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縣雖然是一個經濟落後的山區縣,也是國家級貧困縣,但是縣政府大樓恢宏氣派。縣政府大樓建於本世紀初,佔地數百畝。當年,新大樓一落成,便遭各類投訴舉報,說不僅佔用大量良田,還太豪華,中央人民廣播電臺的新聞縱橫還爲此曝光過。
主樓是一棟八層的綜合辦公樓,主要是縣直各部門的辦公場所,比如縣人事局、勞動局、統計局、文化局等等。主樓的正前方是一個大水池,水池的中央是一個人造噴泉,水花四濺,煞是壯觀。主樓的東南西北四個角附近有四棟副樓,分別是縣人大、縣政協、縣委、縣政府等“四大班子”的辦公場所。縣政府的辦公場所就位於主樓左側、縣委辦公樓前排的那棟副樓。
走近縣政府大院後,錢三運不由自主地放慢腳步,這裡是青山縣權力的中心,也是衆多人仰慕的目標。錢三運凝視着眼前的縣委、縣政府副樓,閉上眼睛都能感受到那種濃郁的氣息,這是權力的味道,每個醉心於官場的人都能聞得到。
錢三運本來以爲自己是沒有什麼政治抱負,或者說是沒有野心的,曾經一度也想過歸隱山林,做一個採菊東籬下、獨釣寒江雪的隱者,遠離官場的勾心鬥角、爾虞爾詐,遠離世俗紛擾,然而,今天,當他走在縣政府大院寬闊整潔的路面上時,他心中竟然油然而生一種強烈的念頭:醒掌天下權,醉臥美人膝!主宰一切,掌控一切,天下美人,皆爲我所有!
掛職縣政府辦副主任,錢三運沒有按照慣例先去縣政府辦報到,而是與胡若曦縣長的秘書江倩聯繫後,直奔縣長辦公室。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現在的錢三運和胡若曦是種脣亡齒寒的關係。沒有胡若曦的幫忙,錢三運即使掛職,也不太可能來縣政府辦,而縣政府是個積累人脈、鍛鍊人才的極好平臺沒有錢三運,胡若曦就少了一個得力助手。前不久胡若曦檢查防汛工作時,失足掉入東河,事後錢三運利用自己的人脈關係,組織省電視臺、省日報社記者來青山縣聯合採訪,省級媒體的正面報道不僅將落水的負面影響降到最低,還不失時機地將胡若曦褒揚一番。
然而,胡若曦仍然一副愁眉苦臉的樣子,由於自恃東河的救命之恩,再加上美女縣長本來就平易近人,錢三運一點也不感到緊張,輕聲問道:“胡縣長,您有心事?”
“工作難開展啊。”胡若曦嘆了一口氣,擺擺手,“不說也罷。”
胡若曦不願意多說,錢三運作爲下屬,自然不好多問。其實,胡若曦現在的處境他心中清楚。坊間傳言,原雲川市委書記鄭耀明是胡若曦的大靠山,但鄭耀明現已調到省政協任職了,更糟糕的是,有傳言說鄭耀明正在接受紀委方面的調查,說是有經濟問題,但傳言是否可靠,鄭耀明是否真的有經濟問題就不得而知了。在官場上,靠山倒了比沒有靠山更可怕。
撇開背後靠山不說,胡若曦目前在青山縣的處境舉步維艱。縣委書記王連全很強勢,不太買胡若曦的賬,他將人事大權牢牢掌握在自己手裡,並動輒對政府方面的事指手畫腳。縣委常委、常務副縣長吳德能,能力不行,人品不行,但很會玩弄權術,輕輕鬆鬆就將胡若曦的代縣長權力架空了,想想也是,一個三十多歲、沒有多少基層工作經驗的弱女子哪是一個老謀深算的官場人精的對手?
胡若曦現在雖然貴爲代縣長,表面上風光,檢查工作時也被前呼後擁的,但事實上,權力很有限,不僅副縣長,就是鄉鎮及縣直部門一把手也沒有幾個真正聽她的,大都是陽奉陰違,當面一套背後一套。她想幹出點政績,難度可想而知。
“去縣政府辦報到了嗎?”胡若曦轉移了話題。
“還沒有呢,我第一站就來您這兒,先向您報個到。”錢三運實話實說。
胡若曦微微點頭,道:“在縣政府工作不同於在鄉鎮,不僅事多繁雜,工作強度大,而且比較複雜。你還年輕,要善於處理各方面的關係。”
胡若曦語重心長地說了一些注意事項。錢三運知道,這是她看在救命之恩的份上才說的,每一句都是金玉良言。比如做事情、處理問題要穩穩當當,儘量考慮周全不要樹敵太多,要學會保護自己要低調做人,腳踏實地,切記鋒芒畢露、目中無人要遵守官場裡的潛規則,按規矩辦事,不要總想着標新立異,不要讓自己成爲衆矢之的,要團結一切可以團結的人,設法編織自己的關係網,並利用這張網捕魚行獵,捕魚就是撈政績,行獵就是打擊對手。
錢三運一字一句聽得很仔細,末了,胡若曦忽然說:“對了,我忘了告訴你,想必你也大概也聽說了,縣政府辦主任前段時間下放到鄉鎮工作了,現在縣政府辦還沒有主任,臨時主持工作的是一位副主任,是一位女同志,這位女同志比較強勢,你以後要妥善處理好與她的關係。”
來縣政府辦掛職之前,錢三運大致摸清了縣政府辦的情況。原縣政府辦主任調任東河鄉黨委書記,現在還有四位副主任,臨時主持工作的叫6小曼,與民國四大美女之一、徐志摩的妻子同名。錢三運前不久才知道,這個6小曼,就是現在的高山鎮黨委書記方大同的老婆,長得很美豔,據說方大同一心想上位,費盡心思卻無頭緒,最後一狠心將美女老婆貢獻給了大權在握的縣委常委、常務副縣長吳德能。這一招果然奏效,不僅方大同成功上位,6小曼也從縣教育局的一名股長提拔爲副局長,光明正大的理由是響應上級有關文件精神,大力培養優秀女幹部,隨後不久她就調到縣政府辦任副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