宸帝三十二年,農曆八月二十五,月辰王朝當朝相國幼|女顧雲舒才華橫溢,嫺熟文雅,與璃王辰楚揚情投意合、天作之合,聖上緬其真情,賜婚璃王,以公主之禮嫁入璃王府,特封璃王妃。
舉國同慶,大赦天下。
辰都的街道上處處張燈結綵,洋溢着喜慶。紅色的絲綢鋪掛漫天,猶如九天玄女披彩飛舞。沿街的商鋪、酒樓全都掛上紅色的燈籠,貼上喜字,彰顯着婚慶的豪華與主人高貴的身份。從相府到王府,街道馬路的正中央全部用紅色的綢緞鋪墊,不沾一絲纖塵。
相府的門前,兩隻石頭雕刻的麒麟栩栩如生,宛如聖尊降臨。大紅的燈籠懸掛於門樑上,紅的有些晃眼。
顧雲逸在門前招呼着來賓,臉上綻着笑容。一個墨黑的身影佇立在門前,許久,來來往往的人從他身邊擦過,向顧府獻上賀禮,有阿諛諂媚的奉承之詞,有真心祝福之語,也有羨慕嫉妒之聲。墨色的身影駐身在行色匆忙的人羣中並不顯眼,只是不尋常的銀色面目總是惹人忍不住窺探他一眼。
龍吟就這樣負手站在那裡,沒有動作,沒有語言,甚至是沒有表情,只有眼中寫滿了疼痛,佈滿了悔恨。那種痛,痛入骨髓;那種悔,悔之入心。
蕭王府內,辰楚蕭的書房,一幅美人撫琴畫攤開放在書桌上。
畫中的人明眸皓齒,卻非眼前人。
柳夢瑤已經盯着畫看了好久,久到她已經忘記自己爲什麼會出現在這個書房中。
“王妃,您和王爺的感情真好,奴婢從未見過王爺作畫,沒想到王爺卻把王妃畫的這麼美,不對,應該說王妃本來就很美。”柳夢瑤的貼身婢女綠袖看着畫像,眼中裝滿了幸福,若是她此生能找到一個男子如王爺對王妃這般,那她也不枉來這人世間走一遭,今生足矣!
“想必王爺定是用了很多心思吧!”柳夢瑤盯着畫像意味深長的說出一句似是而非的話,聰明如她,怎麼會看不出王爺的畫中人並非是她,而是顧雲舒。或許也可以這麼說,這幅傾盡王爺心血的畫像,畫的是柳夢瑤的軀殼,顧雲舒的靈魂。
世人常說,眼睛是心靈的窗戶。僅僅只是一雙眼睛,就暴露了王爺所有的秘密。
綠袖看着這幅畫,越看越是喜歡,尤其是眼睛,靈動有神,閃亮如星,清澈如泉。“王爺這幅畫一定用盡了心思,尤其是這雙眼睛,活靈活現的,跟個真人似的,讓人是越看越喜歡,只是,只是……”綠袖不由的頓住了,下面的話說不出口。只是這雙眼睛根本就不像是王妃的眼睛,王妃的眼神一直都是帶着淡淡的憂傷,暗淡無神的,跟畫上的眼睛完全就不是一個人。不過轉念一想,也許在王爺的心中,擁有那種眼神的王妃纔是更完美的王妃吧!
柳夢瑤抿嘴一笑,只是這個笑卻是那麼的不自然,帶着濃濃的哀傷與苦澀,“只是什麼?”她如何不知道綠袖想要說什麼,連綠袖都看出來了,王爺啊王爺,你讓夢瑤情何以堪?
“奴婢多嘴,王妃恕罪。”綠袖連忙下跪認錯,主子們的事情,她們做奴才的是沒有資格評頭論足的。
膝蓋還有沒有着地,柳夢瑤扶起綠袖,“傻丫頭,我又沒怪你,你這是作甚?快快起來。”
王妃不僅人漂亮,更是溫柔嫺熟,善解人意,一點做主子的樣子都沒有,王府裡上上下下的人都喜歡王妃喜歡的緊。
起身時,綠袖已是熱淚盈眶。
相府裡,顧雲舒已經妝扮好了,只待花轎前來就可以上花轎了。
紅色的喜服穿在身上,顧雲舒不禁覺得好笑。本以爲這一生可以穿上白色的婚紗嫁給自己心愛的男人,畢竟潔白的婚紗代表着聖潔,是每一個女孩子的夢,只是沒想到潔白的婚紗沒有穿上,倒是穿上了火紅的喜服,心愛的男人沒有嫁到,卻是嫁給了一個不愛卻又不得不嫁的男人。
思及此,顧雲舒不僅埋頭苦笑。
“今天小姐嫁給王爺,心裡頭一定樂開了花,瞧瞧,這還沒上花轎就笑了出來,要是洞房花燭,小姐還不敲鑼打鼓慶祝呀!”碧瑤爲顧雲舒打理頭上的髮飾,小姐一定是全世界最美麗的新娘。
“你這丫頭,盡會貧嘴,趕明兒稟明爹爹,也讓他替你尋個人家嫁了。”顧雲舒心裡的苦無法與人訴說,哪怕是碧落和碧瑤也一樣,只是強顏歡笑,苦水王肚子裡咽。
“奴婢哪都不去,奴婢就要伺候小姐一生一世。”
“現在這話說的好聽,哪天要是遇上個什麼心儀的人,可別哭着求我讓我成全你們。”
“小姐!”碧瑤畢竟還是爲出閣的女子,比不上顧雲舒這個常年裡在開放年代裡長大的孩子,臉皮還是沒有顧雲舒的厚,才說了兩句,臉上就泛起紅暈。
“好了,我這是在逗你呢!”
“小姐,時辰差不多了,該去拜別老爺和衆位夫人了。”喜娘福身提醒顧雲舒。
“嗯,我知道了,我們這就去拜別爹爹。”顧雲舒說完便邁步向正廳走去。
原來進相府只是爲了報復顧彼失,讓相府的人得到應有的報應,卻是這麼久了遲遲沒有機會,眼下又要嫁進王府,報仇的機會更是微乎其微。只是不知道公公和婆婆怎麼樣了,她大婚的消息早已經昭告天下了,公公和婆婆應該也得到消息了,自從離開他們後就很少去看望他們,以後去看他們的機會應該是更少了。
相府裡第一次這麼喧囂(其實只是顧雲舒平時很少出靜宜苑而已,所以纔會認爲相府一直都很安靜的),顧雲舒向來喜靜,一時間有些不習慣,習慣性的皺了皺眉。
“怎麼,王妃娘娘這是嫌棄我相府,不滿意嗎?”顧雲錦不知何時出現在顧雲舒面前,恰巧看見顧雲舒皺眉的一幕。
“原來是姐姐,雲舒給姐姐見禮了。”
“呦呦呦,這真是折煞我了麼,您可是高高在上的王妃,豈是我這個下賤的民女能夠高攀的,應該是雲錦給您見禮纔是,王妃娘娘安好,民女顧雲錦不知禮數,衝撞了娘娘還請娘娘恕罪。”顧雲錦的諷刺顧雲舒豈會聽不出?顧雲錦傾心於璃王,這她看在眼中記在心裡,如果可以,她真想讓顧雲錦替她嫁給辰楚揚,只是她不能這麼做。
“姐姐這話說的倒是顯得你我姐妹二人生分了,你我乃血濃於水的親姐妹,說那些話作甚,要是讓有心人聽去了,難免落爲旁人的話柄,挑撥離間的說你們姐妹二人不合惹了外人笑話。”顧雲舒這話說的曖昧不清,理解起來可重可輕,就要看人怎麼理解了。
“妹妹這話說的是,是姐姐我見妹妹要嫁人了,心中難免有些不捨,一時間沒控制住情緒,說話不得體了。”顧雲錦也不是等閒之輩,豈會聽不出顧雲舒的弦外之音?說的輕了就是姐妹間鬧鬧小情緒,說的重了就是姐妹不合,相府內訌,顧雲錦對璃王妃不敬。
見了顧彼失與幾位夫人,無非就是說一些體己的話,裝裝樣子,流幾滴眼淚,反正都是面子上的功夫,虛僞,誰都會裝。
“吉時到,請王妃上轎!”細長的聲音打斷了一聲聲虛僞的寒暄,顧雲舒常舒一口氣,看來她真不是演習的料,沒想到這些古人都是天生的戲子,一個個演的都是那麼入神,顧彼失紅了眼,二夫人更是鼻涕一把眼淚一把的。
上了花轎,出了相府,一路上的鋪張陳設看的顧雲舒是合不攏嘴吧,就是在現代也沒見到過結個婚把這條街都佈置喜堂的,看來這皇家的婚禮就是不一樣,果然是夠牛×。
如果說相府的佈置已經是富麗堂皇了,那麼王府的設置就是更加不能用言語來形容的了。
婚禮由皇上和璃妃主持,本是由皇后主持的,只是皇后堅持說璃王乃是璃妃之子,由璃妃這個生生母親主持會更好。
新郎踢轎門,背新娘下轎,跨火盆,拜天地。亙古不變的婚慶儀式,喜娘交代了好多遍。
在喜娘的攙扶下,一步步走進正堂,習武之人的天性告訴顧雲舒,正廳了有很多人。
心猛然的抽動,生疼。
辰楚蕭也在,他會親眼看着她與別的男人拜天地成親,與別的男人執手到老。
“一拜天地。”尖細的聲音又響起,顧雲舒愣了一下,在喜娘的示意下,下跪叩首。
此刻的她好像是一個機器,身體完全不是自己的了,只是一顆心還是自己的,卻是心有餘而力不足。
“再拜皇上、娘娘。”下跪、叩首,機械式的重複着這個動作。
只要這個動作一結束,按照古代的禮儀,他們就是真正的夫妻了,顧雲舒猶豫不決,爲了那麼多人的生命,她想要拜下去,可是身體卻已經不受她自己的支配,無論如何也無法跪下去。
楚蕭,求求你,不要看,拜託你離開,我不想讓你親眼看見我與別的男人拜堂。顧雲舒心裡在呼喚着,只是她知道,辰楚蕭聽不見。
“夫妻對拜!”尖細的聲音又喊了一聲,喜堂中已經有了輕微的議論聲。
熟悉的氣息瞬間消失了,顧雲舒覺得心裡一驚,卻沒有多想爲什麼。
努力的強迫自己屈膝下跪,叩首,終於完成了這個簡單卻又不簡單的儀式。
“送入洞房——”一聲長嘆,儀式終於完成了,每個人的心中的石頭都落下來,都長長的舒了一口氣。
沒有人注意到,辰楚蕭已經不在喜堂裡了,在夫妻對拜的時候他疾步走出了喜堂。他承認他不是君子,讓他看着自己心愛的女人與別的男人拜堂成親他做不到,真的做不到,他騙得了別人,卻騙不了自己的心。
辰楚揚嘴角斂出一抹笑,她終究是成爲了他妃。
四弟,你輸了,就算你是我最疼愛的弟弟,在愛的面前我也絕對不會放手,舒兒我是要定了,哪怕是將她變成我的禁臠,我也在所不惜,爲了舒兒,我不惜一切代價,即使是將你毀滅。
西窗紅燭下,顧雲舒鳳冠霞帔坐在花雕木牀上,大紅色的牀幔在紅燭的映襯下顯得更加的刺眼。比血更紅的紅提醒她,此刻,她已經是璃王妃。
竹窗動了動,有人閃了進來。
敢如此闖進璃王府的人,究竟想要做什麼?
顧雲舒暗自握緊藏於袖中的匕首,隨時準備着反擊。
來人嘴角抽動,苦笑了番,顯然已經注意到了她的小動作,“小靜,你當真願意嫁給璃王做他的王妃?”龍吟悲切的聲音在顧雲舒的耳畔響起。
“龍吟?”是喜悅還是激動?亦或是悲哀?顧雲舒掀開蓋頭,望着眼前的人,是龍吟沒錯,真真切切的龍吟,試問,天下間,除了他,還有誰可以做到在璃王府中來去自由?
“你當真願意嫁給璃王做他的王妃嗎?”龍吟不管顧雲舒的驚訝,再次問了一遍,這一次,顧雲舒像是感覺到了龍吟語氣中的無助與悲哀。
“我……”顧雲舒頓時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她願意嗎?她當然不願意?可是不願意又能怎樣了?她還是嫁給了他,成爲了他的王妃,這已經是事實,就算她再不願意承認也無法改變的事實。
“我帶你走,現在就走,遠離這裡的紛爭,我們不再管江湖與朝堂的鬥陣,我們現在就走好不好?”龍吟向顧雲舒伸出手。這時候的龍吟完全就像是一個失去了心愛東西的孩子,一點也不像是那個叱吒江湖的嗜血殺手。
顧雲舒還感覺到了,這時候的龍吟特別像林歡,比任何時候都要像。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我們又能走到哪去?龍吟,對不起,就算我跟你走,我也無法和你在一起。”
“爲什麼?爲什麼不可以在一起?我們明明彼此相愛不是嗎?你告訴我爲什麼不可以?”龍吟此刻的聲音不似平時的沙啞,反而因爲激動變得無比的熟悉,這個聲音是——楚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