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歡殿內正在鬥雞,兩隻紅毛大公雞正激烈的鬥爭着,那些昔日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王宮大臣們都露胳膊挽袖子鬥得正歡。見到這情景我着實一愣,隨即嘴角一彎,這些東西不正是昔日我喜好玩的?不過現在卻要正正經經的裝一把了,委實辛苦。
君繇進來之後見到這一情景一張本就不白的臉猛的一沉,像是夏日裡突然下的一場冰雨,又像是北極冰原的冰川凍極而碎,仿若都聽見一聲脆響。
皇帝身邊的太監總管輕咳一聲,衆人才反應過來:今天晚上要宴請的正主到了。天驕皇帝尷尬的輕咳一聲道:“怎麼這般沒有規矩,快快收起來。”隨即趕快搞小動作讓人撤走。
我暗笑,臉色卻是一本正經的坐在屬於我跟君繇的位置。其他五位皇子只有大皇子同二皇子攜着王妃已經到了,因爲還沒到正式時間,所以大家並沒有全到,搞這個只是熱個場而已。
大皇妃是個牙尖嘴利的婦人,上一次宴會見大皇子同我說幾話,再看我就面色不愉。我也不求她喜歡我,這人長的就是一副得理不饒人的樣子,所以我亦是不喜她的。倒是二皇妃長的很溫婉,說話亦是輕聲細語,故而二皇子的侍妾側妃才最多罷。
是因爲愛極才縱容丈夫的麼?還是因爲根本不在乎,所以再多也無所謂?因爲她不怎麼說話,所以我們只是打個招呼,知道對方長什麼樣子就成了。
入座後片刻功夫不到,其他三位皇子陸續到來。三位皇子中只有三皇子跟五皇子已經娶妻,四皇子孑然一身,倒是五皇子先娶了側妃,正妃之位一直懸空,並且側妃也只有一人。各宮嬪妃也陸續到了。皇后同賢妃娘娘坐在天驕皇帝兩邊,看到我之後皇后只是微微點頭,賢妃娘娘卻朝我安慰笑笑。
我心中的緊張頓時神奇的消失不見,再看向賢妃時她已經偏頭同天驕皇帝說話了,笑容就如同六月飛花,美的讓人移不開眼睛。我對君繇道:“母妃真美。”
他聞言看了一眼皇帝那邊淡淡道:“可外界傳言母妃‘狐媚惑主’。”我一愣隨即哼哼兩聲道:“那是因爲她們嫉妒。”
他失笑:“你倒也直白。”我聞言收回目光看向他蹙眉道:“難道在君繇哥哥眼中,我是一個好玩心眼兒的姑娘?”
他搖搖頭拿起桌上的酒盞不語,一飲而盡。我有點小鬱悶,原來我苦心經營了這麼久,在他心中就落得這麼一個形象?我雖然算計了點,但我若是直來直去,早不知吃了多少虧了,還是放着父候遺傳的基因不用,只當小白?
家宴也無非就是欣賞一些哼哼唧唧搖搖小蠻腰,動動腿的無聊歌舞,再吃吃菜喝喝酒,飯也吃不好,喝了一肚子果酒。然後在大家促狹的笑容中被君繇扶了出來,一不小心喝的有點多。不過出了合歡殿冷風一吹我就清醒許多,君繇接過隱隱手中的狐裘披風披在我身上。我扶着他的手,傻傻的笑。
我本以爲他會任由我一個人這樣回去,或許我是小看了沈爲君事件他對我的抱歉,也或許他是因爲我對他母親不同的看法,他眼神略帶無奈的看了我一眼就彎下腰去要抱起我。
我咯咯一笑鬆了他的肩膀搖搖晃晃的擺擺手道:“不、不用,男女授受不親,隱隱扶我回去。”我握住隱隱的手,用力握了握,方纔感覺到一股血肉的紮實,我身邊,還有隱隱同暮心。
君繇沒有說話,我擡頭看了看滿天銀燦燦的星子,因爲月光太強,星子的光線朦朧而飄渺。是啊!星星比那月亮還讓人摸不着看不見,至少月球它就在那裡,而星星卻是太空中衆多星球的一個,誰知道你現在看到的是哪一個?
我眯眯眼睛,扶着隱隱的手往前走。隱隱哽咽道:“王妃,您讓王爺抱你罷。”我瞪了她一眼,隱隱立刻噤聲。我又擡頭繼續看月亮,看那飄渺無際可循的星星。
我喝多了麼?沒有,心中比任何時候都明白,所以也就更苦澀。君繇啊君繇,若是不喜歡我就不要對我那麼好,我會誤會的。真的會誤會。我用手點着下脣,似乎剛剛夜空中有流星劃過,那麼快,我都來不及許願。
“你喝多了。”
再一次的,又一次的被君繇毫無準備的抱了起來,我唯一能支撐依賴的便是他的身體。夜風吹的我有些冷,本能的往他懷裡靠了靠,他的身體好像是晃動了一下,又好像是沒有,我頭有些暈了。
“頭好疼。”我嘟嘟着嘴,又像上一次一樣了。
他淡淡道:“你不該喝酒的。”我眯眯着眼睛,朝他吹了口氣,他微微別過頭去:“一股酒氣。”
我嘻嘻笑道:“你不是也喝了麼?”說着便仔細聞聞他身上的味道,我蹙起眉頭,這味道是什麼呢?我怎麼聞不出來?我道:“你用什麼薰香?”
“桃薰。”
我點點頭,驀然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想到這裡我伸手摸了摸他的眉間,疑惑道:“還記得我第一次見你,眉心有一點印記,那是什麼?爲什麼現在看不到?”
他微微一怔,隨即目光一沉,聲音清冷徹骨:“那是隻有在尋找她的時候纔會出現……”沉吟片刻略帶沉痛道:“是墮落印。”
墮落印?什麼東西?索性他當我現在喝多了迷迷糊糊,便打了個哈欠問道:“你不是很好麼?怎麼還會墮落?”他自嘲道:“昔日事我不想再提,這是我的悔意。”他低下頭看着我道:“未未,如果不想自己此生有遺憾,一定要慎重選擇自己做的事情,不然後悔也來不及。”之後任我問怎麼問他都不說,不知什麼時候我迷迷糊糊在他懷中睡着了。
一直到半夜醒來,摸到牀邊的溫熱身體時不由得驚叫出聲,牀邊的人猛的起了身道:“怎麼了?”
我呆呆的看着淡紅色的八角宮燈照射清楚的這個人影,哆哆嗦嗦道:“你怎麼在我房間?”說着便本能的去看身上的衣服,已經換了新的裡衣,心中一驚,說不出的難受,他竟然趁我喝醉了霸王硬上弓。我喜歡他不假,可是還沒喜歡到把自己送出去呀!
他無奈撫額:“放心,我沒對你怎麼樣。同你睡在一起也是爲了你好。”我當然知道,可是來的太突然了,還是接受不了麼!扁扁嘴似是要哭出來,哽咽道:“那你也該先跟我打聲招呼麼,我還以爲是鬼呢。”哭了兩聲又道:“我最怕鬼很第五師父了。”
聞言他撲哧一笑,突地伸手摸摸我的腦袋,他這一動作我們倆具是一愣。我的臉騰的一下就熱了起來,他拿下手尷尬笑笑:“早些睡罷,明日開始熟悉王府的情況,早些從阿正手中接過。”頓了頓又道:“畢竟你纔是王府正妃。”
我用袖子擦了擦眼淚,哼哼兩聲,和衣翻身躺下,一夜無話,第二日醒來的君繇已經離開了,感受到身邊他睡過的地方還有些淡淡的溫度,好像做夢一樣,一切都來的那麼不真實。
聽見房中聲響,隱隱隔着門問道:“王妃您醒了麼?”我應了一聲,隱隱便推門而進,去衣櫃中拿出衣服侍候我休息。一早上她都紅着臉笑吟吟的模樣,笑得我心中發毛。
擦了珍珠乳粉之後,我忍不住問道:“隱隱,你走桃花了?”她一愣,隨即搖搖頭道:“不是隱隱,而是王妃您啊!”她朝我神秘的眨眨眼睛。正在整理牀鋪的暮心笑道:“王爺說您梳洗好後去正房用飯。”
我點點頭,並沒覺得什麼特別,我們是名義上的夫妻,他在人前萬分禮遇我是應該的。而我在人前更是要裝出一副賢妻的模樣配他,再說於我們的身份,我也着實算得上一個賢妻,至少丈夫洞房花燭睡了被人我沒大吵大鬧。
到了正房的時候,君繇正在書房看書,我便使梅玉喚他過來吃飯,一面同蘭青竹落擺箸,待擺好之後,君繇便走了進來。看到我正在幫丫鬟做事,蹙了蹙眉道:“你坐在這裡等我就行,這些事情她們做罷。”
我笑着點點頭,有些不好意思,他是爲了給我撐面子,我反倒誤會人家。他不甚在意,坐下來用飯,看着一桌子清淡小菜一些清粥皺眉道:“王府沒錢給廚房麼?怎麼給王妃吃這些?”
竹落四人一驚,梅玉聞言看了我一眼。我微微一笑,伸手親自給他盛了一碗清粥放在他面前笑道:“早餐我一向喜歡清淡的,王爺莫怪。”
他皺了皺眉,臉色有些不愉,不過卻沒有說什麼。低頭喝起粥來,我朝梅玉幾人眨眨眼,便低頭無聲用飯。幾個丫頭均是鬆了口氣。
用過飯後,我便送君繇早朝,隱隱同暮心跟我一樣,對君繇的脾性不太瞭解,所以並沒有什麼感覺。送走君繇之後,梅玉拍拍胸脯道:“王爺對王妃真好。”
隱隱奇道:“爲什麼這麼說?”她跟我想的一樣,覺得我是他的妻子,他對我謙讓是應該的。
竹落忍不住插口道:“平時王爺一皺眉就是要發火,定會有人遭殃,雖然都是被說幾句,可心中還是不好受。所以說王爺對王妃很好,王妃說什麼就是什麼。”
我一怔,隨即自嘲笑笑。對我好,怕不是因爲新婚之夜的事心懷歉疚,或者是因爲我同吳國斬不斷的關係,於哪邊他都應該對我好的。只是我能說麼?只能淡淡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