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炮手中的香菸早已經燃盡,長長的菸灰經他手指一抖,掉在了地板上,他擦了一把眼睛,將倔強的眼淚狠狠的給憋了回去。
十多年了,王炮無時無刻不在想着老人的眼神,那是一種充滿了哀怨跟期待的眼神,王炮知道,老王家的這件事情不弄個水落石出,別說是自己的爺爺,就是他自己,相信也會死不瞑目。
當年自己的大伯是被匕首直中心臟而死的,可在匕首的刀柄之上卻只有自己父親王小跳一個人的指紋,可從那以後,自己的父親就徹徹底底的消失了二十多年,這其中到底發生了什麼,是王炮最最想知道的事情。
爺爺不相信自己的兒子殺死自己另外一個兒子,王炮的母親更加不相信自己的丈夫會殺死他的兄弟,他們的一生或許都很想知道這件事情的真相,等待王炮去開啓的這個真相。
王炮將香菸的菸蒂丟在了菸灰缸裡面,他逼着眼睛靠在了椅子上。
自從王北城將這件事情告訴給了王炮之後,他就徹底的變成了另外一個人,他其實比任何人都想知道事情的真相。
十多年來,王炮不管是身法還是手段,都早已經超過了王北城,甚至是王家的任何一個人,從以前的鐵鎖銅鎖等等金屬小機關,王炮慢慢的精通密碼箱保險箱甚至各種高科技產品的偷盜技術,在王炮看來,世界上,沒有打不開的鎖,沒有能夠關的住他的牆,當然,更沒有身法能夠快過他的人,王家的祖傳絕技踏雪無痕,那可絕對是能夠讓人目瞪口呆的。
說王炮自負,他倒真是有一點這樣的意思。
不過,幾個小時之前,王炮一切的想法都改變了,這個世界上,真的有快過他的人,而且這個人,還是張青陽的傳人。
王炮知道,對於張青陽這個人,自己的爺爺是給予了很高的評價的。
王炮苦苦的找尋了十多年,沒想到到最後線索還是出現在了傾城市,這個當初八門聚義刺殺野田平志搶奪熱血圖的地方。
而藏着涅槃玉的盒子,竟然還在張青陽傳人的手上,王炮只能說,這是一種時代的宿命。
王炮不信命,卻相信緣分,或許這就是緣分。
本打算靠着自己的手段來逐步的解開所有的謎團,現在看來,要改變計劃了,不爲別的,王炮只是不想與張青陽的傳人爲敵,爺爺說過,他這輩子最敬佩的人就是張青陽,張青陽纔是真正的爲國爲民俠之大者,他的傳人,能卑鄙如鼠輩麼?那是絕對不可能。
自己的目的不是所謂的四塊寶玉,王炮不愛錢不愛財,他只求找到心中的那個答案,以告慰自己爺爺跟母親的在天之靈,這也是老王家壓在他肩膀上的最大責任。
好男兒,當雙肩扛起重擔,坦然面對一切。
王炮似乎想通了,他站了起來,走向了陽臺,看了看遠處,太陽,已經緩緩的開始從東方升起了。
黃雀一個晚上幾乎都沒有睡覺,他也在想着那個跟他較量過的高手,能讓自己追的氣喘吁吁,還能在自己的眼皮子地下蹬牆逃走,這個人,不得不讓黃雀留下深刻的印象。
他說過,會專程前來登門道歉,會是真的嗎?
說實話,黃雀真的有些期待了。
“怎麼了,雀仔?”
趙道途竟然一直在客廳喝茶喝到天亮,見黃雀魂不守舍一般,不由的問了一句。
黃雀一笑,並不說話,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這段時間,他的腦海中有着太多的問題跟謎團,特別是昨天晚上,似乎又多了一個匪夷所思了。
“你在想,他會不會來?”趙道途點燃了一根菸,老神棍最近似乎也真的是操心勞力,看上去消瘦了不少。
黃雀點點頭,“你認爲呢,大伯?”
“我不是給過你答案嗎?”趙道途悠然的說道。
“大伯,你真相信他會出現?”黃雀有些不太相信。
趙道途點點頭,“當然,他,一定會出現,而且,就在今天。”
黃雀感覺更奇怪了,再次問道:“大伯,你這麼有把握?你不會已經知道了他的身份吧?”
趙道途搖搖頭,“這個我還不能確定,不過,能跟你比拼速度,這個人,我相信也八九不離十了。”
兩人正說着話,劉金銀跟邢不該也相繼走了過來,邢不該依舊負責十月楓的一切餐飲食物,劉金銀想對來說就比較忙了,不但要考慮怎樣讓黃雀學以致用,還要不斷的照看着十月楓的生意,畢竟現在的十月楓黃雀還是很多東西搞不清搞不懂的,沒有劉金銀在一旁協助,他一個人是絕對完成不了的。
“好了,都別想那麼多了,老邢最近研究出來的海鮮粥,要不要來一碗?”
“當然要!吃飽喝足,我想,那人也應該出現了。”
趙道途十分的有信心,將煙掐滅,衆人圍坐在十月楓客廳中的小方桌旁邊,風捲殘雲了起來,黃雀也一個晚上沒有休息了,吃着香味撲鼻的海鮮粥,倒是感覺自己的身體來了一份力氣。
鳳尾巷巷口,此時已經有一種車水馬龍的感覺,即便是老城區,也絲毫掩飾不住一絲都市的繁華,一個二十五六歲的青年緩緩而行,他望着遠處十月楓的招牌,深呼一口氣,似乎在做着一個艱難的決定,最後,還是大踏步的走了過去,氣定神閒。
“老銀,來客人了!”
邢不該擦着桌子,一邊樂呵呵的看着門外的年輕人,吆喝了一句,劉金銀頓時露出了那種奸商特有的笑容步伐輕盈的走了過去。
邢不該的吆喝聲同樣驚動了剛剛吃飽喝足的趙道途跟黃雀兩人。
黃雀轉過頭,看着門外的方向,他的目光突然變的銳利了起來。
趙道途是什麼人,一絲輕微細小的變化都是絲毫逃不過他的眼睛,他看着黃雀,輕聲一句,“雀仔,不會是我們要等的人到了吧?”
黃雀點點頭,同樣輕聲,“大伯,你猜的,可真準!”
趙道途一笑,看着門外的年輕人,細細的打量。
門口出現的正是王炮,跟黃雀剛剛分別了沒幾個小時的十月楓深夜造訪者。
既來之則安之,王炮此時此刻就抱着如此的想法,他大踏步的走進了十月楓,打量了起來,古色古香,跟他深夜所見,倒是有着很多的不同,不過,什麼位置擺放什麼東西,什麼地方能夠容人通行,這一切,他都瞭如指掌,入別人之家不發出一點聲音,需要的就是這種境界,要不然,老王家的臉可真就讓王炮給丟盡了。
王炮的眼神同樣放在了黃雀的身上,兩人初次見面視線不是很好,這一次,卻是瞧的真切,王炮沒想到對方竟然如此的年輕,看上去竟然比他還要小上不少。
“不打不相識!”
王炮緩緩的走向了趙道途跟黃雀,雙手抱拳,倒有一番江湖上的禮數。
“沒想到你真來了!”
黃雀不冷不熱的說道,對方是什麼人,什麼背景,什麼目的,黃雀不算很知曉,不過,既然真的說得出做得到的找上門,說實話,黃雀倒是有些敬佩對方的這份膽氣。
“上門就是客,請坐!”
趙道途用手一揮,示意王炮坐下。
王炮也不客氣,走了過來,一把坐下,看了看趙道途,又看了看黃雀,說道:“昨天晚上,不請自來,倒是壞了江湖上的規矩,今天,我登門致歉,還請兩位多多包涵。”
趙道途呵呵一笑,“江湖人講江湖話,江湖人行江湖事,既然有錯在先,當需自報家門,以表誠意。”
趙道途畢竟是老江湖,對於江湖上的一些事情一些套路,那是爛熟於心,對方是不是誠心而來,當然是一試便知。
姜到底還是老的辣,對於這一點,王炮也是知曉的,他更加知道,越是老江湖,就難對付,只不過,這一次王炮的確是抱着誠意之心而來,他這十多年都在不斷的追尋有關於老王家的事情,而事關老王家事情根源的還是熱血圖跟四塊寶玉,現在,他既然已經知道了涅槃玉的下落,而東西又在現在斷喉匕主人的手上,王炮知道,最好的選擇就是說出自己的身份,取得對方的信任,多一個敵人不如多一個朋友,反正自己的目的只是想知道事情背後的真相,這一點,根本不會損傷對方的利益。
趙道途看着王炮,在等待着他的回答。
黃雀同樣期待。
“我想,老前輩應該已經猜到了我的身份吧?”王炮看着趙道途,也是有心一試。
趙道途搖搖頭,“人老了,不中用了,再說了,我們也是第一次見面,我怎麼可能一下子就猜出你的身份?”
“老前輩不妨一猜!”
王炮笑着問道。
趙道途眼神一緊,凝着眉頭,一字一句,“深夜造訪,能無聲無息進入十月楓,還能一路潛行至二樓,最後甚至能夠奪寶而出,手段之絕,速度之快,天下,也不多見。”說着話,輕輕的抽了一口煙,“鐵角衚衕剛剛建起的圍牆,高五米二四,能雙腳交替蹬踏而上,這份實力更是世間難尋。”
說完所有的一切,趙道途突然擡起頭,臉上沒有一絲的笑容,說道:“無所不能,踏雪無痕!洛北王家王北城老爺子是你什麼人?”
王炮心中一驚,他沒有想到眼前這個其貌不揚的老傢伙竟然能夠一下子道破他所有的底細,無所不能偷,踏雪無痕腳,這不正是對於老王家的最高評價麼?