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州城裡各個衙門的官員這個年實在是不好過,而其中最不好過的當屬黃德川。
去年的今日自家門前還是車水馬龍,可現在卻是門可羅雀,黃德川看在眼裡,心裡也不是滋味。
太子被廢的消息十一月間傳遍天下,他這個徐州城裡有名的太子黨立刻成爲瘟疫一般的人物,人人躲着走,就是在衙門裡,除非必要的事情,也沒有人願意到他跟前去,這和以前那些人爭先恐後的邀請巴結自己,以和自己說話爲榮的情況截然相反,縱然黃德川在官場上混了二十多年,深知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難的道理,在這一刻也不禁感慨世態炎涼。
太子在康熙四十七年的時候就被廢過,之後不久不是還復立了嗎?也許這一次,皇上也會很快氣消,再次將太子復立呢。黃德川心中安慰自己,可是他自己都知道這個可能性很小,因爲這一次皇上不但發作太子,連太子的門人都沒有放過,看來是爲下一位儲君掃平道路的,黃德川苦笑一聲,看來過了年自己的這個府伊就做到頭了。
“老爺,老爺――”管家疾步跑了過來。
黃德川見管家驚慌失措的樣子,不禁皺眉想斥責:“慌慌張張的像什麼樣子?有什麼大事?”
“老爺,樑大人――樑大人來了。”管家停下腳步,努力的使自己語氣平和。
“樑大人?哪一個樑大人?”徐州城姓樑的官員有三個,黃德川在思量着究竟是哪一個會來看自己。
“是府丞樑清標樑大人――”
“他來做什麼?”
“來給老爺拜年,還送了年禮來呢。”管家激動的說。
黃德川想到自己平日與樑清標來往不多,對於他此刻來看望落魄的自己感到疑惑。[]但是在過年節的時候有人還惦記着自己感到欣慰,忙命管家將自己的官袍找出來換上,然後到正廳裡接待樑清標。
李洵和張氏來樑清標家看望妹妹妹夫的時候,樑清標剛剛從黃德川家回來,與大舅哥見禮後,說了幾句家常,李氏就將嫂子張氏迎入內室,樑清標順勢請大舅哥到書房裡說話。
李洵見妹夫春風滿面,不由得問他剛纔去哪裡了。
“我去了黃德川家。”
李洵大吃一驚:“你怎麼現在還去他家,會不會惹禍上身?”
樑清標不在意的擺擺手,“黃德川雖說是太子黨的,但是他運氣好,剛好三年任滿,加上官聲不錯,吏部的考績都是優,朝廷也會給他留臉面的,到時候會是任滿調職,而不是罷官,這樣的話,他走之前會按照慣例上一個舉奏下一任的摺子的,這樣我就有機會了。”
“你打算讓黃德川舉奏你?”李洵懷疑的問道:“吏部會把他的舉奏當一回事嗎?”
樑清標得意的笑道:“吏部不但不會把他的舉奏當回事,相反,不管他舉奏誰,那個人就會被懷疑是太子黨的人,肯定當不上徐州城的府伊的。”
“那你幹嘛還找他?”
“現在徐州城有資格接管府伊的人包括我有兩個人,黃大人當然不會保奏我的。”樑清標話中有話的說道。
李洵恍然大悟,不禁爲當官的花花腸子感到敬佩,相比之下他們商人還是太單純了。
樑清標說完自己的事情,就開始詢問李衛的婚事了。
“大舅哥真真是走了一番好運氣,現在太子倒臺,是不會再有翻身的機會了。那個納喇家,與十四阿哥是姻親,十四福晉就是他們家外甥女兒,日後八阿哥得繼承大統,十四阿哥是八爺黨,必會封王,大舅哥也是有一門貴戚。”說完,樑清標還羨慕不已。
李洵畢竟不是當官的,對於繼承大統之類的事情關注自然不如樑清標,見樑清標說的這般肯定,也信了幾分,心裡有了幾分歡喜。
說到日後的官場,樑清標突然想起來了一件事:“這般說起來,太子倒臺還不是時候,如果在林至磊侄女婿考中舉人的時候的話,空缺出來的位置會更多,至磊也能夠挑一個好的,起碼也能是六品,運作妥當的話五品都有可能。現在看來,至磊只是做一個七品縣官還是委屈了。”樑清標頗爲惋惜的說。
“哪能這般說,這個七品都還是託了你的福,現在他的不少同年還在侯缺呢,讓他熬上三年吧,到時候有資歷了,往上升官也能順當些。”
樑清標點點頭,不在說這件事,開始問李衛的婚事準備的怎麼樣,大定的聘禮都準備了那些,又將滿族的一些習俗忌諱說了一番。
內室,張氏向小姑詢問樑少紹的婚事。樑少紹是李氏的獨子,年前和一曹姓小姐訂婚。
“是那個曹家?”張氏問道,沒有聽說過徐州城有姓曹的大戶人家。
“是江寧曹家,就是江寧織造府的曹家。”李氏喜滋滋的說,這門親事可是樑清標費勁心思求來的。
“江寧織造府?可是今年皇上聖駕駐紮的那戶人家?”張氏想起來曾聽丈夫說過,聖駕南巡期間在這曹家的事情在江南可是傳開了。
“不錯。”
“紹哥兒能娶他們家女兒,可真是好福氣,那個曹家可真是氣派,整個江南都是有名的,家裡都接待過皇帝啊――”這種風光張氏連想都不敢想象。
李氏有些不好意思,對外人自然是這般說,但是現在面前的是自己的親嫂子,李氏不需要顯擺,決定實話相告:“其實紹哥兒娶的不是那曹大人的女兒,只是曹家的族女,是曹大人的堂侄女。曹大人的女兒纔不會嫁給我們這樣的人家呢。人家嫁的是鐵帽子王。”
張氏聽了,不明白小姑說的話,便追問起來。
李氏由於丈夫經常向自己講述官場上的利益親屬關係,因此知道曹家出了一個鐵帽子王嫡福晉,此刻正好向嫂子賣弄起來。
張氏聽完後,感慨道:“這樣的人家,就算是族侄女也尊貴的很,想來那個曹寅大人有機會的話也會提攜自己的侄女婿的。紹哥兒日後想必一帆風順,妹妹日後就等着享福吧。”李氏聽了也極爲受用。
李伊水這個年過的不好受,她繡得牡丹花已經返工兩次了,照着這樣的速度,只怕哥哥大定前這幅花開富貴的牡丹圖是繡不好的。
看來只有加班加點了。
李伊水無奈的看着面前的蠟燭,微弱的燭光會把她的眼睛使壞的。上一輩子還能夠戴眼鏡,這個世界連眼鏡店都沒有,如果眼睛近視了,她該到哪裡配鏡子去?
只有早晨早些起來了,平時在抓緊一下時間了。
詩會可以不去,那些詩經自然也暫時停下來,這段日子除了吃飯睡覺,給母親請安外,剩下的時間都用在刺繡上。
尤其是在看到李沉水的鴛鴦戲水即將完成,連李汶水的蝶戀花圖也快到了收尾的地步了,李伊水更是下定了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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