選擇
我就這麼心痛的看着他,一直看着他..淚眼婆娑,滿臉淚痕。從他的眼神中,我看得到,他的心痛,絕對不比我少...!正如當日在長白山分手的那一刻..目光短暫的停留了片刻之後,我帶着滿心的眷戀和痛楚,從喉嚨裡艱難的擠出了兩個字“起靈...”
在他聽到這兩個字的時候,眼睛裡閃過一絲從未有過的光芒!那是心動,是深情,甚至有一些不知所措的訝異..但是,那光芒轉瞬即逝,換上的,是更加深刻的悲傷。
“起靈...你...不要這樣對我好不好...”說着,我的眼淚又不可抑制的流了下來,我哭着說“你不是說要我帶你回家嗎...你不是說好要和我回家的嗎..你..你怎麼能這樣言而無信呢..我歷盡千辛,不顧生死的來到了這裡,就是爲了給你一段平靜的歲月..還你一個安穩的人生..我..我們去嘉興吃五芳齋糉子,去看煙雨樓,我們過年一起包餃子,我帶你去吃西湖醋魚...起靈...”說到最後,我已經泣不成聲了!
“吳邪...別說了!別說了...”他痛苦的閉上了眼,抱着我的手,又緊了緊。他心裡有太多的苦,不想說,不能說,不願意加在我的身上。他不能告訴我原因,因爲他知道,如果是因爲他的記憶問題,我會寧願讓他忘了我,也會帶他出去。而他...寧願永生永世留在這裡,也不願意忘了我...
我鼓起我全部的勇氣,伸出雙手勾住了他的頸,然後死死的抱住了他!在那一刻,他身體有些發僵,甚至有些顫抖。這百餘年來,他是不是從未體會過這樣深情的擁抱呢。
他有些無措的僵在原地,然後,慢慢的試探着伸出手也把我緊緊抱住。我閉上了眼睛,僅此一個動作,我就能感受的到他的心!他的心裡明明有我!!我做的一切,都變的值得!
就這麼靜靜的相擁,不需要任何語言!他的心,我都能懂!此時,我只願時間停留在這一刻!天地不移,我心不變。
不一會兒,身後傳來了胖子和小花走過來的腳步聲。我看不見身後的目光,但是我能想到,必定一個是焦急的,一個是木然的。
小哥看到了他們,慢慢的鬆開了我,擡手輕輕拭去我臉上的淚痕,那眼裡,有着百餘年來未曾有過的溫柔和憐惜。他輕聲的對我說道“吳邪..爲了我,你什麼都願意做嗎?”
“嗯!!”我堅定認真的對他點着頭!眼裡有着宣誓般的光彩。
“真的嗎...”他聲音略帶沙啞。
“是的..!”我毫不猶豫,但是心裡卻有了一種不祥的預感!而且,很快就應驗了。
“那好,跟他走...”說完,他擡起眼看向了小花。
我順着他的視線轉頭迷茫的看了看小花,又不敢置信的回過頭看着他...呵呵..這..竟然是他對我唯一的要求!跟小花走...呵呵...我做得這一切,就換回他對我這唯一的要求...我忽然有點想笑。吳邪..你還真是天真無邪..你一心想着帶他走出終極,過着歲月靜好的生活。而如今呢...如今你的張起靈在對你說些什麼..
就在那一瞬間,我忽然覺得我有些蒼老。人的成長都是在一瞬間的。我突然發現,當我聽着他說這些話的時候,我竟然很平靜,很淡定。以往每一次他消失,或者拒絕我同行,我都會像瘋了一樣的對他大喊大叫!而當經過了這一切,到現在聽他說的這些話。我恍然覺得悟到了些什麼..真愛一個人,或許真的不是捆綁..小花跟我說過,張起靈有他自己選擇的路,只是那條路上...沒有我。
是吧..呵呵,也許真的是這樣,他選擇的路上...從來就沒有過我..是我一廂情願的非要捆綁他,把他捆在我身邊,過着我要的生活。如果當愛變成了束縛,那我是不是比他的宿命更讓他疲憊?也許...不哭不鬧,安靜的離開,是對他最後的疼愛...
我不知道我這樣出神了多久,想完了這些,長舒了一口氣,然後微笑着擡起頭對上那雙漆黑的雙眸,努力給了他最溫暖的笑容,順從的輕聲說道“呵...好...只要是爲了你,你說的我都會做...”一句話說完,萬箭鑽心的痛楚在心頭撕扯!我怕我露出我的痛苦,我怕他看見我心上正在滴血的傷,默默的轉過了身。
在深愛的人面前,能不哭就不哭,痛也不讓他看到!希望他記憶中我的臉,永遠是笑的..這樣...他纔不會心疼...
轉過身,淚水已落下,我感覺我說完那句‘好’的同時,已經抽乾了我所有的力氣,甚至是生命..我強撐着閉上了眼,告訴自己‘吳邪...死也死在青銅門外去!’
對上小花的眼睛,他的眼神中是萬分驚詫的光芒,他不敢置信..他不能相信我會答應!胖子也張着嘴看着我,半天說不出話。是啊,他們一路陪我走來,他們親眼見證着我對張起靈的愛!他們怎麼能相信,我會答應小哥那個要求?連我自己都沒法相信...我都不知道自己做了些什麼..我垂下頭,淚水滴落。
小花慢慢朝我走來,輕輕牽起了我冰涼的手,心疼的說“小邪...不哭...”
我沒有說話,只是輕輕搖了搖頭表示我沒事。
小花憤恨的擡起頭對上我身後小哥的眼睛,然後恨恨的怒吼“張起靈!!!”說着這就要衝過去,我實在是沒有力氣了,但還是拉住了他,胖子眼疾手快的也拉住了他,頗爲痛苦的喊道“花兒爺!!算了!!算了...這是小哥和天真他們自己的選擇...是兄弟,我們就尊重他們吧..”
我拉過小花,微微側過頭,失魂落魄的啞着嗓子對身後的小哥說“能讓我再在這裡呆一天嗎...就一天...”
“嗯...”淡然無波的聲音,難掩他心痛的顫抖。
小花緊緊的握着我的手,我木然的面無表情的站在那裡。看到我這個樣子,小花心痛的手都在微微顫抖,我感覺的到,但是卻說不出話,什麼都說不出來。小花實在不知道要怎樣才能改變我現在的狀態,最後,他放開了我的手,轉身跟胖子說了些什麼,他們就走開了。留下我在原地,繼續失魂落魄的狀態。
這時小哥拉過我,一起坐在了那石碑後面,靠着石碑,看着虛空的遠處,低聲說道“多少個日夜,我都是在這裡,背靠宿命,想着門外的你過的怎樣..”
我悽楚的轉頭看他,那蒼白清俊的側臉帶着無以言狀的悲傷。我沒有說話,只是握着他的手。
半晌,我艱難的開口“小哥...這終極對你來說,就這麼重要嗎..”
他難得的輕笑了一聲“終極...沒有你,能上蒼穹又怎樣...”
我愣了一下,心裡一陣暖。呵...這,這是這個瓶子說的話嗎?我不甘心的接着問道“那...你爲什麼...”
我沒有再說下去,因爲我看到了他遠目的狀態,就知道,這個問題他不會回答,也不會說話。
“小哥...”
“你能不能再叫一次我的名字?”他突然淡然的開口。
我有些錯愕“起..起靈...”
他閉上了眼睛,好像在享受這短短的兩個字。這從我口中曖昧,親近的稱呼。
看着他好看的側臉,我苦澀的笑了,把他的手握的更緊,然後輕輕靠在了他的肩上,再次深情開口“起靈...”後面的話,我終究還是沒有說出來,只怕,說了彼此都會更難過。張起靈,你可知道?這個世界上最短的咒語,就是你的名字...
就這樣沒有語言沒有話,靜靜的依靠着不知道過了多久。胖子和小花走到了我們身後,自始至終,胖子都沒有再說話。當我感覺到他們站在我身後的時候,我知道,這樣的時光到頭了,我要離開了。果然,他輕輕放開了我,然後站起身,對胖子說“我去開門,你們帶吳邪走...”然後又沉吟片刻,對小花低沉的說“好好照顧他..”
小花沒有看他,只是轉到我身邊,蹲下身,溫柔的對我伸出手“小邪..跟我走行嗎?”那絕世的容顏,有着堅毅虔誠的目光。他這個樣子,我甚至覺得像是在求婚..
我眼裡有淚,淺笑的看着小花。腦海中只有一句話‘吳邪,爲了我,你什麼都願意做是嗎...’
我閉上了眼,深深的點了點頭,淚水滑落,我伸出手放在小花的手心裡。小花的手輕輕的顫抖了一下,然後用力的握住了我的手,彷彿這輩子他都不會再鬆開!
站起身來,他抱住了我,在我耳邊有些激動的輕聲說道“小邪..都過去了,一切都過去了,等回去之後,我陪你做你所有想要做的事情,好嗎..江南漠北,名山大川,只要你想,我都會陪你去...我什麼都不要了!這輩子,就陪着你...”
任小花抱着,我木然的點了點頭,輕聲道“好..”
小哥他並沒有看我們,只是背對着我們,放空狀態的看着遠方,聽我們走過來之後,沒有轉身的對我們說道“我去開門,保重...再見..”
說完,他決絕的向那片虛無的深處走去,他甚至沒有回頭再看我一眼!我已經痛到麻木了...小花牽起我的手,朝着他的反方向走去。
再次回頭,看到那個依舊清瘦孑然的身影,揹着百餘年的孤寂,默然前行。我們就這樣朝着相反的方向走開了。我的眼淚止不住的在流,任小花牽着我的手木然的向前走,猶如行屍走肉。腦海中,不知不覺的出現了一些畫面:
‘誒,那個穿深藍色連帽衫的人是誰啊?’
‘這個人裝高調,耍大牌,不愛理人,真是個悶油瓶!’
‘吳邪!到我身後去..別說話。’
‘如果有一天..我消失了,沒有人會知道,就像..這個世界上從來沒有過我一樣...’
‘有時候說謊,是爲了保護一個人..’
‘如果按正常的話,現在該輪到誰來守護終極?你。’
‘十年之後,如果你還記得我...’
‘我願用我一生,換你十年天真無邪....’
我忽然站住了!小花和胖子也都停下了,胖子有些詫異的看着我!小花則是沒有回頭,但是我能感覺到,他在顫抖。我擡起頭,眼睛裡再次有了光芒和神采,我看了看胖子,又有些痛苦的看了看小花,提起一口氣,說道“對不起..花兒..我...我不能跟你走!”說完,我鬆開了小花的手,掉頭就朝反方向跑去!!張起靈!我決不會再離開你!!!
小花他沒有追我,也沒有回頭看我,只是僵在原地,愣愣的看着早已空空的手心..慢慢閉上了眼,任心口處痛徹心扉!其實他心裡早已經想過,他帶不走我..此刻,那傾世的容顏,帶着絕世的悲傷...
沒跑多遠,我就看到了那個孤寂的身影。他聽到聲音,猛然的轉過頭看向我!看到我跑過去的那一瞬間,臉上寫滿了詫異和震驚!我撲到他身上,緊緊的抱住了他!他也同樣緊緊的抱住了我。我聽見,他的呼吸都開始變的不均勻!我喘了兩口氣,然後將脣貼在他耳邊,輕聲說道“起靈..我愛你!”這句話,我終於對他說出來了!!那一刻,他竟然有些站不穩。
他微微的張着嘴,愣在原地,好像不能相信自己這一生竟然會有這樣的一刻。我再一次,在他耳邊用堅定不移的語氣說道“張起靈,除非我死,我再也不會離開你!再也不會讓你一個人!你不走,我也不走,一輩子陪着你!就在這終極..”
我稍微放開他一點,然後堅毅的看着他,以表示這個決定,永不更改,至死不渝!誰也改變不了!他那淡然無波的雙眸裡,此刻竟然有着很亮很亮的光芒!他激動着,也在掙扎着,他在做着一生最重要的一個決定。
他一句話都沒有說,再一次深深的看過我之後,一把攬過我的頸,下一刻,冰涼的脣已附在我的脣上。我萬分驚訝!怎麼也沒想到會..我聽着自己心的狂跳聲!激動的心情無以言表,僵硬的不知如何迴應。
待他放開我的脣的時候,又再次緊緊的抱住了我,我聽到了他清晰的,快速的心跳聲,輕輕的笑了..衣領間,那清瘦的鎖骨處,墨色麒麟已張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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