛提了?
顧念低下頭,也不知道怎麼說,想到楚昭陽對她說的那話,她現在心頭還在刺痛。
“是不是我哥欺負你了?”楚恬立即問。
那算是欺負嗎?
算吧。
顧念差一點兒就要擡手摸自己的脣瓣了,好在及時忍住。
“小恬,對不起,我真的不太想提他。”顧念咬脣道。
昨晚他吻她,現在想來,輕蔑居多,侮辱居多,就好像她不是什麼正經女人。
想起來,顧念就說不出的委屈。
“我哥就這樣的,他話不多,心裡想的什麼也不說出來,即使對我們家人,也是這樣,大多數時候都是要靠猜的。他其實……很難信任人的。他能主動與你親近,信任你,只要是瞭解他的人,就知道你對他很特別。我從來沒見過他對哪個女人這樣過,會主動親近對方,想着對方,甚至去找對方。對別人,他從來都是淡淡的,連一個眼神都不會給的。”
顧念苦笑着搖頭:“他根本不信任我。”
“不是的,這麼多年,從我記事起,他就沒交過一個女朋友,只有你,對他是特別的。除了他那幾個哥們兒的妻子,他會聊上幾句,從不對別的女人多說一句話。你可以想象你對他來說,有多特別吧。”楚恬着急道。
顧念張張嘴,她沒見過他跟別的女人相處時的樣子,無從判斷。他對她,真的算特別嗎?
“其實我哥也不是從一開始就這樣的,7歲以前,他很調皮。我們之間差八歲,聽家人說,他小時候成天惡作劇,上房揭瓦。不只是家人,就連鄰居都被他禍害過。我哥真的是每三天就要被我爸揍一頓的。”
顧念吃驚,真的很難想象,悶葫蘆又面癱的楚昭陽,竟然還會有一個調皮搗蛋的童年,那他長大後的性格反差也太大了。
顧念搖搖頭,根本想不出他小時候調皮搗蛋的畫面,腦洞再大也想不出。
“你說……七歲之前?”顧念問。
楚恬點頭,說:“我哥七歲的時候,被綁架過。就跟這次我哥受到槍擊一樣,當年,我們家的研究所也研究出了一種新藥,就是現在口碑很好的福寧康,其實就是這次對方想要搶的藥的初級版。這次的藥,就是在福寧康的基礎上繼續改進的。但福寧康的效果放在二十多年前,已經十分驚人,很讓那些黑勢力忌憚,於是他們就綁架了我哥,用我哥要挾我們家,把福寧康的藥方交出去,並且保證以後都不在市面上生產。”
顧念驚得一動不動,呆呆的聽着。
身爲警察,即使還沒有與那些黑勢力打過交道,但也知道那些人有多麼喪心病狂。
一個七歲的小男孩兒落入他們的手中,顧念不敢去想,當初的楚昭陽到底經歷過什麼。
“我哥被綁架的那年,我還沒有出生。這是我後來才聽我媽告訴我的。因爲我小時候很愛纏着我哥,但是我哥總是不理我,他把自己鎖在臥室裡,誰也不見,也不跟人說話。吃飯也只能把飯放在他的房間門口,他不跟家人一起吃。”楚恬說到這裡,眼睛就紅了。
“小時候我可羨慕別人家有兄弟姐妹的小孩了,尤其是有哥哥姐姐的,哥哥姐姐都對他們那麼好,只有我哥哥,從來不理我。不論我說什麼,他都不理。我想親近他,帶着娃娃去找他玩,他就把我的娃娃從窗戶丟下去。我找他聊天,說得多了,他就開始捂着耳朵尖叫。我在外面被人欺負,也沒有哥哥爲我出頭。我就很傷心,找媽媽哭訴。她這才告訴了我,我哥被綁架過的事情。”
顧念的聲音卡在嗓子眼兒裡,嗓子痠疼。楚昭陽的表現,明顯是受到了重創。
“他被折磨的很嚴重。”顧念喃喃道。
楚恬點頭:“因爲我那時候太小,我媽不敢跟我說的太仔細,而且,也怕我哥會聽到,病情又惡化。我只知道,他被綁架過,後來被人從一個山洞中救了出來。我媽說,警察找到他的時候,他就像個木偶,一動不動,如果不是眼睛還在眨,就像……就像死了一樣。”
“之後,我哥就接受了很長一段時間的治療。一開始的時候,他每天晚上都做惡夢,驚醒之後就再也不睡了,而且屋裡整夜的開着很亮的燈。他平均每天只能睡兩個小時,而且那兩個小時還要被惡夢困擾。他就把自己自閉在自己的世界裡,跟誰都不說話。”
楚恬捏起一張紙巾,擦了擦眼淚,說:“我小時候經常看到我媽躲在房間裡哭,我還以爲是她跟我爸吵架了,後來才知道,她是爲了我哥難過。以前我哥是特別活潑搗蛋的一個男孩子,像小魔王一樣,天不怕地不怕。就算三天一打,打完之後又繼續調皮。可後來卻靜靜地,像個提線木偶。”
“他不說話,但是家人讓他幹什麼,他就幹什麼。讓他吃飯,他就乖乖的吃飯,一粒米都不剩。讓他睡覺,他就上.牀,然後一整夜都亮着燈,睜着眼。他不敢睡,一睡就做噩夢。每天就看到他越來越憔悴,黑眼圈越來越嚴重,一度瘦的皮包骨,即使吃再多都沒有用。後來我們才知道,他白天吃了多少,半夜都會因爲惡夢,又偷偷地跑去吐了。”
“後來隨着他逐漸長大,再加上治療,已經好了很多,就是現在你看到的這樣。話仍然很少,遇上自己在乎的人,話纔會稍稍多一點兒。但有什麼事情,心裡想的很多,真正說出來的卻很少。實際上,他不是個很有安全感的人。”
“而且,當初他會被綁走,也是因爲家裡的保姆。那個保姆在我們家很多年了,從來沒出過錯,很得信任。但就是她,被人買通了,故意帶着我哥上街,然後鬆開了他的手,躲進人羣中,眼睜睜的看着我哥被人抱走。”楚恬嘆了口氣,“這也是爲什麼他後來很難再信任人。”
顧念感覺脖子被人掐住了,無法呼吸。
顧不得楚恬疑惑的目光,她手掌覆在脖子上,臉色蒼白的大口呼吸着。
怪不得那天,他說,他不需要一個會輕易放開他手的人。
那天,她毫不遲疑的鬆開了他的手,把他丟在路邊,一個人,在那兒等了許久。
難以想象,就在她在商場中爲了一個長相相似的人四處尋找的時候,他在路邊是怎樣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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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楚恬說的,其實楚昭陽一直都沒有好全,只是現在他更懂得剋制而已,但不代表他心裡的創傷已經好了。
只要一丁點與當年相似的情景,還是會讓他很難受。
顧念腦中不自禁的就想到了那天的畫面,馬路邊來往的人羣不斷的穿梭,可楚昭陽就定定的立在那裡。
此時想來,竟是說不出的孤單脆弱。
當時,她就不該放開他的手。
回去之後,更該及時拉住他的手。
其實她纔是混蛋,活該他生她的氣。
雖然她不知情,可錯了就是錯了。這對別人來說是一件小事,對楚昭陽卻很嚴重,是能讓他想起那段最黑暗過去的事情,會讓他重新陷入黑暗中。
可即使如此,他還是原諒她了。
儘管當時那麼生氣,可昨天他還是去找她了。只是,她跟遲以恆在一起的畫面,讓他誤會了吧。
所以,他纔會做的過分了些。
可實際上,他並沒有傷害到她,即使再生氣,也沒有傷害她。
“對不起,我不知道。”顧念忍不住,低頭時,眼淚從眼中掉落,全都滴在了酒紅色的木桌面上,一滴滴的淚水聚積了一小灘。
如果知道,不論發生什麼事情,她都不會放開他的手。
哪怕……哪怕言律有一天真的站在了他們的面前。
楚恬捏出紙巾給顧念:“我說這些可不是讓你哭的啊,畢竟你也不知道,當年的事情,只有我們家的人,還有我哥幾個好朋友知道,平時也都絕口不提的。我只是想讓你知道,我哥現在這樣的脾氣,是有原因的,你千萬別因爲這樣就不理他。”
顧念說不出話來,喉嚨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扼住,只能搖頭。
“其實,我也是有私心的。”楚恬說,“我也是看着我哥一路走過來,很不容易。我們家都不求他仍能像出事之前那樣,毫無心理負擔的活潑,至少,也能活的更輕鬆一些。因爲他對你很特別,真的很喜歡你,我才希望你們倆能在一起。不然的話,我擔心我哥可能在也不會對別人有這種感覺了。我們都很希望,能有一個人愛他,照顧他,包容他,改變他,帶他真正的走出來。”
見顧念不說話,楚恬以爲她不高興,趕緊解釋:“當然了,我這不是逼你,如果你不喜歡他,我不勉強你們在一起的。我希望我哥好,但也不希望你爲難。”
她是覺得,顧念對楚昭陽也是有感覺,纔會來跟她說這番話。
顧念搖搖頭,問:“他當年到底經歷了什麼?”
“我也不知道,可能是覺得我太小,而那些事情太殘酷,所以我媽沒有告訴我,只是讓我知道跟你說的這些,不要我怪哥哥。”楚恬說道,“不過,當初把我哥救出來的警察,就是莫景晟的父親。我想,莫景晟知道的應該比我多。而且我哥出事的時候,我還沒有出生,但莫景晟已經記事了。”
“如果我去找莫景晟問,你會介意嗎?如果你介意,我就不問了。”顧念說,這畢竟是關於楚家的私事。
她一個外人去打聽,又是揭人瘡疤的事情,總歸是不好。
“不介意,我既然都已經把這事兒告訴你了,也希望你能瞭解的更多,對我哥更包容些。”楚恬搖頭道,“不過除了你和已經知道的莫景晟之外,你不要再告訴別人了。”
雖然,她覺得顧念並不是多嘴的人,尤其是這麼重要的事情。
就好像顧念去跟莫景晟打聽,都要先徵求她的同意這一點,就知道顧念做事還是很有分寸的。
但她還是多嘴囑咐了句,更加不解,顧念怎麼會隨便就把楚昭陽受傷的事情告訴了言初薇呢。
“我不會說的,其實就算你不說,我也不會說出去。你跟我說,是對我的信任,但不代表我可以私自將你們的事情說出去。如果想要讓別人知道,那得由你們來說纔對,不論事情到底是不是需要保密,我都不會說出去。”
楚恬愣了下,下意識的問:“那我哥受傷的事情,你也沒跟別人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