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聲嗚呼,泛着微弱白光的劍影將至,周圍空間好似緩慢凝滯。女人昂起頭,望向那從天劈下的一劍,一動不動。尹凡眉頭微皺,但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一咬牙,一緊手,玄天劍影如雷霆落下!
突然,亂葬崗深處傳來一陣深淵中鬼魂般的吶喊,一道黑光後發先至,在尹凡駭然目光中直擊胸膛。尹凡兩眼一黑,完全看不清週遭事物,只能感覺自己空中飛舞,一陣劇痛先至肺腑後至全身,滾燙熱氣自喉嚨冒出,一口鮮血噴了出來。緊接着整個身體失去力量。他左手血缶符紅色光芒一閃,化爲片片光點消散;右手玄天劍影更是直接消失的無影無蹤。
“轟”
他的身體砸在遠處幾顆枯樹上,枯樹應聲斷裂,他連續砸斷幾顆枯樹後,身體在地上滾了幾圈,最終撞在一塊巨石上,發出“咚”的一聲才停了下來。
他虛弱的翻了翻身子,微微睜開眼,但覺頭腦昏沉,天旋地轉,口中一熱,又吐出大口鮮血來。他用盡全身力氣艱難的擡起頭,望向那女人。在他視線最後模糊的瞬間,他看見了突然出現將他打飛的“東西”。
木棍支起的、用黑線縫合拼湊形成的上半身,稀疏的栽在頭皮上的黑髮。他站在那裡,低垂着腦袋,眯着雙眼,一動也不動。
籠罩在月光中的乾枯樹林中,死人成墳的亂葬崗邊,發出梭梭聲響,女人上半身爬動着,下半身赫然搖搖晃晃的站起來,東倒西歪的一步一步走向她的上半身。
兩截身體互相攀爬,相互纏繞,重新融成一個整體。就連她那看起來骯髒不堪的衣服也在無聲無息之中,相互連接起來。女人把手中的鈴鐺舉到自己眼前,搖晃了一下,鈴聲雖依舊清脆,可那份攝人心魄的力量已減少了許多。
躲藏在那層面紗後面的面龐不知是什麼樣的表情,她微微偏了偏頭,顯得有些無奈。她似乎想到了什麼主意,揮了揮手,指向那片已經倒下去的一百多人。
怪異男人歪斜着擡起頭,噔噔噔跳向他們。中途他停了下來,扭過頭來看着躺在十來丈開外,躺在石頭下方的尹凡,表情冰冷,只是瞳孔深處閃過一絲疑惑。他又跳動起來,來到離他最近的一人身邊。
是一個青年,全身上下就穿着一條底、褲,粗壯結實的肌肉讓人感覺非常有力量。男人停在面前,從腹部肚臍開始,皮肉分成四片翻卷開來,現出裡面一張翻卷蠕動如同咽喉狀的肉、洞。緩緩的,肉、洞深處伸出一隻嬰兒般略帶透明的手,越升越長,伸到青年心臟處,每一根纖細的手指伸縮彎曲一下,猛的豎直,直直的戳進去。
“茲”一聲,青年自昏迷中驚醒,淒厲的哀嚎着,全身如同抽經般痙攣起來。纖細小手在他身體裡攪動,一下拉出來,一顆猶自跳動着的心臟被拖了出來。男人目光冰冷,依舊面目表情,小手用力將心臟從他身體上扯斷,就這樣拿在手裡。
他轉過身,拿着手中的心臟,跳動着
向女人走去。被挖去心臟的青年身體在那裡不時跳動一下,如同死魚一般眼睛翻白,不過片刻,就躺倒在血泊之中,一動不動。
女人從男人手裡接過心臟,用手託着,放在眼前,她的目光似乎透過了面紗,觀察了心臟許久。她又舉起右手上的鈴鐺,放在心臟上晃了一下,叮叮噹噹的聲音響起,一道陰沉沉略帶綠芒的白光自鈴鐺身上擴散。一道道白煙開始從心臟上飄出來,飄進了鈴鐺裡面。
緩緩的,鈴鐺發出的顏色光滿開始轉向淡紅色。心臟在鈴鐺的吸收下,逐漸變得乾癟,最後體型縮成了原先的五分之一大小。直到心臟完全變得乾癟,她順手就將它扔到了身側堆積如山的屍體堆中。
男人轉過身,又來到人羣之中,掏出了第二顆心臟給女人拿過去。如此反覆循環,到第四人之時,鈴鐺的光芒變得鮮豔欲滴,好似要落下血來。周圍空間在這片血光的照耀下,周圍隱隱出現了一股嗜殺、血腥的氣氛。這片光芒越照越大,從遠處看去,就好像這裡燃燒起了一片血紅色大火。
光芒逐漸照到尹凡身上,一寸、一尺、一丈,直到將尹凡完全覆蓋。在血光的覆蓋之下,尹凡身上原本緩緩複合的傷口突然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恢復起來,到了最後已經恢復的如正常人一模一樣。
他微微動了動手指,接着胳膊也動了動,然後全身顫抖了一下。正要去取第五人心臟的男人忽然停了下來,看向尹凡,雖然面無表情,但他忽然轉過身子,向尹凡跳了過來。
噔、噔、噔……
突然尹凡全身一震,豁然擡起頭,只見他雙目血紅,咬牙切齒,脖子上青筋暴起。他雙手一拍地,身子如同一支離弦而發的箭彈射出去,玄天劍影在空中留下一道光影殘像,一劍刺向男人。
男人身體一頓,正欲躲閃,可尹凡來勢如電,眨眼之間已到身前。男人忽然擡起腦袋,張開嘴巴,一柄漆黑如墨的劍伸了出來,刺向尹凡。
兩柄劍互相劃過之時,兩柄威力不俗的劍之劍氣相互擠壓,發出撕拉一聲尖銳的聲響。緊接着尹凡的玄天劍影插進了男人的心臟,而男人的劍,插進了尹凡的心臟。
時間好似在這一個完全停止了。沒有風聲,月光凝滯。
忽的,尹凡咧開嘴,無聲大笑着,血從他嘴中緩緩流了出來,他看着男人的眼睛,右手緩緩的攪動起來,肉體被絞碎的聲音在林中顯得格外尖銳。他舉起左手,握住男人刺進他心臟的劍,一點一點的拔了出來。不知爲何,他的左手泛出點點金色光芒,就連周圍都有着金色的光點在出現、消散着。
怪異男人無動於衷,可他身體上不管再怎麼用力,都無法前進半分,反而讓尹凡一點一點的把黑色的劍拔了出來。
男人的心臟部位已經被玄天劍影攪成了一片血肉模糊的大洞。他腹部中間那張小手忽然一震,一聲小而尖細的聲音自肉、洞中傳出,忽的一個嬰兒腦袋從裡面鑽
了出來,一口咬向尹凡。
尹凡血絲滿目,紅色光芒從瞳孔、眼白之中溢出來,他嘴巴咧的更大,笑的更加開心,已完全不似人類。見嬰兒腦袋從男人腹部中爬出來,他的右腿閃電般的擡起來,膝蓋直接砸在嬰兒腦袋上。
“咚”一聲,這嬰兒全身堅硬,如同酐鐵,接過還是被一膝蓋給頂了回去。
“叮鈴鈴叮鈴鈴……”
突然細碎急促的鈴鐺聲音在樹林之中蔓延開來,可這聲音沒有控制住尹凡,也沒有讓尹凡清醒,反倒讓尹凡更加瘋狂。他的背後忽然長出兩道淡淡的虛影,虛影朦朦朧朧的一團,看不清是什麼東西。虛影一出,尹凡左手驟然用力,一舉將男人的劍給拔了出來,腳一擡,狠狠踹在男子胸口。
男人被這一腳踹中,身體頓時如同一顆被彈弓拋出的石頭般飛向遠處,砸倒了三四顆樹才停了下來。他翻動着身體,但他沒有腳,怎麼也翻動不起來。他看起來極其虛弱,眼、鼻、耳同時流着血,左胸口一個血肉翻滾的大洞,肚臍位置血肉翻卷着,已經合不上那個肉、洞。
“叮鈴鈴叮鈴鈴……”
鈴鐺的聲音再次傳來,尹凡擡起頭,看向旁邊站在屍堆旁邊的那個女人。女人背對着他,只顧搖晃着鈴鐺,全然不管身後一切。
尹凡用詭異的表情笑着,不發一語,背後兩團虛影緩緩展開,開始變長。皎月一點一點往境界線邊上一動,月光開始變得暗淡,東方,隱隱有光芒逐漸亮起。尹凡握着玄天劍影,一步一步,走向女人。
“……叮鈴鈴”
女人停下搖鈴鐺的動作,忽然移動腳步,走進亂葬崗深處,她身周圍的死屍堆一下搖晃起來。
忽的,一具死屍的雙手抓住了尹凡的右腿,它擡起頭,空洞的雙眼望向尹凡,滿是屍斑的身體上肉眼可見許多膿皰,而在膿皰當中還有隱隱可見的蟲子在動。
尹凡右手玄天劍影輕輕一劃,無聲無息之中,好似切豆腐一般,張牙舞爪的死屍自頭部開始化爲兩截。他向前一步跨出,向亂葬崗深處走去,可下一刻,又有三雙手從地下拖住了他。他右手再次一揮,切斷死屍頭顱,背後兩條虛影晃動間,已將另外兩具死屍砸成粉碎。
但緊接着又是五六具死屍涌上來,屍體堆中,無數屍體都搖搖晃晃的開始站起來,走向這裡,一時間,在黎明前的光芒與最後的皎月餘暉中,無數的死亡之影晃動着,想着尹凡撲了過來。
尹凡站在原地,雙眼猛地睜大,他擡起右手,緩緩的將玄天劍影擡至左前方。忽然起了風,漸漸地,風越來越急,轉瞬間便已是狂風,月被突如其來的烏雲完全遮擋,躲藏在地平線下的太陽也消影起來。
“轟隆”聲自蒼穹深處傳來,怒吼之中,一道紫色雷霆竄出雲層,化爲一條紫色狂龍浮泛在天空之中。
尹凡舉起劍的手,輕輕地、輕輕地,向右下角劃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